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馮華去關街附近幾個村鎮落實聯防互保的事一直忙到了半夜才迴來。轉天早上由於還要參加兵工廠地雷正式投產的慶祝大會天還沒全亮他就又早早地起來了。


    雖然昨夜睡得很晚但馮華的精神卻異常飽滿心情也非常好。為了試製地雷義勇軍的幾位主要領導人與兵工廠的工人一道度過了許多個不眠之夜現在一切的努力終於有了迴報。


    洗漱完畢後馮華又開始了每天最煩人的一項工作——梳辮子。以前在落虎崖他們隻是在出門時才會戴上假辮。後來馮華考慮到:當時的社會現狀你沒有辮子幾乎就是寸步難行為了方便今後的行動不如現在就開始蓄頭盤辮子。而且辮子畢竟隻是一種表象的東西並不能真正代表什麽、說明什麽。


    馮華的這些想法雖然並沒有錯但還是遭到了邢亮的堅決反對。幾年的參軍經曆讓他對腐朽沒落、任人宰割的清王朝極度反感在情感上怎麽也不能接受自己有一天也會留上這條代表著屈辱和種族奴化的辨。為了這個問題兄弟二人爭論了好多次即使馮華反複勸說、解釋也不能讓邢亮改變注意。直到後來周天宇也加入進來做說服工作邢亮才在“小不忍則亂大謀”的利害關係權衡下極不情願的地應允了下來。


    不過現在馮華可是為自己當初的決定吃盡了苦頭天天必須得伺候它不說就連洗都要多耗費許多時間。每天像個大姑娘似的梳弄這條大尾巴似的玩意兒真讓馮華煩極了。這不已經洗漱完畢了好半天他還在忙乎這條辮。


    就在馮華還為梳辮子煩心不已的時候外間“噔噔噔”的忽然傳來了一陣輕輕地敲門聲。馮華說了聲請進門“咿呀”一聲被推開了但許久都不見有人走進來。馮華心中有些納悶迴過頭一看卻見賀國光的獨生女兒菱兒從門縫裏伸進半個腦袋正往屋裏張望。


    看著她那調皮的神態馮華笑了:“菱兒是你啊怎麽不進來呀!”


    馬上收起了調皮的神態菱兒一本正經地走進屋裏。


    “有事呀?”馮華一邊問一邊還在忙乎他的辮。


    賀菱兒“嗯”了一聲眼睛卻一直盯著馮華那笨拙的動作。看到馮華笨手笨腳半天也編不好辮子她不由得忍俊不禁:“哎真笨死了!”說完情不自禁地走過去幾下子就幫助馮華梳理好了那條讓他頭疼的大辮子。


    菱兒做起來很自然馮華卻鬧了個手足無措。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他忙問道:“說吧!有什麽事情?”


    “馮大哥我我——”本來舉止大方、行動自然的菱兒卻“我”了半天也沒有“我”出個究竟來。


    馮華叫賀國光賀大哥這賀菱又叫馮華馮大哥簡直是亂套了。盡管賀國光已經糾正了許多次要叫馮叔叔可硬是沒有給改過來。(..tw)不過馮華感覺這樣叫也沒什麽久而久之賀國光也隻得順其自然。


    馮華有些疑惑平時有說有笑的菱兒今天怎麽變得扭捏起來了?再三追問賀菱才吭吭嗤嗤地說出來:“馮大哥我也要參加工作。”這賀菱與馮華和中華義勇軍接觸久了也是滿口的新名詞。


    “女孩子家的參加什麽工作啊?”


    馮華隨意的一句迴答引出賀菱連珠炮似的一串話。“女孩子怎麽樣?馮大哥你不是說男女平等嗎?再說那被服廠也淨是女人嘛!”


    “咳!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小孩子……”


    “人家都快17歲了哪裏還是小孩子?”


    賀菱理直氣壯的一番言詞一時間把馮華問了個張口結舌啞口無言。


    義勇軍的指揮部就設在賀府的西跨院每天從早到晚的少說也會遇見菱兒幾次。由於經常打頭碰臉一來二去倆個人就熟悉了起來。這菱兒的好奇心很是強烈一見馮華就纏著他問東問西。而馮華呢也一直把菱兒當孩子看待隻要時間允許他都會盡量滿足她的願望對各種問題一一予以解答。剛才菱兒為他梳弄辮兩個人第一次貼得這麽近馮華強烈地感覺到了少女特有的那種青春氣息說實話還真的讓他心裏“咚咚”地緊跳了幾下。現在讓菱兒這麽一說菱兒小女孩的形象在他的腦子裏一下子改變了許多。說得也是在那個年代十六、七的女子早就應該出嫁了。


    想到這裏馮華不禁又把賀菱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以前還真沒有注意這菱兒好像一夜之中就變成了婷婷玉立的大姑娘。烏黑的秀留著齊齊的劉海兒新月型的俏臉兒配著一雙清如潭水般的大眼睛明亮深邃的目光時而流露出天真時而又似飽含深情。她鼻兒高挺兩腮潤白透紅猶如玉雕粉琢。身穿白紡綢單衫、紅羅單褲紅裝素裹。充滿青春活力的身體不胖不瘦凹凸有致愈顯現出嬌美剛健的身姿。


    賀菱覺察到馮華目光的注視不禁俏臉羞得通紅嬌瞋地說道:“馮大哥行不行你倒是說話呀!”


