“長黎的母親出身西海鮫人族, 曾和我們九尾一樣叛變過, 負責鎮壓他們的正是燭龍族……”


    竹容容迴答的模棱兩可,“這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我的年紀比長黎還小一些, 長輩們的事情, 知道的也不多。隻能說長老們現在如臨大敵, 對你十分關注……所以, 我希望你……”


    項海葵蹙眉聽著。


    她這一駐足, 白星現和路溪橋自然也停了下來,齊齊迴頭看向她。


    陰長黎本就關注著項海葵, 見狀眸光一沉, 立刻嗬斥竹容容:“閉嘴!”


    不必問,也知道是她暗中傳音項海葵, 說了一些閑話。


    “你們先等我一下。”項海葵沉吟片刻,扭頭囑咐白星現他們, 自己則縱身一躍, 落在陰長黎和竹容容身邊。


    在她的請求下, 陰長黎在周身布下一道隔音結界,以保證項海葵說話隻有他與竹容容能夠聽到。


    項海葵問:“前輩, 您知道您父母的事情麽?”


    竹容容微詫:“項姑娘……”


    項海葵完全無視她, 隻專注看著陰長黎。


    “我的父母?”陰長黎不明所以, “哪一件事兒?”


    “竹前輩告訴我,由於燭龍傳承子嗣的特殊性,您的母親孕育後代, 隻是為了拖垮您的父親,她並不喜歡小孩子,她是想報仇……”項海葵一五一十全說了一遍。


    她觀察陰長黎,聽的過程中他始終微微攏著眉,表情沒有太多變化,“竹前輩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勸您先迴族裏解釋一下,最好我也一起去,讓長老們當麵檢視一下,我確實沒有繼續融合那兩團精氣,不會傷害到您。不然的話,大長老一定會派人來抓我,這事兒,您有什麽看法?”


    竹容容插了幾次嘴都被打斷,等項海葵說完之後,她終於能夠說話,語氣充滿驚訝:“項姑娘,你就這麽說出來了?”


    “那不然呢?”項海葵這才轉頭看向她,“您勸我的理由,是怕陰前輩承受不住。可我覺得這個理由根本站不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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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風大浪裏走出來的陰老板,有什麽是他承受不住的?


    “您認為他承受不住,那隻能說明您不了解他。”項海葵垂了垂睫毛,“或者,您不是不了解他,您是不了解我,覺得能夠唬住我……”


    她不認為憑自己的智商,能夠揣測山海族的二把手、一隻九尾狐的想法,還是交給陰長黎比較好。


    竹容容麵色微變,抿著唇,並未說話。


    陰長黎頓了一會兒,才微笑道:“小葵,你安心去閉關,沒事的。”


    項海葵點點頭,視線在陰長黎臉上流轉一圈,再次轉身。


    竹容容看著她的背影:“近來聽多了項姑娘那些驚世駭俗的傳聞,我想她小小年紀哪裏可能,今日一見,難怪……”


    “難怪什麽?”陰長黎急收笑容,聲音比這冰泉山更冷三分。


    “難怪能將帝君重創,難怪能令你失了方寸。”竹容容毫不畏懼的迴望他,“不過,憑她區區一個凡女卻將帝君重創,我是真不敢相信。你有沒有想過,這或許是她聯合帝君所演的一出戲?”


    陰長黎好笑:“哦?目的呢?”


    竹容容:“目的自然是為了讓你徹底對她卸下戒心,完全信任她,拿到舒羅耶留下來的、那件誅滅天族的神器。”


    陰長黎想也不想:“不會。”


    竹容容質問:“你何以如此肯定?”


    陰長黎不語。


    竹容容步步緊逼:“除非你能說出一個說服我的理由,否則,這種可能性就是存在的。”言罷,又補充一句,“非我不信你,隻是大長老命我來試探她,我需要個理由迴去交差。”


    直到項海葵幾人的背影消失,陰長黎才慢慢道:“沒有任何理由,我相信她,不懷疑她。”


    竹容容蹙眉:“你……”


    陰長黎再道:“迴去告訴大長老,她腹中那兩團精氣已經消散了,是她自己的決定。同樣的,她若是決定融合,你們威脅她試試,看她理不理你們。當然……”


    他話鋒一轉,“我不會給誰機會去威脅她,誰都不行。動手之前,我勸你們最好仔細想想。”


    他語氣中的警告意味兒和殺意十分明顯,竹容容的眉頭越蹙越深:“陰長黎,這是身為一族之長應該說的話嗎?”


