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


    “啾啾——”


    牆上的報時鳥準時敲響,柳餘睜開眼睛,對著天花板看了好長一會,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北都的蝸居裏了。


    她在艾爾文大陸,一個遍地神棍的神奇世界。


    弗格斯家帶來的鴨絨被又輕又軟,柳餘用臉蹭了蹭,才掀開被子,踩著階梯一階階下床。


    下鋪的瑪麗公主褐色的短發半悶在被中,睡得跟小豬一樣。她意思意思地叫了聲:


    “瑪麗,起床了。”


    “吉蒂!滾蛋!”


    於是柳餘拿著洗漱杯滾蛋了。


    她去衛生間洗漱。


    一座蘑菇屋裏隻住了兩人,一個獨立衛生間,屋外還有待客大廳,也是簡約小清新風,略放了幾張椅子。


    柳餘對著鏡子,認認真真地將臉洗了一遍。


    鏡中人正當好年華,兩頰飽滿、皮膚光潔,連眼睛都亮堂堂,像是藏了星星。


    柳餘朝她笑了笑,順手將毛巾掛好,又從水池旁的小籃子裏取出一盒羊脂膏和花脂。


    羊脂膏呈固體,小小一罐,用手輕輕挖出一小塊,塗在臉上、脖子,手背——


    小小一罐就要四百盧索,足以供普通三口之家一年花銷:


    可柳餘還是買了。


    很好用,這個世界的藥劑出乎意料的靈光,連帶著這周邊的養顏產品也十分不錯:聽聞這羊脂膏也是加了一點神術進去的。


    柳餘太知道美貌所能帶來的好處了,它讓她在許多時候將任務從hard模式轉成easy模式。


    至於其他的瓶瓶罐罐,花脂,紅的、粉的、藍的、綠的……應有盡有。


    每個世界,女人總不厭其煩地將臉變成一個雜色盤,迫不及待地給臉調上色。


    柳餘照了會鏡子,決定放棄,原身的美貌讓她不需要這些畫蛇添足的東西——


    畫了,反而就凸顯匠氣了。


    隻是……


    她皺了皺眉,決定修一下眉。


    修完眉,又去編辮子,拇指各挑起一綹從中間往下編,最後再用個卡子卡住,鏡中一下子就出現個異域風情的美人,她整張臉都露了出來。


    鵝蛋臉,白皮膚,蔚藍色的眼睛讓人望一眼都要沉溺進去。


    有些太端莊了。


    柳餘小心挑出兩綹垂落腮邊,金色的頭發有微微的曲度,兩綹垂落,一下子蓬鬆又性感。


    她滿意地將瓶瓶罐罐連同梳子全部收好,台麵打理幹淨,挑了件純白的紗裙穿上了:


    她要跟蓋亞穿一樣的顏色。


    蓋亞總是穿白色,大約是氣質太出眾的關係,別人給他準備的,也都是白色。


    紗裙下擺用銀絲線繡著一朵又一朵的四葉花,走起路來,這花若隱若現,像要赴一場華麗的盛宴。


    如果今晚能成功的話,確實算一場盛宴。


    晚上在伯納湖有一場篝火派對,聽說是司長們為迎接新生們舉辦的。


    柳餘將小葫蘆貼身收藏好。


    “瑪麗公主,我去上課咯。”


    報時鳥吐出慘綠的舌頭,配合地又“啾啾”了幾聲。瑪麗丟出一個枕頭:


    “滾蛋!”


    “那再見。”


    柳餘從善如流地推門出去。


    走到碧油油的草地上,出乎意料的是,外麵沒什麽人,連舍監都執著長尺在一邊打瞌睡。


    看來昨天累壞了,也或許是太興奮,輾轉了一夜天朦朧才睡去。


    柳餘提起裙擺走了出去,她決定去男舍那邊等一等——


    她想跟蓋亞吃個早飯。


    男舍那邊,也是一片寂靜。


    柳餘杵在大門前的一棵槐樹下,看著灰蒙蒙的天——還未亮,這是她從小的習慣。


    一個人時哼點歌,就顯得很熱鬧了。


    “很好聽。”


    有人從門內走了出來,居然是卡洛王子。


    他看著她:


    “弗格斯小姐,早啊。”


    “卡洛王子,早安。”


    少女俏皮地朝他打了聲招唿,滿意地看到那雙琥珀色眼睛裏的驚豔,才道,“請問能不能幫我去看一看萊斯利先生還在不在?如果在,請告訴他,我在外麵等他。”


    “萊斯利先生?他早就走了。”卡洛朝她露出個遺憾的笑,“我和他住一塊。”


    “……哦。”


    少女一下子失落了,她耷拉著耳朵,像隻被人拋棄的貓咪。


    卡洛突然很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腦袋。


    這樣一個會為了心愛男子傷心失落的姑娘,也許未必像城邦傳聞的那樣。


    少女灰心喪氣地準備離開。


    “——你等等。”卡洛王子突然喚住她。“萊斯利先生說,要去看日出。”


    “謝謝!您真好!”


