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是帶我來送你們上路的!”黑衣怪人說。


    刀罕心頭一緊,直覺告訴他,對麵的怪人很可能也是個術者,甚至是一位覺醒了天賦異能的術者,其身上的氣息危險異常,令人悚然。


    “什麽意思?”刀罕告訴自己要冷靜,同時皺眉問道。


    “也罷,動手之前,說說無妨,讓你做個明白鬼。”湖畔夜風微帶涼意,怪人說著,伸出白皙如骨的右手將風衣拉扯得緊一些,似乎有些畏冷。


    頓了一下,他繼續說:“我是來自清邁的儂藍?納阿瑜陀耶,說來,我們兩個之間的過節還真不小呢。其一,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沙旺?納阿瑜陀耶是因為你被抓進牢裏的;其二,前不久你解了我下在風德良身上的‘怨靈降’,害我遭受破法反噬,吃了不小的虧。今天我便是來把這兩道梁子一並了結了的。”


    刀罕眉頭蹙得更緊,他一聽到黑衣人報上姓名,就立馬推測此人是否與降頭師沙旺有關係,結果不幸猜中。


    然後他又聽到一個關鍵詞――“怨靈降”。


    “黃晶石碎片圖書館”中片刻浮現出相關資料:此術屬於巫術分支中的“降頭術”,即降頭師用自己的巫力和意誌,將人或動物死後不散的怨靈轉移到另一具有生命的軀體之上,使目標輕則神智迷失、性情大變,重則因身體承受不住雙重魂魄而猝死的一種邪術。


    巫術世界認為,一個人擁有三魂七魄屬於正常,但凡少了一魂或一魄,此人往往慌張憂慮、精神不濟、行動失常,這叫做“失魂落魄”;相反,魂魄多出,則會令人神誌不清、情緒亢奮、狂言驚恐,情況甚至比前者更加糟糕,這叫做“鬧撞客”。


    如果一個人身上多出一重魂魄,那麽他就有了六魂十四魄,一般人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必將爆猝而死,好在“風華集團”的董事長風德良被降頭師下降轉移的是貓兒的魂魄,程度較輕,因此雖不致死,卻令他成癲成狂。


    “他也是一個降頭師,一個相當危險的降頭師,他的等級一定比沙旺?納阿瑜陀耶還要高!”刀罕瞳孔收縮,鼻腔嗅到對方身上飄傳而來的陰濕之氣愈發濃鬱,心中篤定道。


    “你為什麽要害風董?”刀罕問。


    “因為利益啊。”儂藍說,作為一個暹羅清邁人,他的漢語講得很不錯,“你知道風華集團和山藍集團在昆明乃至全雲南省的利益劃分和衝突吧?”


    刀罕搖搖頭。


    辛燃卻聽說過風華和山藍這兩個昆明市數一數二的大企業競爭之激烈,完全到了白熱化的地步,產生了無數的矛盾與過節,兩家企業員工的關係幾乎同天敵無異。


    “你居然不知,哼,也難怪你敢出這個頭,無知者無畏啊。”儂藍訕笑說,“不知也無妨,你隻要懂得,風華跟山藍是死對頭,而我,作為山藍集團的副總兼大老板的私人安全顧問,利用一切手段搞倒風華便是我的職責所在。”


    “你能破解得了我的‘怨靈降’,說明有幾分本事,我原也不舍得殺掉你。可是風德良被你救醒後,短時間內便搶迴了之前他昏迷的一段時間被我們奪占的市場份額,甚至呈現出吞噬山藍集團原有市場的趨勢。雖然你隻是因為無知而成為了山藍集團的一個威脅,但是在金錢和利益麵前,任何哪怕一丁點兒的阻礙也是必須掃除的!”儂藍歎息說,“更何況,你把我那沒出息的弟弟弄進了牢裏,也是駁我麵子,這次順便就把這筆賬結一下吧。”


    刀罕、辛燃至此方才明白,他們已經在無意之中卷入到了大集團之間的利益紛爭。


    刀罕不由得心想:“幫助風德良驅除邪靈這單私活是吳歌接的,他知道不知道這其中的內幕呢?如果知道,那麽……”


    被同寨人出賣而致親族受戮的經曆令花腰少年對每一個人其實都懷揣著戒心與懷疑。


    “你怎麽知道破解你術法的人就是他,又是怎麽找到這兒來的?”辛燃忍不住指著刀罕問黑衣人道。


    “自然是有人提供線索。”儂藍“咯咯”笑著,看了旁邊孫啟林一眼,說,“我介紹一下吧,這位是老孫,你們隻知道他是風華集團的總經理,卻不知他還有一個身份,山藍集團的二當家,手持山藍24%的股份。”


    “老孫哥先前就曾提供給我風德良的行蹤,讓我得以在他開車迴家途中放出山貓給他撞死,然後施放降術,輕鬆轉嫁怨靈。


    “在得知風老板醒來的第一時間,老孫哥立馬探聽清楚緣由,自告奮勇地親往你們戰警大隊,替風家小姐將原本應該由她送的雇傭金給送了,為的就是要親眼確認破解我降術的那一位‘高手’的身份、長相。


    “而後,積極搜集信息,充分了解情況,趁著你們這次外出遊玩,引領我前來斬草除根。你倆倒好,深更半夜不睡覺,跑來湖邊幽會,倒也省去我們許多麻煩哈。”穿黑風衣的儂藍似乎很愛講話,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兒全交代得清楚明白。