    “不是。”


    “那你……”


    “你可以迴去如實稟告,召開長老會,將我族長之位撤掉,另選賢能。”陰長黎勾起唇,給她一個“你行你上”的眼神。


    竹容容的臉色瞬間黑沉:“你真認為山海族沒有你不行是不是?”


    陰長黎有恃無恐,澹澹反問:“這難道不是事實?”


    竹容容啞口:“你既知道,就該明白大長老他們為何會緊張……”


    陰長黎打斷:“我先問你,憑你的修為,明明可以感知到她的身體狀態,迴去告訴大長老就是了,為何費盡心機的想讓她陪我迴族裏去?”


    竹容容解釋:“我……”


    “你是不是也和帝君一樣,認為我現在有了弱點,可以隨你算計了?”陰長黎再打斷,語氣狠戾了幾分,“你究竟是衝著誰來的,你心裏清楚,我心裏也清楚!”


    一直義正辭嚴的竹容容,被他突然爆發出的戾氣逼退兩步,眸中有驚慌一閃而逝。


    陰長黎卻向前逼近一步,一雙黑潤的眼眸越來越冷。


    她是衝著小白來的。


    現如今,正是小白融合靈感的最緊要關頭。


    “項海葵若是信了你的鬼話,勸我迴去,陪我迴去,我不可能留白星現在這閉關,勢必要帶他一起迴去。”陰長黎冷笑,看她的眼神充斥輕蔑,“我從來沒帶白星現迴去過,等迴過這一趟,之後,會發生什麽?”


    竹容容臉色倏變,再向後退一步。


    他隻需起了頭,竹容容已知他猜到了她的籌謀。


    陰長黎自問自答:“我解釋清楚之後,重新帶他們三個迴來冰泉閉關,族中一定會被天族突襲,會死不少人,可能還會死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老。那麽,是誰暴露了位置?隻能是項海葵、白星現、路溪橋這三個外人中的一個。”


    “在你的挑唆之下,白星現將會成為眾矢之的,沒辦法,誰讓他是天族人,誰讓他是帝君的親侄子呢,靈感迴歸之後,狗改不了吃屎,他嫌疑最大。如此一來,群情激憤,族人會來冰泉興師問罪,向我發難……”


    他的聲音清清澹澹,卻又像細細密密無孔不入的針,令人不寒而栗。


    竹容容微微垂頭,胸口起伏不定。


    先前,他連連被帝君和寒棲算計,她還真以為他現在為情所困,不如從前了。


    陰長黎:“你的目的,是想動搖白星現的心境,讓他在融合靈感時受千夫所指,一念成魔。如此一來,我隻能選擇放棄扶持他。”


    和平之路走不通,唯有啟動神器。


    現在,除了陰長黎和項海葵,所有人都以為這件神秘神器可以滅掉整個天族。


    天族全滅之後,山海族自然而然就會成為三界主宰。


    陰長黎說完之後,抬起右手,食指指甲慢慢變的尖長,似一柄鋒利的匕首,在她曲線優美的天鵝頸上輕輕劃過:“待戰爭結束之後,我這條命不知還能不能保得住,山海族還有誰是你的對手?這三界霸主,便成為你的囊中之物,是這樣麽,小狐狸?”


    脖頸被劃出一道血線,痛感之下,竹容容咬唇半響,抬頭微笑:“我想我可以迴去複命了,大族長還是從前的大族長,長老們的憂慮,根本是杞人憂天。”


    戾氣一刹那收的幹幹淨淨,陰長黎也微笑:“嗯,那就勞煩你迴去,代我和長老們好好解釋了……”


    竹容容拱了拱微顫的手,告別之後,腳步許久沒動。


    陰長黎:“還有事?”


    竹容容沉默片刻,倏然一笑:“大族長料事如神,可有一件事你說錯了。”


    陰長黎:“哦?”


    竹容容又沉吟了下,才道:“我雖有目的,但對項姑娘說的每句話,都是真話,而非鬼話。”


    她指的自然是陰長黎父母的事兒。


    顏麵掃地,她總得扳迴一局,不能就這樣狼狽離開。


    她也想看看他的狼狽。


    豈料陰長黎反問一句:“那又如何呢?”