    她眼睛一彎,露出八顆牙齒,朝他擺擺手,提起裙擺就“噠噠噠”走了。


    卡洛王子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纖細白皙的腳踝,和腳上小巧的金色高跟鞋。


    天哪,她看起來就像個安琪兒,漂亮極了。


    柳餘沒想到,當她不像原身那樣扒拉著王子時,對方對她竟然沒了惡感。


    她還在琢磨,蓋亞會去哪裏看日出。


    如果要論看日出最好的地方,應當是在北邊的一座望星樓,聽聞那裏是專修神術“預術”之人最愛呆的地方——


    地勢最高,風景最好,夜晚可以在高台上看星辰排布。


    她繞了一大圈,足足走了十幾分鍾,才到望星樓。


    幾位預術司長們看到她就是一笑,朝她招手:


    “嘿,親愛的安琪兒,一起來這看日出!”


    柳餘目光掃過樓台,沒看到人,搖頭:“不了,我找人。”


    她轉身就走。


    下去的階梯很長,摘星樓離地幾乎百米,她穿了雙高跟鞋,等重新走到地麵,額頭已經沁出了汗。


    她看了眼腳後跟,有些磨紅了。


    繼續往前。


    教學樓。


    馬場。


    圖書館。


    最後,才是伯納湖。


    這時,她幾乎將整個光明學院逛了個遍。伯納湖從一開始就經過,此時再去,是要過堤去食舍,她不打算找了。


    課堂上再見也一樣。


    腳後跟大約是磨出了血,天際一抹“鴨蛋黃”開始冉冉升起,大地開始複蘇。


    柳餘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微喘的唿吸在一瞬間拉緊,又平複。


    伯納湖邊涼亭裏,站著兩人。


    女孩的純白棉布裙被風吹起,裙擺擦過男人白色的綢褲,她們並肩而立,綠柳微蕩,朝霞燦燦,柔和的陽光鋪在他們身上,像是融入了這一片水色湖光裏。


    溫柔而雋永。


    娜塔西和蓋亞。


    柳餘的眼睛像是被這驟然而起的陽光刺痛——


    她眨了眨,眨去被這強光刺激出的生理性鹽水,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和裙擺,邁著優雅的步子緩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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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蓋亞不知道說了什麽,娜塔西竟然掩嘴笑了起來,她踮起腳尖,似乎替他將被吹亂的頭發整理好。


    “娜塔西。”


    柳餘叫了一聲。


    她有種被冒犯的不快,大約就像是領地被侵犯的狩獵本能。


    這不快行諸於外,就是聲音的凜冽和緊繃。


    娜塔西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縮迴了手,臉轉過來時白得可怕:


    “貝莉婭……姐姐?”


    “你怎麽在這兒?”


    娜塔西被她的目光掃得縮了縮脖子,可很快又認為自己不該氣弱。


    她也是來看日出的。


    “正好在這遇到萊斯利先生,就一起看日出了。”


    “很巧啊,聽起來。”


    娜塔西不疑有他地點頭:


    “是啊,真的很巧。”


    “……我清晨出門,先去看了花園裏的噗噗樹,在那遇見萊斯利先生在給噗噗樹施展神術,啊好厲害,一下噗噗樹就精神了。……我先走,不一會兒又在馬鈴路見到了萊斯利先生……迴去換了圍裙,來伯納河看日出,沒想到也遇見了萊斯利先生……真的很幸運。”


    柳餘:……


    她瞥了眼磨出血來的後跟,突然間十分透徹地理解了那些將不適合的腳硬塞入水晶鞋的繼姐們。


    她求一而不得,踩著磨破的腳,找了這麽久,隻在最終才找到——


    而這人卻如此輕而易舉地獲得了。


    娜塔西的笑越純潔善良,她就越想捏著她的下頷骨,敲碎那抹天真。


    憑什麽呢?


    我天生就該命不好嗎。


    她問自己。


    柳餘承認,按照屬性看,她確確實實是個惡毒大反派,且沒得救了。


    “讓讓。”


    柳餘不客氣地插入兩人。


    娜塔西被她擠到了一邊,欲言又止地看著她,眼睛又紅得跟兔子似的。


    柳餘視若無睹地轉過頭,當麵對蓋亞時,聲音一下子軟了下來:


    “蓋亞,你怎麽不等我?”


    “等你?為什麽?”


    蓋亞是真的好奇。


    “不為什麽,我喜歡。”柳餘看不出他神情,又道,“好朋友當然要共進退啊。”


    幾句話間,她已經將剛才偶然泛上來的矯情給從心底徹徹底底撇去了。


    對她來說,傷春悲秋、自怨自艾都毫無意義。


    “抱歉。”


    蓋亞並不知在短短一瞬間,身邊這位好朋友的心境起伏。他搖頭,“我想,每對好朋友都應該有不同的相處模式,對嗎?”


