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男孩彎起眉眼, 唇邊露出一抹與自己一般無二的微笑, 楚臨心頭種種紛亂情緒居然一掃而空, 他目光中不由露出淡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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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外出荒野狩獵,卻因特殊原因導致整支小隊幾乎全軍覆沒, 所有同伴盡數死絕。楚臨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還有險死還生的機會。而救下他的人,更是一個不過十歲左右的小男孩。


    盡管在如今這個時代, 小孩也同樣需要防備,但麵前這個孩子看上去實在是太過溫軟可愛了,氣質更是十分無害, 即便楚臨自詡早已千錘百煉,也不由為他軟了心腸。


    這樣一個看上去便天真純稚、不諳世事的孩子,實在讓人難以生出絲毫惡意。更何況, 這個小家夥看上去似乎也對自己很有好感。


    然而, 殘酷的事實很快打臉,讓他知道了什麽叫做想太多——


    感受到雙腳處傳來的拉扯力, 楚臨沉沉歎了口氣,其中飽含著無奈、心酸、好笑……種種複雜情緒。


    茂密的原始叢林裏, 冰冷的風聲唿嘯,林中一路響起草木斷折的聲音, 還有噠噠的腳步聲。隻見一個全身包裹在灰袍中的小男孩,正用他那笨拙而生疏的姿態在林中行走,節奏感極強。他雙眼目不斜視,凝視著前方, 神態極其認真。


    男孩纖細的雙手中拽著一條粗大的黑色藤蔓,藤蔓的另一端在身後青年的雙腳腳腕上纏得死緊,他一路向前,就這樣生生在茂盛的草叢中拖出了一條小道。


    他神態輕鬆,不見絲毫吃力之色,盡管小臉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但雙眸之中卻是光澤點點,讓人一眼便能得知他的愉悅。那得意的姿態儼然如同帶著戰利品勝利歸來的狩獵者。


    “話說,其實我可以自己走——不不不,等一等,小心樹樁!”


    “——砰!”


    叢林中百草摧折,被人當做戰利品一般倒拽前行的楚臨,伸出一隻手捂著腦門上的大包,仰麵望天,一臉麻木。


    男孩腳步頓了頓,有些疑惑地向後方看了看,目露迷茫之色。


    ——前不久他才從地下廢墟中蘇醒,剛剛來到外界不久,就遇到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家夥,有些四腳獸還想要吃了他。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兩腳獸,在他腦海裏稀薄的概念中,或許這應該是自己的同族?


    現在看來,這個同族好像傻fufu的亞子?


    盡管心中有些嫌棄,但畢竟物以稀為貴,男孩腳步隻是頓了一頓,又繼續拖著對方向前走。


    繞過地上淩亂的金屬碎片,兩人一路來到了森林深處的一片廢墟中。親眼見證少年不知用什麽方法打開了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門,並帶著自己一起進入其中,楚臨再也難以掩飾心中驚駭。


    “難道……這裏是一處上古遺跡?!”


    真正進入地下後,楚臨便知道自己的推測沒有錯。眼前所見四處都是坍塌的廢墟,隻有幾個房間還勉強保持著完好,廢墟之下偶爾顯露出森白的骸骨,處處都是腐朽的痕跡,曾經的這裏恐怕是一處龐大的地下基地。


    被帶進一間半坍塌的地下室中,楚臨一路都在試圖搭話:


    “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是一直都在這裏住嗎?”


    身披灰袍的男孩一路無話,也沒有理會楚臨拋出的任何問題,這讓他不禁懷疑起來:莫非,這個孩子存在著什麽先天缺陷,以至於無法交流?


    某種古怪的感覺在心頭一掠而過,直覺告訴楚臨他似乎忽略了什麽。


    下一秒,一根柔軟的手指輕輕在他臉上戳了一下,楚臨迴過神來,臉上又被戳了一記。


    他茫然抬起眼,就見小男孩正像是看待什麽新奇的玩具、或是從未見過的事物一般,對著他上上下下打量,時不時伸手戳兩下,那漆黑純粹的眸子裏泛起好奇而愉悅的神采,仿佛對這個和自己外形相似的兩腳獸無比好奇。


    楚臨唇角不由上揚,心中無奈的同時,又有種詭異的輕鬆感。


    一本正經收迴手指,男孩歪頭思索了一下,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枚蘋果大小、紅彤彤的果子,一臉期待地遞到了青年麵前……楚臨不由無語。


    結合相遇以來的種種奇怪之處,他突然福至心靈,恍然大悟:敢情自己這是被當做寵物養了?!


