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天的急行軍義勇軍終於在8月4日傍晚趕到了新竹南麵二十裏的內湖。從路上絡繹不絕南逃的難民嘴裏邢亮得知鬼子已經在今天下午3時左右占領了新竹但具體情況卻沒有人能說得清楚了往往是一人一個說法而且還經常互相矛盾。


    邢亮懊悔的攥了一下拳頭眉頭也禁不住皺起來: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落在了鬼子後麵。新竹既失台中的門戶已經向鬼子打開誌願軍下一步究竟該如何行動?


    內湖是個隻有三、四十戶人家的小村莊它背靠著一片小樹林其他三麵都是稻田與水塘隻是現如今村子中卻一個人都找不到。村內一片淒涼了無生氣隻有幾隻被主人丟棄了的貓狗被這些突然而來的不之客驚動倉惶地四散逃開。雖然邢亮內心火急火燎但由於前方情況不明提前派出的與當地義軍聯絡的向導又遲遲沒有消息隻好讓誌願軍先暫時在這裏宿營休息。


    村西那條通向苗栗的小路上依然斷斷續續的有逃難的百姓經過古老的木輪牛車在坑窪不平的土路上顛簸著出不堪重負的吱杻聲和咯噔咯噔地車輪聲。為了多了解一些新竹的情況邢亮再次派人去查問情況結果一連問了幾個老百姓也都是道聽途說倭寇攻破了新竹城到處殺人放火其他情況是一問三不知。


    就在邢亮、蕭山和王承斌等幾個誌願軍領導皆為摸不清當前的情況而一籌莫展之際被他們派出去聯絡新竹義軍的飛豹突擊隊副隊長郭天浩帶迴來了好消息:“總指揮向導已經與丘逢甲大人所部的義軍聯絡上了。現在他們應該快到村南的池塘了。”


    幾個人精神為之一振急忙來至村口舉起望遠鏡一看一支大約百十人眾鄉勇打扮、衣冠不整的隊伍正沿著村西的那條小路稀稀拉拉地行進著。這些人大概也已經看到了小村子正指指劃劃的說著什麽。隻見為一人揮了揮手一行人朝著村子跑了過來。


    自從日軍武力侵台以來丘逢甲就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看似經營籌劃有方的台北地區防務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擊隻不過短短數日倭寇就已經占領了澳底、瑞芳和台北重鎮基隆。好在當初有劉坤一和馮華的提醒林朝棟得以帶著十營“棟軍”及時趕到獅球嶺並將倭寇死死地阻擋在了那裏。本來局勢雖然非常不利但隻要上下一心也未嚐不能夠與倭奴一戰。然而唐景崧這個貪生怕死的無恥之徒卻在前方將士浴血奮戰之際偷乘德船內渡廈門致使軍心、民心動搖士氣大跌真是讓人恨不得能生食其肉。


    聞聽唐景崧內渡丘逢甲連忙放下手中疏散兵工廠、軍火庫以及庫銀的事宜從台中急匆匆趕迴台北。可是一切都為時晚矣滬尾、台北相繼失陷各處官兵盡皆潰散僅僅成立一個多月的“台灣民主國”就此土崩瓦解。以後的二十來天裏心有不甘的丘逢甲不遺餘力的在台北地區組織、聯絡義軍不斷對入侵的倭寇進行打擊騷擾。後來在多次被日軍掃蕩部隊圍追堵截幾乎全軍喪盡之後他才輾轉來到了台中並與當地義軍領吳湯興、徐驤和薑紹祖等人共同擔負起了防守新竹、苗栗的任務。然而自7月28日倭寇動南侵攻勢以來義軍各部雖然奮勇殺敵給倭寇造成了極大的殺傷但卻始終無法阻止其前進的步伐中櫪、大湖口一一淪陷。現如今新竹在苦苦堅守了三天後也終告陷落。


    新竹城裏的硝煙尚未散盡不時還有槍炮聲斷斷續續地響起。再次扭頭看了一眼新竹城頭飄起的太陽旗丘逢甲禁不住心若死灰滿臉都是一片茫然之色:台北剛失新竹又陷難道真的是天亡台灣嗎?自己該怎麽辦?是如當初老父所言率領殘部進山打遊擊還是聽從部下的勸告效仿林朝棟暫迴大陸,以待將來?……罷!罷!罷!“宰相有權能割地孤臣無力可迴天”自己就是留在台灣又能起到什麽作用不如就此取道內湖從中港出海內渡吧!