    “儂藍大師,何消跟他們講那麽多,不如便動手罷。”孫啟林已經收起了微笑,麵沉如水,似乎對這位年輕的暹羅降頭師的多話很有些不滿,但卻因還需依賴於他,不好直接點明。


    “人性啊,有時候實在惡劣得令人發指!”在聽明白了風華集團的董事長風德良是因為被自己的下屬出賣而中了降術之後,花腰少年不由得無聲感慨。


    人與人之間距離因為信任拉近,然而拉得越近,在被對方倒戈一擊的時候就會受傷越重。親朋相傷、同宗相害的事情刀罕是真真切切地經曆過的。


    “告訴他們又有何妨呢?老孫,你不知道,明白鬼比糊塗鬼好,人若糊裏糊塗地死掉往往會生出很強烈的執念,到時候他們的怨魂來纏著你我可不管哈。”儂藍怪笑著說。


    辛燃聽他(暫用)說到“鬼”和“怨魂”,不由得汗毛豎起,心下害怕,朝刀罕更靠近了許多。


    與人打架時猛悍非常的女格鬥家,現在卻是一個懼怕聽到鬼怪之說的小女孩,刀罕不覺莞爾,同時又生出愛憐之意,伸手扶了扶她的細腰,輕聲說:“別怕,鬼魂、怨靈也和有些人一樣,也欺慫怕惡,你強它就弱,你弱它就強。”


    在腰杆被觸碰的一瞬間,辛燃身體有如觸電般劇烈顫抖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躲開,但聽了刀罕稍嫌拙劣的安慰詞之後,女孩不知為何感覺不再那麽害怕,隻是點點頭,“嗯”了一聲。


    “不必多說,動手罷!”孫啟林見儂藍無動於衷,不理會自己的指令,還在滿嘴跑火車,心中微怒,沉聲說。


    這條命令是對他身後的兩個男子下達的。


    兩個穿黑西裝的高大男子應聲從黑西裝裏掏出手槍,動作十分嫻熟、利索,分別指向各自選定的目標。


    望著黑洞洞的槍口,感覺周圍的風也變得冰冷,刀罕和辛燃不約而同地倒吸涼氣,總算明白對方口中的“殺掉”並非空口虛言。


    恐懼和絕望如同浮冰的浪潮,瞬間淹沒了他們。


    無法動彈,不知所措。


    “你們兩個蠢貨,把槍收起來!這是我的獵物,誰也不許動!”儂藍突然尖叫道。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孫啟林看了儂藍一眼,擺擺手對身後兩人說:“不要用槍,響動太大。”


    然後又道:“那麽,儂藍大師,您請吧!”


    兩個黑衣男墨鏡下麵的臉色在月色裏瞧來並不好看,但最終未敢多言,各自把槍收了迴去,靜觀性情古怪的降頭師出手。


    不直麵恐怖的槍口,懼怕的陰影就減少一些。刀罕和辛燃對望一眼,不必發聲,便已看出相互的目光中傳遞出的信息,兩個字――“逃跑”!


    心意契合,靈犀相通。


    少年少女同時轉身,拔腿就逃!


    “咯咯咯咯,你們華夏國有個故事講得很好,孫猴子是永遠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的!”儂藍看著兩人逃向亂石灘,並不急於動手,隻是笑著說,同時對自己的博學多知感到滿意。


    跑著跑著,還沒轉過前麵那座石堆,辛燃便覺得全身重若千斤,腳下如陷泥沼,越是用力蹬踏,被拖曳住的感覺就越明顯,幾乎無從發力,跨出的每一步都無比艱難。


    “我中了邪術!”辛燃心中驚道,駭急之下額頭上俱是冷汗。


    就在這時,“嗖”地一下,胸口一涼,似有什麽鑽進了身體,辛燃聽到一聲清脆的破裂聲,近在耳際遠在天邊,清晰而又隱約。


    然後,體沉腳軟的種種異狀統統消失無蹤。


    她停下來,長出了一口氣,看向旁邊的刀罕。


    刀罕也停住腳步,神色凝重警惕,正迴身瞪著搗鬼者。


    儂藍四人便在站在他們倆後麵十餘米外,顯然剛才的一分鍾內,少年少女的逃跑並沒有取得明顯成效。


    儂藍黑風帽下的臉龐蒼白如鬼,麵帶邪氣微笑,瘦骨嶙峋的雙手把玩著一根短棍,看不出質地如何,隻是在月光下其上的紋路顯得古樸玄妙,又透著幾絲詭異,想來便是降頭師的施術道具“降頭棒”。


    “既然你解降術那麽厲害,那我們再來試試。”儂藍笑說,隨手將受巫力灌注而發出微光的短棍在空中劃了幾個不明意義的圖形或符號。


    適才,儂藍向逃跑的兩人釋放了使人行動遲緩的“沉降”,刀罕第一時間念動口功,先對自己釋放了“拔除蠱”,緊接著又對辛燃釋放,前後用去十多秒便解開了儂藍的降術。


    “沉降”在降頭術中屬於比較基礎的術,沙旺便是用此術對付緝毒警察,令他們施展不開攻擊也無法逃走,最終被吳努、吳伯兄弟和巴登輕鬆打傷、擊殺。


    但有一點,“降頭術?沉降”除了使人行動遲緩、消耗體力,不能造成實質性傷害,雖然如此,但能夠同時針對兩個目標進行多體釋放,說明儂藍的術者級別至少在3級以上。


    刀罕心念電轉,頓覺壓力巨大。


    可是由不得他細細思考對策,敵人的手段已接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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