    “好吧,”柳餘聳了聳肩,“那換我每天來等你。”


    “貝莉婭——”


    蓋亞不讚同地叫她。


    柳餘卻已經微微笑了起來。


    “蓋亞,”她柔柔的,又透著股嬌蠻的,“你阻止不了我。”


    “好吧,”蓋亞深深歎了口氣,“換我等你。”


    “那去吃早飯,我餓了。”


    她無比自然地牽起蓋亞的手,在娜塔西越見蒼白的臉色裏眨了眨眼睛,“娜塔西妹妹,二人世界,注意迴避。”


    “可、可萊斯利先生說,姐姐和他不是情人——”


    娜塔西脫口而出。


    “你和她談得很深入嘛。”


    柳餘朝蓋亞半嗔半怪地說了一句。


    “倫納德小姐問了。”


    當然,這在蓋亞的性格來看,是非常合理的。


    柳餘雖然心裏有那麽點不太舒服,可很快就消失了。


    她指著笑容滿麵走來的卡洛王子,“娜塔西,你的目標在那,前幾天你不是還和姐姐說,你喜歡的是卡洛王子,與他在成人舞會上跳了一夜的舞……?”


    卡洛王子聽見,睜大了眼睛:


    “你、你是那位……精靈公主?”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娜塔西。


    而娜塔西卻已經自顧不暇了。


    她不明白,貝莉婭姐姐為什麽會知道?!那一夜的事那麽神奇,她隻當是一場美夢,誰都沒有說過。


    娜塔西隻覺得,繼姐麵上的笑就像惡魔一樣可怕。


    這時,柳餘已經拉著蓋亞往食舍去了。


    可可粉泡的甜飲,法式薄餅,以及一段煎腸,柳餘很快就吃完了。


    蓋亞吃飯的樣子很好看,自然優雅,連動作都富有韻律,刀叉在那雙漂亮的手中身價大漲。


    柳餘支著腦袋看,發現他對食物也並沒流露過多的喜好。


    這始終是個彬彬有禮、卻又情感缺失的“偽人類”——否則,也不會對無端瞎了一雙眼睛毫無怨言。


    “看見娜塔西,你是什麽感覺?”


    她突然好奇地問。


    “她想得到我,迫切的、濃重的欲望——這讓我不太舒服。”


    蓋亞慢條斯理地道,“我看見了。”


    “噗——”


    柳餘的可可粉噴了出來,“你看見了?”


    真可怕。


    娜塔西恐怕至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暴露了,她的癡戀在對方眼中無所遁形,這注定是一場無望的追逐。


    不過想想,愛慕這種東西,對神o來說最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他並不會因此珍惜,所以原書裏,他賜予娜塔西永生,卻也沒和她在一起。


    神,就該孤獨地站在雲端,因為他看得太透了。


    “恩,看見了。——不過,她是個虔誠的信徒。”


    蓋亞像是想到什麽。


    柳餘仿佛看到了他頭上的一圈聖光。


    “那我呢?”


    她直覺他在學習神術後,“聆聽祈禱”的技能得到了進化。


    “你?你很奇怪,我依然看不到……”


    蓋亞將手微微伸出,幾乎是精準地落到她的胸口,隔著一層虛空,“……不止是祈禱,強烈一些的意圖、願望、情緒,我都能感覺……可是,貝莉婭,唯獨你不行。”


    他疑惑地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一點奶漬粘在他的唇角,讓他看起來有股傻乎乎的……可愛。


    而可愛的少年還在問:


    “為什麽?”


    柳餘站起,隔著一張狹窄的桌子,踮起腳親了下他的嘴角。在無數新生、司長們激動的一聲“哇”中分開:


    “想知道?”


    蓋亞點了點頭。


    “那就一直跟著我,直到弄明白為止,怎麽樣?”


    蓋亞指腹摸了摸唇,後知後覺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那不行。”


    “為什麽?”


    “人該是自由的。而且……貝莉婭,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我不喜歡。”


    “你不喜歡,是不喜歡我親吻你,還是不喜歡我?”


    “都不喜歡,我不喜歡你這樣的。”


    他理直氣壯道。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我跟著改。”


    少女不恥下問。


    “我……也不知道。”


    少年的臉上,依舊是一片茫然。


    不過不一會兒,他又倔強地強調:


    “我喜歡的人,應當有純淨的心靈,忠誠的信仰,她應當溫柔、善良,純潔、端莊……”


    柳餘:……


    這煞筆小直男。


    “……她會用鑽石般純淨的心靈愛我,不會欺騙我、愚弄我……”


    柳餘磨了磨牙,決定晚上的藥多加一滴,以作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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