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背後就是養魂池,說完這話之後, 立刻原地一個旋身。


    果不其然, 原本在地上吊兒郎當躺著的項海葵倏地跳起來, 試圖一腳將他踹進池子裏去。


    他這一躲閃, 項海葵差點兒一頭栽進水池裏。


    他忙不迭出手拉住她的手臂, 她借力站穩的同時, 手臂用力,將他甩進池子裏, 濺起一大蓬水。


    “我看帝君是眼睛長在頭頂長太久了,很久沒照過鏡子了吧, 快低頭瞧瞧自己的德行!”項海葵站在池邊,黑著臉將他臭罵一通。


    老板嘴巴也毒, 但更多的是調侃,聽了隻會鬱悶。


    這傻逼說話卻總能令她憤怒。


    池水隻沒過景然的胸口,在池中站穩後,他抹一把臉上的水, 不明白自己平時與人溝通, 哪怕麵對寒棲, 都可遊刃有餘, 怎麽就總是能將她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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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海葵走迴劍匣旁邊,背對著他坐下,慪什麽氣,既然有大腿抱,好好養魂就是。


    “帝君不必與我多費口舌, 無論你有多少苦衷,都關我屁事!”


    而且,不是重點。


    無論他本質上有多惡劣,多令她難以接受,都不是重點。


    頂多有些失望罷了。畢竟從前會迷戀他,又不是因為他“偉光正”。


    自己的人品,也不見得多好,自私又逐利,為了活下去,不知跪過多少次,哪有資格去指責別人。


    真正讓她無法接受的,是被他拿來當武器。


    她一直處於這樣的惶恐中,他對她的好,都像紮進她心裏的刺。


    寒棲利用她,她頂多惱火。


    學長不一樣,曾是她的“光”啊。


    “看來,我的解釋你不接受。”景然在背後說。


    “學長從前可沒那麽多話,帝君解釋太多,更像掩飾。”她扭頭冷笑一聲。


    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了,憑她一個奮不顧身就印象深刻了?


    是因為被扒了褲子嗎?


    冒著這麽大危險轉世渡劫,就是為了遇見一個奮不顧身的掛件寵物嗎?


    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我最近一千年加起來說的話,都沒有這幾日與你說的多。”景然從池子裏躍上來,玄衣貼在身上,嗒嗒滴水,“你不喜歡聽,我往後不說就是。”


    他還懶得說呢,能不能理解他,認同他,有什麽關係?


    景然重新盤膝坐下,周身浮現出金光,衣袍的水分迅速消失。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


    一連過去兩三日,項海葵發現他周身那層金光,從淡淡一層光暈,變的越來越奪目耀眼。


    害她都不得不挪遠點兒,不然總有一種壓迫感和窒息感。


    強的不像話。


    果然像他們這種能量條能繞赤道兩圈的巨佬,短短一段時間,就能突飛猛進。


    不知道老板怎麽樣。


    幾天之後,他們兩個肯定是要交手的。


    說起來,項海葵似乎從來就沒有見老板和誰真正動手過,唯一一次也就是踹了洛雲羞的臉?


    總感覺老板似乎頭腦更厲害點兒,並不太擅長打架的樣子,何況還有挺嚴重的腰傷。


    老板這次真的是太任性了,應該先去救出師父和霸哥他們的。


    “你偷看我做什麽?”景然突然睜開眼睛,目光中的猜忌清晰可見。


    項海葵冷不丁被嚇了一跳:“我看你怎麽了?你先前不是說喜歡我看你的眼神?”


    景然麵部線條逐漸放緩:“我養魂時對周圍的感知力比較強,你不要生出太多想法。”


    “哦。”


    他重新閉上眼睛,繼續養魂。


    太厲害了吧……


    項海葵隻是在心裏冒出了一個邪惡的念頭,糾結了一下,多看了他兩眼,他竟然就感知到了?


    至於那個邪惡的念頭,是自己要不要真施展個美人計什麽的,纏住帝君,讓他停下恢複的腳步……


    她想的隻是拽著學長聊天,逛街。


    天狂顯然是會錯了意,嗷嗷興奮。


    自從天狂進入七重之後,她和天狂的感應越來越強烈,就像是有個惡魔在耳邊不停低語。


    聲聲蠱惑。


    比如現在,那個聲音像是一片羽毛,不停撓著她的耳廓。


    小葵,你的夢想不是日天日地日老板嗎?


    老板日過了,現在可以日天了!