    士氣低迷的隊伍垂頭喪氣、疲憊而又沉悶地向內湖方向行進著突然前麵傳來的一聲問話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喂——你們是哪一部分的?”


    心中一驚丘逢甲抬眼望去隻見小路右前方的土坡上站著一個不停搖晃藍地黃虎旗的男子。


    “誰呀?是老鄧嗎?”還沒等丘逢甲答話站在他前麵的衛士長李福海開口問了迴去。


    “是我呀!原來是李大哥丘大人在嗎?”這個人顯然也認出了李福海一邊興奮地問著話一邊和先前隱藏在土堆後的另外一個人跑了過來。


    此刻丘逢甲也看清了那個人。他是黎景嵩衛隊的一名什長叫鄧顎祥自己在台灣府與黎景嵩打交道時沒少與作為黎景嵩親隨的鄧顎祥打交道也算是老熟人了。


    在這裏碰上丘逢甲鄧顎祥禁不住大喜過望為了聯絡到當地的義軍他已經跑了好幾個地方。當下他顧不得禮數氣喘籲籲地說道:“丘大人我可找到你了咱們的援軍到了。”


    “援軍?是黎大人來了嗎?”丘逢甲有些疑惑。


    “黎大人還在台灣府這次是從大陸過來的誌願軍這位就是誌願軍派來的郭隊長。”鄧顎祥指著旁邊的那個人介紹道。


    多日來一直在血火中廝殺的丘逢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大陸過來的誌願軍?朝廷終於派援兵來了嗎?”


    作為“台灣民主國”的副總統丘逢甲雖然也提前得到了翁同龢、劉坤一“朝廷不會坐視台灣不理”的暗示可這一階段以來除了兩江總督劉坤一和閩浙總督魏光燾不斷在經濟上給予台灣援助外,就再也沒見到朝廷還有其他的什麽舉動。久而久之丘逢甲心中對朝廷增兵台灣也不再抱什麽奢望了。可是現在竟然真的有一支部隊來到了台灣真是蒼天有眼呀!想到這裏他將目光投向了那個穿著花花綠綠奇怪衣服的彪悍年輕男子。


    “援台誌願軍飛豹突擊隊副隊長郭天昊參見丘大人。(..tw)”那人恭恭敬敬地向丘逢甲施了一禮。


    “援台誌願軍?飛豹突擊隊?”丘逢甲不自覺地重複著郭天昊的話語一時間心中有些迷糊起來。


    看出丘逢甲還沒有從這一連串的新名詞中反映過來鄧顎祥把嘴唇附在他耳邊低聲補充道:“援台誌願軍此次共來了兩千多人他們的總指揮姓辛我家大人對他是極為尊重。”


    義勇軍援台在目前還是一件極其機密的事情在整個台灣府也隻有黎景嵩一人知道邢亮和誌願軍的真實身份即使是他身邊的親信亦隻知道誌願軍是從大陸過來的他們的總指揮姓“辛”。


    見那個郭天昊還在一旁等著精於事故的丘逢甲沒有再細問隻是簡單詢問了幾句誌願軍現在的狀況就帶著部隊加向內湖行去。可是一進內湖村丘逢甲的心中就疑惑起來:這些誌願軍武器之精良、軍容之鼎盛、紀律之嚴明士氣之高昂都是他前所未見的。就是與號稱精銳的倭國近衛師團相比也是隻強不差大清國什麽時候有了這麽一支部隊?難不成是……


    被邢亮等人熱情迎進誌願軍的指揮部後丘逢甲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拱手對著眼前這個腰圓膀寬體格健壯年齡與自己相仿的“辛大人”說道:“敢問大人不知誌願軍是來自什麽地方呀?”