    再聯想到小男孩那初學者一般的笨拙走路姿勢,與外界其他人迥然不同的氣質……看來這個孩子多半是自幼便在荒野中長大,對人類世界一無所知,說不定自己還是他所遇見的第一個人呢。


    因此楚臨就被他當做猴子一樣參觀了。


    ……能夠獨自一人在荒野中生存到現在,而不是被野獸吞吃幹淨,看來這個孩子多半是天賦異稟的權能者,即便如此,想來他這些年也是十分不易。


    心中默默進行了一係列合情合理的腦補,楚臨看向小男孩的目光又柔和了三分。


    ……算了,這就是一隻從沒見過世麵的小土包子,恐怕連“人”字怎麽寫都不知道。會將他這樣一個有手有腳的人錯認成需要投喂的寵物也是情有可原!


    自我攻略完畢。咬了一口小家夥投喂的果子,頓時一股暖流湧遍全身,楚臨忍不住豎起一根大拇指:“……真甜!”


    三個月後。


    “小家夥,你怎麽又一聲不吭跑到了安全區域外?我跟你說,外麵的世界特別危險,有些食人者最喜歡吃的就是你這樣細皮嫩肉的小孩子。”


    地下室中,楚臨焦急等待了半天,看見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立刻數落起來,甚至故意壓低了嗓門,出言恐嚇。


    這段時間,他探索了地下基地附近的這片原始森林,差不多了解了周圍的野獸和植物分布,並劃定了一個暫時的安全區域。在這片區域內活動,所謂的危險他都能夠應付。


    然而,麵前的小家夥卻尤為熱衷於深入一些大型猛獸的地盤,偷走它們的寶貝果子,有時候興致來了,還要戲耍玩弄人家一番……天知道,當他第一次看著一頭龐大如山丘般的變異虎一路追到地下室之外,唿嘯聲震動整片廢墟,那心驚肉跳的滋味該是何等刺激!


    在這個殘酷的時代中,失去早已成為人類的主旋律,一路成長到現在,曾經的家人、朋友,他都一一失去了。就在不久之前,整支小隊的夥伴也全都遇難……按理說,這樣的他應當看淡生死,最好不要再在任何人身上寄托感情。但楚臨卻做不到。


    看著被小男孩抱在懷中的那顆奇形怪狀的果子,他滔滔不絕碎碎念起來。


    “哪怕你體質特殊,不認識的東西也不能隨便亂吃。自從大災變過後,世界環境越來越惡劣,荒野上那些植物大部分都被汙染了,誰也不知道吃下去會發生什麽。別看你現在沒事,哪天吃到什麽高汙染的東西,到時候有你好受的……”


    “不會的。”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清亮的音色像是叮咚流淌的山泉。兩隻小手抱著一枚西瓜大小的古怪果子,小男孩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他一字一句反駁道,“我不會有事的,沒有東西能夠汙染我。”


    “???”楚臨整個人都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你能聽得懂?不是,你能說人話?不對,我是說,你會說話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他有些亂了方寸,臉上疑惑與喜悅混雜在一起,差點說串了。下一秒,他準確無誤接收到了,來自某人的目光:←_←。


    收迴視線後,男孩直接無視了楚臨,昂起下巴便繞過他,向著另一間地下室而去,懷中還抱著那個胖墩墩的果子。神態堪稱目中無人,步伐簡直六親不認。傲慢的動作看上去更像某種小動物了。


    ……既然一直以為他聽不懂,還天天碎碎念的這個家夥,究竟是抱著什麽心態啊?還有,會說人話又是什麽鬼?


    ……哪怕剛開始自己的確什麽都不懂,但以他那恐怖的天賦,隻是和這隻疑似同族的兩腳獸呆了一段時間,對方所謂的語言,他就輕而易舉學會了( ̄▽ ̄)~*。畢竟,他的智商和對方不可同日而語。


    正在碎碎念的楚臨仿佛感受到了某種來自智商上居高臨下的鄙視。他搖搖頭,揮散掉這種奇怪的錯覺。


    確定小家夥並沒有什麽先天上的缺陷,之前完全是因為與世隔絕這才不會說人話,楚臨心中大喜,便抽時間將更多的常識告知於他。


    這是一個混亂而殘酷的時代。


    原本千年前這個世界就已然步入末日,大災變的爆發更是加快了這個進度。當時整個世界都被災劫之氣所汙染,九成九的資源都不可食用。幾乎七成的人口都在四處降臨的天災中死去,剩下的人也因為資源匱乏彼此相食,最終的幸存者隻剩下一半。


    被汙染的動植物發生了變異,人類中也陸續出現了一些幸運兒。他們可以操控風雨雷霆、擁有種種不可思議的能力。有人說這是來自於神靈的權柄,本不屬於人間。因此這些幸運兒又被稱作權能者。有權能者的庇護,人類幸存者這才得以在變異動植物的攻擊中生存下來一路繁衍至今。


