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著銀色光澤、摻入了特製金屬粉末的液態盾往前推進, 同一時間下方的射擊隊員停止射擊。約兩米高的盾在所有地麵人員外圍一麵麵緊緊契合, 形如一個水泄不通的銀白玻璃桶。拳頭大小的黑色彈藥被啟動開關, 在閃現出紅色數字時, 被臂力驚人的護衛隊遠遠拋投至盾陣外圍。


    黑色的彈藥落在無數大小不一的黑影中央,無味無溫的玩意沒有分來路過者的丁點注意。橢圓形的彈藥在地麵上彈跳滾動幾下,最終靜止,朝上的紅色數字歸零。


    彈藥的表殼瞬間裂成無數碎片, 在碎片的間隙裏有綠色的光芒暴漲, 以彈藥為中心,向外無限延長。


    同時投擲出去的有好幾顆激光彈, 彼此的光線交錯, 形成大小不一的網格, 網格籠罩處,或在地麵前行或在半空縱躍的大多數吞噬動物都被從中切割成幾塊。吞噬動物不如吞噬者體型巨大,傷損部分肢體後還能毫無凝滯地繼續前行, 小小的身軀一旦碎開, 隻有頭部還在地麵掙紮不休, 其他肌體在失去初時的神經反應後, 就再也不曾動彈。


    激光彈的威力不俗, 前後延展的距離頗長。朝向吞噬者的那一麵無遮無攔, 於是比動物麵積更大的吞噬者身軀同樣被無聲息的切斷,直到激光被空氣雜質散射殆盡,而另射向陣地隊員的一段被盾陣反射,重新在吞噬動物身上造成另一波切割傷害。


    切割之後, 是爆轟波。


    手持盾陣的護衛隊和對麵的吞噬者牆同時被爆轟波衝擊得踉踉蹌蹌退後,不少壯漢一跤狼狽摔坐在地。幸好激光彈隻以切割傷害為主,爆力不夠強勁,護衛隊員們即便個個灰頭土臉,也迅速重新爬起,衝到盾陣後方,把被衝歪的盾陣重新扶穩。


    溫沫也摔了個跟頭。過高的玻璃盾擋住了他的視線,他隻能憑借直覺緊盯盾牌上麵,邊站起來邊發號司令:“射擊隊前進射擊!近戰隊——準備迎擊!”


    他話語未盡,好些小小的軀體出現在盾陣上方,以一種近乎飛翔的姿態飛躍高立的盾陣,撲進陣內。


    粗重的唿吸和吞咽口水的聲音混成一片,無論是射擊隊員還是護衛隊員,看到頭頂上飛過的黑點都眼露恐懼。那些東西帶著起跳時的慣性,沒有立即落下,射擊隊員聽到溫沫的命令,即便根本不知道外麵是個什麽情況,也明白留在原地情況隻會更糟糕。他們小腿肌肉抖動,膝蓋發軟,卻還是持平了槍口,從盾陣裂開的裂縫中衝了出去。


    盾陣外,一片狼藉。


    被激光彈切割的碎肉被爆轟波衝得到處都是,逃過槍林彈雨衝來的吞噬動物在這一波中被消滅了絕大部分,殘存的部分大多是跑在最前方離激光網和爆轟波最遠的一排,已然去往他們後方。再之後少許的漏網之魚被上下兩處射擊夾擊,並沒能比它們的同類活得更久。


    射擊隊射擊同時一直前推,推進到距離吞噬者兩百米左右,溫沫才叫停。盾陣重新在射擊隊身後立成一排,把他們和衝進陣地內部的吞噬動物隔開,也把後方的近戰隊和吞噬動物困在一處。


    顏槿神經緊繃到極點。激光彈形成的網格不算太大,漏網的幾乎都是吞噬老鼠,夾雜著幾隻體型較小的幼貓和幼犬。她和吞噬老鼠打過交道,知道這些動物一旦落地後神出鬼沒,比它們跳躍停留時要難對付得多。她手眼幾乎同步,隻要見到黑點就直接把激光刃揮過去。第一波的對峙不過瞬息就分出勝負,跳過來的吞噬動物數量其實不過二十餘隻,過小的體型讓它們被一刀切過後行動能力就約等於零,再之後的零星三兩隻也在近戰隊的夾擊下很快結束。


    兩次短兵相接,勝利都來得相對容易,沒有造成傷亡,這讓六名近戰隊員臉上都露出程度不一的笑容,仿佛出了一口被病毒和重重壓力積壓已久的惡氣。


    唯獨溫沫臉色始終鬱鬱,盯著前方的射擊陣地不發一語。


    因為他知道,這隻是第一輪而已。


    剛剛奪迴的陣地重新陷入你進我退的較量中,弱勢的始終是會疲累和出現失誤的人類一方,射擊隊前壓的陣線開始緩慢後撤,重新步入初下來時的戰術輪迴。


    吞噬者那邊,屍體層層疊高,又被後方衝出的無所謂地推散踐踏。它們貢獻出肉塊和血液為墨,以曾經同類的武器為筆,在天地間描繪出一幅同類相殘的生死畫卷。


    第三會議廳中,一片死寂。


    投影屏上投放著各處戰場的實時影像。影像是巡邏機在空中拍攝,俯視的角度把陣地每一寸的爭奪都拍攝得絲毫畢現。


    數十處戰場的戰況各不相同,指揮的時機和士兵的配合都會拉出謬以千裏的差距。截至目前,已經有三處戰場失利,士兵倉促間被撤迴小半,大半則淹沒在席卷而來的吞噬者浪潮當中。


    另有七、八處陷入膠著的苦戰,形勢岌岌可危。


    裴致遠儒雅的麵容陰沉而有些微的扭曲,瞪向坐在他旁邊的衛瑛:“衛中將,你就不能加大射擊支援力度嗎?為什麽不給近戰隊穿上外骨骼裝甲?那三處失利,明明是可以避免的!”