    馮華意識到自己眼睛的放肆馬上迴過神來用開玩笑的口吻掩飾自己的尷尬:“哦說了半天原來菱兒是要去被服廠啊!”


    賀菱有些生氣地說:“馮大哥你這人真是的我可不是與你開玩笑的啊!”


    看到菱兒耍起了小女孩的脾氣馮華有些招架不住隻好拿出了最後一麵擋箭牌:“菱兒我問你你父親可同意?”


    賀菱噘著小嘴:“人家就是問過了才來找你的嘛!”


    正說著賀國光笑嗬嗬地走進來:“馮老弟菱兒這閨女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這些日子一直纏著我要工作。我看這孩子還粗讀詩書略懂文墨看看能不能幫助你抄抄寫寫順便也跟著老弟學學洋文?”


    雖然老爸是作為後援來支持她的可是當著馮華的麵埋怨自己不像話還是讓小姑娘滿臉羞紅跺著腳撒嬌地叫了一聲“爹!”。小女孩那滿臉的憨態、嬌羞無比的神情一下子把賀國光和馮華二人都逗笑了。既然人家的老爹都出來說情馮華還有什麽話可說?再說他內心倒也很喜歡這個女孩子隻不過這種喜歡並不是愛情!


    事情這麽定下來後賀菱就承擔起了指揮部文書的工作而馮華身邊從此也多了一個小秘書。雖說馮華與菱兒年齡相差近十歲但到底還都屬於年青人的範疇相互溝通非常融洽。馮華對賀菱到沒存什麽非分之想可是菱兒這丫頭人小鬼大心裏朦朦朧朧的對馮華產生了一股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感覺。這種感覺既是少女青春朦朧的初戀也和當時早婚的習俗有關畢竟在那個時候許多像菱兒這個年齡的女孩已經開始談婚論嫁了。


    菱兒第一次見到馮華還得從義勇軍那天夜裏神不知鬼不覺秘密進入龍口街講起。那天晚上菱兒讀書就寢較晚忽聽跨院中人聲噪雜很是熱鬧。剛想出去探看卻被母親一把攔住:“你父親早有吩咐今晚有重要客人來訪沒有召喚誰也不許踏入西跨院一步。另外今日來客人之事誰也不準泄露出去。”


    母親的話愈引起了菱兒的好奇心盡管母親再三阻攔卻也難以打消菱兒好奇的念頭。當母親的寵愛女兒隻得暫且把丈夫叮囑的話放到了一邊兒但還是再三囑咐寶貝女兒:“菱兒你可小心點啊!別讓你父親看見。”


    雖然鄭偃武安排了值日的護院義勇軍也加派了崗哨但內院是眷屬的住所所以通往內院的角門誰也沒有在意讓這個鬼丫頭得以溜了進去。


    菱兒溜進去的時候正是馮華分析中日之戰形勢侃侃而談之時。平生第一次毫無顧忌地站立在屏風後麵偷偷地注視著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菱兒的心口不由得緊跳了幾下。看慣了普通鄉下人的菱兒立刻就被這個風姿俊秀、氣宇軒昂的年輕人吸引住了。尤其是他那淵博的知識、出眾的口才、以及一種大義凜然的豪氣更是讓她心裏產生了一種說不清是敬重、欽佩或是愛慕的感情。


    “小飛龍”綹子覆滅後聽說義勇軍要走雖說隻是與馮華打頭碰臉見過幾迴麵而且也沒有說過話但小丫頭心中不知怎麽卻有點兒依依不舍的感覺。幾次鼓足勇氣找到機會想說上幾句話可都因為小姑娘臉皮兒薄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


    那天在聚英樓飯莊宴請義勇軍本以為馮華他們就要一走了之她還很為前邊沒有與馮華說上話而後悔不迭。盡管父親不準她去可賀菱還是約了小姐妹龔芳兩個人一起偷偷地來到了聚英樓。上得樓來恰巧趕上賀國光代表全鎮父老鄉親挽留義勇軍。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對於賀菱兒來說可真是喜出望外。她跟著眾人一個勁兒地鼓掌連小手都拍疼了。如果評選當時最高興的人在四鄉二十八屯絕對非賀菱兒莫屬。


    這些日子隻要馮華不外出處理公務時就與賀菱對臉而坐兩個人的接觸自然也就更多了起來。一個起草文件籌劃軍政要務;另一個就抄抄寫寫整理、歸類各種文書。有時候因兩個人都在埋頭工作屋內的空氣顯得有些沉悶時馮華就會說上兩句笑話引得賀菱“咯咯”的笑個不停這時的西跨院裏充滿了陽光。