    但這個世界的情況卻沒有絲毫改善,反而變得越來越糟。環境越發惡劣、資源日漸稀少、荒野之上更是有著各種野獸出沒,地表溫度越來越高……


    千年以來,人類重新在廢土之上建立了三座鋼鐵之城,它們是這片廢土世界中最安全的庇護所。但隻有權能者才有資格入住其中,其他普通人要麽搭上權能者的關係,要麽就必須付出無與倫比的代價,才能獲得庇護。


    若是不能進入庇護所,在荒野之上流浪,不但時刻擔心猛獸襲擊,需要麵對資源匱乏的困境,還有可能引來同類不懷好意的覬覦——若說庇護所中還算有著一定規則,人類文明不曾完全喪失。那麽荒野之上,無論是人是獸,都遵循最原始的“弱肉強食法則”。弱者為肉,強者吞食。


    別說饑餓之時,窮途末路之中,同類相食之事並非罕見。就算是食物充足,也不乏有人將食用同類之肉、飲用同類之血,當做一件無與倫比之事,仿佛如此一來他們就超越了人類這一物種,變成了某種更加高等的生物。


    前者或許還隻是出於無可奈何的悲哀,後者就是荒野之中最需要提防的存在,他們也被稱作“食人者”或者“吃人鬼”。


    說到這裏,楚臨的臉色有些陰沉,語氣頭一迴變得無比冷酷。


    “為了生存下去,暫時摒棄某些道德底線,並不算是違背了廢土規則。但如果單單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某些癖好……”他像是迴想起什麽,唇邊露出冷笑,“這樣的家夥也的確不配再稱之為人,隻能叫做‘吃人鬼’了。”


    看著一臉認真聆聽、漆黑瞳眸純粹清澈的男孩,楚臨突然感覺責任重大,他認真吐出一句話,神情鄭重:


    “生在這個殘酷時代,我們可以為所欲為,又必須有所克製。”


    “對了,小家夥。突然有了一個好主意哦。不如我來幫你取個名字吧?”下一刻,剛剛還畫風帥氣的他,一秒恢複沙雕,他認認真真摸了摸下巴,看著似乎在專注思索的男孩,用一種誘拐棒棒糖的語氣笑眯眯說道,“在這個文明斷層的年代,像我這樣識字的文化人可不多了呢。”


    他隨手撿起地上的一片金屬片,在牆壁上一筆一畫刻下兩個字。


    ——楚肆。


    牆壁上發出淡淡聲響,雪白的劃痕一筆一畫,醜得慘不忍睹。楚臨欣賞著自己的作品,露出一個滿意微笑。


    資源有限,兩人終究不可能在這裏呆上一輩子。一旦離開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去到真正殘酷的荒野之上,隻希望小家夥還能活得如此肆意吧。


    雖然還是一條單身狗,卻突然間冒出了滿滿父愛的楚臨,用一種爸爸看兒子的眼神望向身邊的小男孩。


    迎著楚臨期待無比的目光,小男孩緩緩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下,他的眸子如同沉澱著無邊夜空。


    他驀然吐出兩個字:“……真醜!”


    楚臨:“……”


    楚臨臉上的微笑漸漸凝固,隻感覺心口中了一刀。


    下一刻,他伸出自己的爪子,rua上了小家夥肉乎乎的臉,在小家夥憤怒的小眼神中,發出得意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上一章有小可愛留言沒看懂,作者菌簡單解釋一下:


    遠古有仙神傳說,後來仙神失蹤,進入科技文明時代。


    科技文明發展中,因為某種意外導致世界末日,災禍不斷。


    灰袍首領自以為獲得命運啟示,從遠古仙神遺跡中得到神聖之血,培養出神聖之軀為容軀,想要封印一界之災厄,從而拯救世界。然而他失敗了,非但沒能救世,反而讓世界更近一步邁入毀滅。並且就在失敗之時,他意識到,毀滅是這個世界必然的命運,自己也不知不覺成為了命運的一環,推動了世界的毀滅。因為失敗的實驗,大災變爆發。


    千年後,人類文明斷層,世界徹底成為廢土。當年的容器,被徹底汙染成為災厄法則化身的某人,從實驗室廢墟中走出。這時的他相當於剛剛誕生的嬰兒,什麽都不懂。剛好遇上了啟蒙者。


    emmmm其實很多東西作者菌不想要說的太過直白,總感覺那樣就有點失去味道了吧……


    由於這個世界算是主線劇情發生地,作者菌寫的有點慢,想要表現出主角的性格是怎麽形成的。他看上去很複雜,實際上很純粹。


    小可愛們晚安吧,明天見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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