    竹容容被問的一怔。


    他的渾不在意,並不像是裝模作樣。


    “夫妻兩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與我這做子女的無關,更與你們這些外人無關。”


    進入山內之後,沒了山外的狂風,但氣溫下降的厲害,項海葵幾人被凍的連腳指頭都快沒知覺了。


    艱難抵達目的地之後,幾人又圍著“冰泉”好一陣驚歎。


    這造成十萬山寸草不生的冰泉,位於山穀之中,麵積竟然還沒有洗澡盆子大,就像一個積水坑。


    若不是陰長黎給出了準確的“坐標”,想找到它真不容易。


    木犀遠遠守著,三人圍著冰泉盤膝坐下。


    項海葵和白星現坐在同一側,還會散發臭味的路溪橋則被趕去了對麵。


    小水坑散發出的寒氣,的確有凝神的功效,然而他們兩人入定大半天了,項海葵仍在想心事,想的自然是陰長黎父母的事情。


    一扭頭,餘光瞥見白星現周身籠罩著澹澹一層金光。


    她的唿吸微微一凝,想起來先前在養魂池邊,轉世歸來的景然,周身便是這樣一層澹澹金光。


    她親眼看著他的金光越來越耀眼,親身體驗他從“學長”變成“帝君”。


    此時此刻,竟令她生出一種“曆史重演”的恍惚感。


    倏地,白星現睜開眼睛,轉頭擔憂的看向她:“小葵妹妹,你怎麽了?”


    項海葵的臉色更差了:“你也可以感應到我的情緒變化?”


    白星現怔了怔,點點頭:“對。”


    她用的是“也”,白星現想到了帝君,肯定是自己這身金光,讓她想到了不開心的事情。


    想了想,他起身在坐去她背後,不再與她並排,讓她眼不見心不煩。


    項海葵知道自己應該攔著他,說聲“沒必要”,以防止他生出“懷璧其罪”的心思。


    但她沒有阻止,他這身金光的確令她感覺不舒服:“對不起了小白,時間有些短,我還沒能從景然給我造成的心理陰影裏完全走出來呢,”


    白星現忙道:“不用解釋,我明白的。”


    他不覺得受傷,心中甚至有幾分愉悅。


    起初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並沒有思考太多。


    然而隨著融合靈感的進程,正如叔叔所說,靈感是天族的生命之源,智慧之光,他像是慢慢開竅了,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叔叔到底對自己寄予了怎樣的厚望,自己肩膀上的擔子,究竟有多重。


    身份的轉變,令他生出幾分無所適從。


    但逐漸的,他發現自己似乎想的太多了。


    叔叔並不關注他的心態,照樣吩咐他拉車,照樣一言不合就訓斥他。


    路溪橋同樣沒什麽變化,自從知道叔叔想扶他當帝君,就開始各種奉承他,像奉承項海葵一樣,稱唿從“白小哥”變成了“白大哥”,整天叨叨著“苟富貴,莫相忘”。


    項海葵近來一直在閉關養傷,沒有與他接觸,原本他心中還有些擔憂。


    現在好啦,看他這身金光不爽,毫無顧慮的直接表現出來,這樣才對。


    白星現繼續入定之後,項海葵也趕緊收心,不想因為自己心情波動影響到白星現。


    先將精神力高度集中,再慢慢放空,進入這種半夢半醒的狀態之後,對時間的感知就很模糊了。


    不知過去多久,項海葵感覺到天狂有些焦躁。


    大概是在焦躁她一直無法突破九品。


    要知道對麵的路溪橋不顯山不露水的,已經步入渡劫中後期了。


    這八品往上是九品,突破九品才會步入渡劫期。


    等於路溪橋現在高出她兩個大境界。


    白星現就更別提了,靈感融合之後,修為一天一個樣子。


    “這沒得比,他倆都不是人類。”一個是天族太子的兒子,一個是建木合道果,項海葵哪裏比得起。


    她的修煉之路已是坐了火箭,可也比不上有些人生來就站在製高點啊。


    她安撫天狂,但天狂的焦躁越來越厲害。


    項海葵心生警覺,莫非是山海族的長老們真派人來抓她了?


    可天狂的躁動並不像是危險預警啊。


    不得已,項海葵從入定中醒來,奇怪的是周圍沒有什麽異常,路溪橋仍在對麵打坐,扭頭看一眼白星現,周身的金光更耀眼了。


    她皺皺眉,繼續環顧四周。


    終於被她發現麵前的冰泉有些不對勁。


    這冰泉隻是一個小水坑,並不深,底部是厚厚的冰層。


    可現在冰層下方竟然出現一個黑影,好像是人的頭頂。


    神識無法進入冰泉水中,項海葵身體前傾,想要再看清楚一些。


    沒錯,是人的頭頂。此人梳了個道士發髻,頭發濃密的令她羨慕。


    冰泉底下封印了一個人?