    三處失利,都是近戰隊員與吞噬動物或吞噬者交戰時被感染,旁邊的隊員沒能及時反應而導致感染源迅速擴大,終至無法挽迴。


    裴致遠不明白,這明明隻要穿上外骨骼裝甲,及時躲避就能避免的事情,衛瑛這名老將怎麽會想不到!


    即使被指責,衛瑛的麵容也不見波動。她冷淡甚至冷酷地繼續注視投影屏:“街麵上方二十米的安全範圍內,三層射擊點,再加上地麵的射擊點一共四層,射擊密度已經足夠了。這些都是精挑細選出的人才,再加上其他槍法不準的廢物上去,隻會對他們的命中率造成阻礙。何況任務完畢後,日常的射擊阻擊要照常展開,需要有足夠的人員輪換。總不能白天好不容易修複的戰果,到了晚上就前功盡棄吧。”


    裴致遠咬緊牙根,被衛瑛說得無法反駁。他氣得猛灌一口水澆滅火氣:“那外骨骼裝甲呢?後備軍軍備庫裏是沒有了嗎?!”


    衛瑛:“有。”


    裴致遠:“那你為什麽——!”


    衛瑛臉頰的肌肉緊繃,法令紋愈發深刻:“給誰穿?近戰隊?遇到危險好讓他們逃跑?他們跑了,後麵的工兵怎麽辦?護衛隊和射擊隊怎麽辦?還是全部穿上,形勢不對就撤退,然後用重力彈從頭來過?裴中將,你是不是貴人多忘事,忘記重力彈的儲備量才多少?我們不是隻修複好邊界就萬事大吉。後備軍的軍備庫入不敷出很久了,現在庫存量低得可憐,每一枚武器都必須用在刀刃上。至於這要怪誰——不都是你們行政係幹的好事嗎?”


    裴致遠啞然。


    衛瑛冷笑:“是你們以聯邦免戰協議為名壓製後備軍,不斷削減軍備開支。裴致遠,你有沒有聽過一句大戰前傳下來的老話: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裴致遠:“衛瑛,你現在說這些有意思嗎?”


    衛瑛:“沒有意思,挑明了隻是希望你們別無端指責。武器不夠,就隻能拿人命來填。不給他們配備外骨骼,是因為要他們生死與共,拴在一條繩上,麵臨絕境才會竭力一搏。我可以保證,假如出發前配有外骨骼,你看到的潰敗絕對不止這三處。”


    裴致遠:“……”


    衛瑛抬起自己的水杯,看著杯中自己的倒影:“我也不想,但是沒辦法。這就是戰爭。”


    戰爭從來是用血和肉織就,勝利下必然有萬具枯骨,無論人對人,亦或人對其他物種。


    地麵上盡是模糊的血肉,顏槿提著激光刃小心翼翼地走著,避免滑倒,同時尋找還沒死亡的吞噬動物上半身,及時補上一刀,剪除後患。


    戰術輪迴了五波,她的步伐不再如初下來時靈便穩定。汗液黏在手心和握刃之間,濕乎乎的很不舒服。顏槿一刃揮過,又把一隻三分之一的老鼠切成六分之一,她張嘴喘氣,抬平視線尋找下一個目標。


    對戰的時間不長,強度卻高,更不能出現毫厘差錯。每個人的精神和身體都繃得太緊,體力快速流失,而後方的修補工作還在繼續,難以看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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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沫抽空把目光逐一掠過各隊隊員,所有人的表情都帶著僵硬和某種無法描述的激動,這種激動的源頭是恐懼,一旦爆發,很難說會造成什麽後果。


    溫沫吞咽了口唾沫,他自己又何嚐不是。


    前方的陣線再度逼近,溫沫閉了閉眼,定下心神發布命令:“護衛隊,盾陣前移,拋投激光彈!”


    顏槿機械地尋找著空中的黑影,揮動激光刃。刃端的紅在劃動時會形成一片華麗的紅色光影,猶如一匹縹緲不定的輕紗。顏槿砍斷撲過來的老鼠身體,躲過它噴出的血和後麵接踵而來的它的天敵。


    那是一隻貓崽,以前想必很漂亮,毛發是灰色的,三角形的小耳朵直立,絨毛滿布。貓崽一擊不中,不等落地,身體和尾巴在空中微扭,頓時換了個角度撲向顏槿。好在它在空中能調整的角度不大,顏槿又一次躲開,貓崽落在地上,叫出一聲奶聲奶氣的“嗷”。


    但是隨著這聲嗷,它的四隻腿從肉墊裏探出的爪子卻與小小的體型不大匹配,爪尖寒光閃爍,熠熠生輝。


    貓崽翻著灰白色的豎狀眼瞳,又“嗷”了一聲,在地停歇幾秒後,尾巴一甩,無聲無息地離地,躍向顏槿胸前。


    作者有話要說:  武器純屬作者菌瞎編,請不要較真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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