    你快瞧瞧那個帝君,雖然是個人渣,但也是自己暗戀了好幾年的男人。


    睡他,榨幹他,讓他下不了床。


    得償夙願,就此了斷,你逃跑就方便了啊。


    還能順便綠了陰長黎,我直接就能從七重跳去九重了。


    相信我,待我九重之後,這世上便再也無人敢欺你。


    沒心沒肺並不是解決痛苦的好辦法,狼心狗肺才是。


    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小葵……


    “滾開!”項海葵倏的用雙手捂住耳朵,雙眼泛紅,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但這種痛苦旋即便消失了,一股微風拂來,帶著淡淡的薄荷香味。


    她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一隻掌紋很亂的手,覆蓋在她靈台上方,正在為她輸送靈氣。


    景然半蹲在她麵前,蹙著眉頭:“你修為拔的太快,心境跟不上,有走火入魔的趨勢。”


    項海葵當然知道,先前五重的時候,化蛟龍時就經常控製不住拿頭撞山了。


    短短時日,修為從六品拔到了八品巔峰,天狂也從五重升入了七重。


    不變蛟龍都開始出現反應了。


    “天狂是柄妖劍,妖的心魔劫比人的更重,越往上越不好走,尤其是合道時,非常困難。”景然看一眼她手邊的天狂劍匣,“陰長黎送你的?”


    項海葵沒說話。


    景然道:“為了改他的命,拔苗助長著讓你成長起來,根本就……”


    “這他媽還不是你們天族害的!”項海葵朝他喝一聲,讓他閉嘴。


    她站起身,提著劍匣往外走,出去吹吹風,透透氣。


    看來她和路溪橋現在麵臨差不多的問題了。


    修為上來了,心境跟不上。


    他被合道惡濁果影響,自己則被天狂妖性的一麵影響。


    自從提升到七品之後,她還沒變蛟龍幹過架,真不敢想象會不會瘋的收不住。


    “對了,讓我朋友離開彼岸城吧,他原本就容易受濁氣影響,冥界濁氣太重。”她迴頭看向景然,趁機提出。


    “沒人攔著他。”景然沒有打坐養魂,有跟著她出門的意思。


    出門之後,景然沒說要去哪裏,項海葵隨便走,趁機去了一趟內城。


    居然和人間的城市差不多,街道林立,往來如織。


    項海葵不知道這些是不是人,但看著又不像鬼。


    正想問一問景然時,手中天狂嗡鳴顫動,危險預警。


    項海葵剛要拔劍,景然卻一把將她推開。


    隻見眼前憑空裂開一道縫隙,飛出三道黑影,兩人共同拿著兩條褐色鎖鏈,將景然纏住。


    另一人則舉著一柄詭異的閃著銀光的月牙鐮,往他肩頭砍。


    景然動也不動,沒有施展法術的跡象。


    那月牙鐮砍上去,被突然爆發的金光反彈,竟翻轉過去,割掉了持鐮刀之人的腦袋。


    而另外持著鎖鏈的人,鎖鏈被金光從中間崩斷之後,也將他們掀翻。


    一人當場死亡,另一人一時沒死透,指了指他,含恨說了聲:“你這……”


    也七孔流血而死。


    城中沒有普通人,遇到這種突襲的事兒,都很淡定的觀看。


    此刻一個個臉上露出駭然。


    加上最近的傳聞,有些人猜到了他的身份,開始紛紛下跪。


    項海葵抽了抽嘴角,這和用靈感焚掉那兩個修為不高的女子不同。


    能讓七重天狂預警的殺意,此三人修為不低,分分鍾掛了……


    而且學長根本沒出手,他是借三人試一試自己的護體金光恢複的如何了。


    瞧他蹙著眉搖搖頭,似乎很不滿意。


    完了。


    老板是不是要掛了?


    而且項海葵這才明白,自己先前踹他那一腳,是多麽的難能可貴。


    早知道該多踹幾腳的。


    一個聲音傳入:“帝君。”


    這是景然在上界的護衛。


    “您為了等陰長黎來,如今彼岸城全城不設防,有些部族得知您渡劫初醒,正集結著您不利,不如……”


    “無妨。”景然快速瞧一眼地上的屍體,“這三個哪族的?”


    三界之內當然不隻天族、山海族和人族,大大小小還有數不盡的種族,隻是都不成氣候罷了。


    “屬下這就去查。”


    景然語氣淡淡:“沒滅的滅掉,滅過的再滅一遍。”


    “是!”


    風波過去,景然瞧一眼周圍跪著的人:“項同學,看來要掃你的興致了,咱們換個地方。”


    項海葵跟著他走。


    邊走邊聽他問:“你剛才提了口氣,又鬆下,你以為是陰長黎?”


    項海葵揉揉肚子:“我嘴饞了。”


    景然明白該往哪兒走了,但仍舊繼續問:“你心裏也認為,他會過來帶走你?”


    項海葵是個很誠實的人,在見識過他真正的實力之後,心裏毛毛的,走在他身邊,汗毛根根豎了起來。


    但她還是硬著頭皮道:“你先前解釋一堆,說對我好,就隻是想對我好,結果呢,不還是利用我來引他?”