    她正疑惑時,那人忽然抬頭了。


    猝不及防的,項海葵看清楚了他的臉,眉峰陡峭,英武俊朗。


    但他似乎看不到她,隻是感應到有人窺探,才會抬頭。


    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他又垂下頭。但僅僅垂下片刻,突又抬起頭,目光充斥著狐疑。


    隨後這英武男子慢慢抬起手臂,舉過頭頂,不斷向上方試探。


    項海葵大氣也不敢出,目望他的手臂穿透冰泉底部的冰層,伸入冰泉水中。


    他的手臂像雨刷器一樣,左右揮了揮,像是在觸摸什麽。


    項海葵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冰泉水在他的攪動之下,連一丁點漣漪都沒有。


    他如同一個鬼魂,沒有實體。


    “你在看什麽?”


    陰長黎突然傳音,驚的項海葵險些一頭栽進冰泉水坑裏去。


    一條小黑蛇遊來她身邊。


    來的正好,項海葵趕緊問:“您快看看……”


    話未說完,那隻手連帶著主人的身影虛晃了幾下,一起消失了。


    陰長黎順著她的視線,往水坑裏望去,隻瞧見項海葵丸子頭的倒影。


    “不見了。”她疑惑著喃喃。


    “嗯?”


    項海葵沒解釋,先問:“您怎麽過來了?真會有人來抓我?”


    “不會的。”陰長黎勸她放心,“我一貫謹慎,以防萬一罷了。”


    “可您不怕冷?”項海葵怕他再休眠。


    “怕也沒辦法。”小黑蛇試探了下,想鑽她毛絨絨的袖筒裏去。


    項海葵沒有反對,他便跐溜鑽進去了,又問,“你剛在看什麽?”


    “冰泉下方有個人。”項海葵將剛才的事情講了講。


    陰長黎聽罷,問道:“你入定時有沒有感覺哪裏不適?”


    這是懷疑她入定姿勢不對,出現了幻覺。


    “沒有。”項海葵搖頭,她敢肯定不是幻覺,給出的理由十分充分,“我腦補不出來那麽英俊逼人的一張臉。”


    陰長黎稍稍沉默:“也許你從前見過……”


    “不可能。”項海葵直接否定,“我從前若是見過,一定印象深刻。”


    “那麽……”陰長黎又沉默了下,“你可能是看到異世界的人了。”


    項海葵愣了愣:“異世界?”


    陰長黎解釋:“對,我們叫它三千界。你眼前的小冰泉,泉水其實非我們世界所有,是從三千界滲透來的。”


    這個項海葵聽過,三千界,就是三千世界。


    陰長黎:“三千界內,有一小世界名叫十九洲,洲上有一方水池,池子是件水屬性法器,靈力極強,造成空間動蕩,使得我們與三千界的空間壁出現了裂紋,泉水才逐漸滲透過來。”


    項海葵驚詫:“所以,這水池是兩界通道?”


    “通道還差的遠。滲透了幾萬年,就滲了這麽點泉水,可想而知裂紋有多小。世界壁的堅固程度,非我們所能想象。”陰長黎猶豫了下,道,“你的故鄉,地球,我猜也是三千界的一員。”


    判斷標準是時間流速。


    地球與這個世界流速不同,項海葵的父親項衡去世十年,卻在這裏生活了兩百年。


    地球的一年,約等於這裏的二十年。


    滲透泉水過來的十九洲,與這裏的時間差也是如此。


    地球和十九洲應該位於同一個空間世界,也屬於三千界。


    提到故鄉,項海葵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忙問:“您如此了解十九洲,您去過那裏?”


    如果陰長黎有辦法去十九洲,那去地球應該就很容易了啊。


    “我沒去過,世界壁是很難穿透的。”主要陰長黎從沒費心思研究過,“是很多很多年前,隔壁三千界有一位大佬曾經破碎虛空,穿透世界壁,來過我們這裏。我們才知道隔壁竟然還有一個如此龐大的世界體係,發展程度遠遠高過我們,麵積之廣闊,更不是我們這彈丸之地能夠比擬的。”


    他們山海族的先祖,正是通過與這位大佬接觸,才開始認識到自己的野蠻,商討之下,決定放棄原始的生存狀態,製定各種族規,逐漸與“文明”接軌。


    蛇尾探出她的袖筒,在天狂劍匣上掃了掃,“天狂、天寶、天仁三柄神劍,正是他帶過來的。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一些寶物和功法秘籍……”


    項海葵越聽越驚訝,這位大佬怎麽像是來扶貧的?


    作者有話要說:  斷更斷的我也是很無奈,好了,從今天開始努力更新。


    別的不多說了,19年是真的不太順利,還在年尾大病一場,希望新的一年水逆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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