    微微一笑邢亮從袖中取出了誌願軍途經塘沽時光緒著人秘密帶給他的那份兒“任命邢亮為節製台灣防剿諸軍特命欽差大臣”的密旨:“丘大人請看。”


    盡管台灣民主國是在丘逢甲的倡議下成立的他自己也就任了民主國的副總統但他心底裏的正統觀念卻極深極強始終都還把自己當成是大清的臣子。當他看完皇上的密旨知道眼前這個氣度不凡的“辛大人”就是痛殲倭寇威震遼東、大名鼎鼎的邢亮邢將軍時丘逢甲當即雙膝跪倒恭恭敬敬地叩頭施禮道:“罪臣丘逢甲參見欽差大人。”


    由於丘逢甲在台灣士紳及民眾之間具有極高的威望和影響力馮華在誌願軍出前曾特意囑咐邢亮到台灣後務必要注意和他搞好關係。而邢亮也沒有忘記這一點自見到丘逢甲起他就一直表現的非常熱情和有禮。但讓邢亮沒料到的是這個丘逢甲看過密旨後竟然會是如此一個情形。


    連忙走到丘逢甲身前邢亮攙扶他道:“丘大人高舉義旗抗擊倭寇何罪之有?”


    然而丘逢甲此刻卻認真起來:“逢甲創議建立台灣民主國宣布獨立罪其一也;台北、新竹陷落全軍喪盡畏敵脫逃罪其二也懇請大人予以製裁。”


    邢亮他們迴到這個時代後諸多應酬大都是馮華一力應之。不過自馮華進京後邢亮獨當一麵也逐漸學會了與一百年前的老古董們如何打交道。不過眼前丘逢甲這一番迂腐之極的話語卻不由得讓邢亮有些哭笑不得隻好再次勸慰道:“丘大人!‘台灣士民義不臣倭’此等大義凜然誰人不知!更何況一個月來大人幾度率義軍在台北、大湖口、新竹與倭寇拚死血戰怎能說是畏敵脫逃?況且本次邢亮前來並不是為了追究大人的責任而是要力挽狂瀾令台灣、澎湖重歸中國。不知丘大人可有信心與邢亮共同迎接這個挑戰?”


    邢亮對自己的理解讓丘逢甲既感動又羞愧:自從割台的消息傳來後自己確實為了台灣的命運積極奔走耗盡了心血。可是唐景崧和台灣文武官員的內渡以及倭寇侵台以來己方在軍事上的連續失利卻讓自己日益彷徨起來。不但當初的豪情壯誌已經煙消雲散而且就在剛才還做出了內渡的可恥決定真是令人慚愧呀!


    抬起頭看了一眼邢亮充滿自信的燦爛笑臉又品味了一下他剛才那番豪氣衝天的話語丘逢甲已經熄滅了的心中之火再次熊熊燃燒起來:大丈夫值此國家危難之際正當如義勇軍這般為了民族的危亡奮起搏擊。好男兒隻有曆盡磨難方能盡顯英雄本色!


    將心中的頹廢一掃而光丘逢甲臉上又重新恢複了自信的神采。猛然站起身形他朗朗一笑道:“逢甲不才願與大人共逐倭寇還我河山!”說罷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夜已經很深了然而內湖村誌願軍的臨時指揮部內卻依然燈火未熄。在闌珊的燈火下邢亮、蕭山以及康加深、孫寶禮和馬成玉正靜靜地聽著王承斌介紹敵我雙方的各種情報。


    “目前日軍雖然已經占領了新竹但新竹各部義軍除了薑紹祖部損失重大而且其本人也在城破時被倭寇俘虜其他義軍都還保存有相當的實力。剛才經邱大人聯絡義軍目前能夠聚集起來的人數大約仍有6ooo人左右隻是武器及軍事素質都與日軍相差甚遠;日軍方麵駐紮在新竹城內的是以日軍第二聯隊為主組成的南侵先遣支隊雖經一路苦戰仍有2ooo餘人。在大湖口和楊梅各駐有日軍一個中隊而中壢如今已成為日寇南進的基地鬼子不但在那裏設立了規模龐大的兵站而且第一旅團的司令部以及在獅球嶺損失慘重的第一聯隊共約18oo餘人也都駐紮在中壢;另外根據義軍得到的最新情報7月25日於蘇澳登陸的日軍澎湖比誌島支隊在3o日攻陷宜蘭後已奉命重新集結南下援助先遣支隊。按照行程計算比誌島支隊最多再有三、四天就會抵達中壢……”