    當然馮華也會講一些在賀菱聽起來是屬於稀奇古怪的東西這時的菱兒就像幼兒園的小朋友小手托著香腮眨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聚精會神地聽著。小姑娘的思想猶如一張白紙接受一些新鮮的東西自是比成年人容易是馮華的一個好聽眾。遇到一些聽起來有趣、好玩的東西她就會刨根問底地問個沒完沒了。有時馮華的問題已經講完她還會癡癡地想著什麽心事。


    女孩兒心細辦事認真隻要交待給她做的事情都能夠完成得很好這一點最讓馮華感到滿意。根據地的軍政事務繁多馮華每天不知道要處理多少事務菱兒就把馮華每天要處理的事情一一記錄下來並時時提醒該做什麽了倒蠻像大公司裏稱職的小秘書。時間一長馮華就體會到身邊有個賀菱的好處許多日常事務根本不用操心賀菱都會安排、處理得有條有理。當然隻要馮華有片刻閑暇她就會拿起英語單詞的本本問起來沒完。老師教得耐心學生學得認真時間不長賀菱已經可以進行一些日常英語的對話。每當馮華稱讚她聰明、學得快菱兒的心裏總是甜滋滋的。


    前幾天義勇軍接連舉辦了幾期政治思想工作培訓班由馮華、邢亮和周天宇輪流講課。每次輪到馮華講課時賀菱作為副總指揮的文書自然也要跟著去。看著自己心中偶像的神采傾聽著馮華那好聽男中音的演講好幾次她都看呆了。當然無論是馮華的演講還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交談幾乎每一次都讓賀菱學到了不少知識懂得了不少道理明白了不少事情。


    隨著時間的推移馮華的形象開始越來越頻繁地、清晰地在賀菱的眼前閃現。漸漸的一天見不到馮華賀菱就感覺仿佛短缺了一點兒什麽常常撩得她吃不好飯睡不好覺。


    “我這是怎麽啦……”小丫頭在無人時常常撫著自己起伏跳蕩的胸口摸著燙的臉頰自己在問自己。


    馮華在上大學時既是學生會幹部又長得一表人才是許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而且這些女孩子中也不乏婷婷玉立、姿容秀美者可是馮華卻對眾多學姐、學妹們的青睞顯得無動於衷,總是不遠不近的。到不是馮華的眼眶兒高,而是一方麵他對愛情懷有相當強烈的憧憬認為隻有會讓他產生心動感覺的女孩子才是值得他一生去愛的人;另一方麵他受家庭及父母的影響對男女之間的關係極為慎重不願隨隨便便的就與自己不愛的人交往。


    大概是來去匆匆沒有深入接觸的緣故四年的大學生活和三年的工作生涯馮華卻一直也沒有碰到過讓他有感覺的女人。雖然父母不斷催促他盡快解決自己的婚姻大事許多親朋好友自願充當紅娘但是馮華卻一點兒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相信“有緣千裏來相會”一切都隨緣吧!


    與菱兒在一起馮華確實隻是拿她當小妹妹看一來菱兒畢竟隻有十六、七歲比他小了很多二來義勇軍、根據地還有那麽多的事情要做馮華根本就顧不上考慮別的事。


    可是菱兒對馮華的感覺卻是一日強過一日在聽他說話時經常無緣無故的紅了臉菱兒每次都是沒有等馮華鬧明白是怎麽一迴事就催促他繼續往下講把事情遮掩過去;而一向心細的馮華偏偏在菱兒的感情上變得遲鈍起來。


    那天馮華去龍城辦事歸途中天氣突變刮起了大風。菱兒在家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個時辰裏跑到街上張望了好幾次。好不容易如望斷秋水一般地盼迴了馮華她就像小媳婦伺候剛剛外出歸來的丈夫一般忙著為馮華打掃身上的沙塵又端來了洗臉水。


    接過菱兒遞過來的冒著熱氣的濕麵巾馮華心裏熱乎乎的心裏很是過意不去。想說上一句“謝謝”又自知菱兒會不愛聽話到嘴邊臨時變成了:“咱們的菱兒可真是越來越勤快了啊!”


    菱兒的小臉蛋騰得一下子紅了起來小嘴一噘:“馮大哥你忘啦?你可是答應好的今天要教人家英語嘛!”


    馮華嘴上答應著:“沒忘沒忘!”可心裏卻覺得怪怪的:小丫頭這也值得臉紅啊!而且說她勤快又跟學英語有什麽關係?


    心裏定位的差異會極大地影響一個人對人或事的理解與判斷。賀菱心儀馮華把他視為心中的偶像所以平時對馮華涉及自己的言行舉動都異常敏感。可是馮華由於隻將賀菱當作小妹妹卻一點兒也沒有覺察到已經情竇初開的“菱兒”的心事。馮華來到龍口街的這些日子也是菱兒感到最開心、最快樂的時光但快樂的“菱兒”卻因為馮華的無動於衷而慢慢有了苦惱。


    “菱兒”的心意馮華什麽時候才能知道呢?有道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或許假以時日兩人心意相通他就會清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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