    景然偏頭看她:“我對你好,和以你引他來,這之間有衝突?”


    項海葵仰頭:“學長這邏輯我不懂。”


    “若換個女人,我會將她掛在城樓上,派人每隔一小時剮她一片肉。”景然抬起手臂,原本是想用指甲在她嬌嫩的臉頰劃一下,可瞧見她似乎被嚇到了,連細小的絨毛都支棱起來。


    他遲疑了下,又將手放下,“陰長黎被千刀萬剮過,最明白這種痛苦,來的指不定還更快一點兒。”


    項海葵:“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陰長黎是真的難對付。”景然頭疼著捏了捏眉心,“整個山海族的腦子,怕都長他一個人腦袋裏了。”


    當年那個跪在他腳下的孱弱少年長大了。


    景然真是萬分後悔,沒有將他提早除掉。


    可誰能料到,燭龍族這個出了名軟弱無能葬花落淚的小公子,有朝一日會成長的這般堅不可摧。


    “根本玄天鏡的預示,我與天族此番都要經曆一場大劫難。項同學是我用一次渡劫,掙來的生機……”


    項海葵道:“可你先前還說,你對付陰長黎的武器,並不是我?”


    “的確不是你,我不舍得傷害你,所以選擇了一個迂迴的辦法,這個辦法與你有關。”


    景然待她來到一處露台,站在這處露台,能看到許多形似海豚的生物,在海麵歡快跳躍,“隻要你對陰長黎沒感情,你就不會有事。”


    項海葵想不明白:“什麽叫與我有關?”


    景然不解釋:“你隻要聽話待在我身邊,眼睛隻看著我一個,你不會感受到任何傷害,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一群侍女魚貫而入,在露台上擺放桌椅和碗筷。


    爾後一盤盤美酒佳肴端上桌。


    僅一張坐地長桌,原本是該並坐左右的,項海葵選擇了坐在他對麵。


    景然拂袖讓人退下,提壺看她:“會不會喝酒?”


    項海葵搖搖頭,悶頭吃肉。


    景然自斟自飲,不動筷子,看著她吃。


    吃光了兩盤子醬肘子,膩得慌,抓起果盤裏的梅子吃起來。


    總之吃了很久都不說話,景然想和她拉進些距離,但又不知自己會不會又將這個炮仗給點燃。


    他沉吟片刻:“項同學,從前在地球時,你說我救過你,因為沒有真實感的原因,其實我記得不太清楚了,你能不能詳細和我講一講?”


    項海葵的手頓了下。


    那天的場景,幾乎每隔一陣子都會迴想一次,早就印刷進了腦袋裏。


    她寫小說似的描繪起來:“那是一個夜晚,八九點鍾的時候吧,我打工剛下班,路過一條昏暗的小巷子裏,天上下著蒙蒙細雨,我被五個流氓給堵了……”


    隨著她的描繪,景然漸漸有影響了,抿了口酒:“我想起來了,那天我剛看完電影,從這條巷子迴家,是條近路。”


    但有個人堵在巷子口,讓他轉道,他不理會,隻管往裏走。


    接著,就將他們全打趴下了。


    隨後發現角落裏縮著一個女孩兒,抱著肩膀瑟瑟發抖。


    路過順手救下,這沒毛病,項海葵繼續講。


    講起這些的事情,項海葵忽然覺得對學長的感覺又迴來了,看著眼前的“帝君”,也沒有那麽麵目可憎,或者畏懼。


    “然後,學長朝我走來,手裏黑傘朝我伸過來。”


    現在基本都是折疊傘,那種直柄傘瞧著有幾分古板嚴肅,但那一刻項海葵真的get到了直柄黑傘的魅力。


    猶如一柄黑色的長劍。


    “我拽著傘尖,你拉著傘柄,將我從地上拽了起來。”


    景然繼續迴憶,又抿了口酒:“對,因為我有些潔癖,你縮在一片垃圾裏,髒兮兮的,我不想碰你,所以才用傘……”


    項海葵:?


    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兒上不來。


    “沒關係,潔癖也可以理解……”項海葵說,“學長之後將傘給了我……”


    景然又想起來了;“我本來想讓你抓傘尖,可你抓的比較靠前,將傘布抓髒了,我索性將傘送給了你。”


    項海葵:……


    低頭吃肉吧。


    突聽景然道:“但我很快就後悔了。”


    項海葵絕處逢生,從飯碗裏抬起頭。


    景然指了下天:“出了那條巷子沒多久,就下起了暴雨,我被堵在屋簷下大半個小時,心裏後悔的不行,不該將傘給你……”


    項海葵朝他嘴裏塞了個雞腿:“你可閉嘴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明晚要十點!我要立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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