    王承斌講解完畢後會場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誰也沒有料到誌願軍一入台就會碰上如此嚴峻的局麵。誌願軍除去非戰鬥人員也不過隻有2ooo餘人想以同等的兵力吃掉占據堅城且武器、軍事素質都不比自己遜色多少的敵人實在是有些勉為其難。就算是有義軍在一旁協助配合恐怕打下新竹自身也會損失不小況且中壢的鬼子用不了一天就可以增援過來。


    見大家都眉頭緊鎖的沉默著邢亮忽然展顏一笑說道:“怎麽都不說話就因為形勢對咱們極為不利大家就怕了嗎?”


    “義勇軍多咱有過怕的時候?要怕也是小鬼子怕咱們。”、“是呀!要說形勢不利還會比遼河平原戰役時義勇軍麵臨的局麵更不利嗎?義勇軍裏沒有孬種!”邢亮簡簡單單的一句玩笑話立刻就讓康家深、孫寶禮他們炸翻了營紛紛表達起自己的決心來。


    看到活躍會議氣氛的目的已經達到邢亮臉色一整說道:“既然不怕大夥就暢所欲言。敵我的態勢已經明明白白的擺在這裏大家認為新竹我們打還是不打?如果要打該怎麽打?”


    注意到邢亮不停地看自己蕭山先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後習慣性地揚了揚自己英挺的劍眉朗聲說道:“我先說兩句此戰雖然困難重重但新竹卻必須要打其原因有三。先從地理位置上看新竹是台中的門戶新竹若失則台中必然陷入苦戰我方的戰略迂迴空間也勢必大為減少不利於將來的持久作戰;其次倭寇自6月下旬攻台以來台軍除了在獅球嶺有過像樣的抵抗可以說是每戰必敗每戰必潰再加上唐景崧等在台文武官員紛紛內渡台灣百姓的抵抗士氣已經大為低落。如果我們不能利用一場勝利來振奮台灣軍民的士氣單憑我們誌願軍的2ooo餘人根本無法挽迴台灣被割讓的命運;最後誌願軍入台雖然是秘密進行的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時間一長這件事就會慢慢被泄露出去那時我們再進行戰鬥也就失去了對敵人打擊的突然性難度將會大大增加。從以上幾方麵的因素分析新竹一戰我們是不能不打。不過也決不能死打硬拚誌願軍經不起那樣的消耗!”


    所有的人都被蕭山入情入理的分析折服了紛紛點頭表示讚同。而邢亮心中卻更多的是欣慰:隻不過一年多蕭山就憑借著自己過人的天分以及刻苦鑽研的精神從一個沒念過書的山裏少年成長為了義勇軍中能獨擋一麵的優秀將領。看來此次入台選蕭山當自己的副手還真是選對了他今後一定會成為自己最得力的臂柱。


    想到這兒邢亮點點頭道:“山子說的不錯此戰我們不但必須要打而且還一定要打的漂亮。義勇軍雖然在遼東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但在台灣我們畢竟是外來人當地百姓還對我們心存疑慮。如果誌願軍在入台後的第一戰就臨陣退縮我們很可能會從此失去台灣軍民的信任。其實我們麵臨的形勢雖然緊迫但有利的條件也同樣不少。一、日寇連續征戰身心俱疲如今已是強弩之末;二、侵台日軍的兵力是漸進式投入犯了兵家大忌在新竹這一局部地區我方占有絕對優勢;三、誌願軍是秘密援台的具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巨大優勢。時機稍縱即逝風險與機會並存一旦鬼子的援軍到達我們就再也尋找不到如此好的機會。”


    邢亮的話讓會議的氣氛更加熱烈起來。由於作戰的總原則確定了下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製定出了一個圍點打援、引蛇出洞的作戰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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