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去了。”林汐語伸手攔住身邊人, 捂著毛巾悶聲悶氣地幹嘔兩聲。


    真是太臭了。


    於柯不消林汐語提醒, 早早就停住腳步。她拽了一把旁邊的光涵, 生怕這個傻兮兮的女人繼續往前走。跟前這堆骨頭堆怎麽看都不對勁, 還是離得遠遠的比較好。


    光涵聽話地被拉停,她一手被拉著,一手捂著毛巾,兩隻眼睛倒是睜得大大的, 不斷打量骨堆四周, 絲毫不見懼色。


    於柯有些好奇。她本來以為光涵會被一隻老鼠嚇得尖叫哭泣,日後看到屍體隻怕會直接暈倒, 本來還擔憂負累, 但現在看來, 她倒是想錯了。她看著這些骨頭,內心還是恐懼的,光涵表現得反而比她更加淡定。


    顏槿卻沒聽林汐語的話。她推開林汐語的手, 示意其他三人等在原地, 再往前幾步。這裏離破損的柵欄已經不遠, 顏槿才發現合金柵欄打開的部分不是破損, 而是本身就該是一個出入口, 隻是出入口兩側被推擠歪斜了, 距離遠時容易誤導人。


    柵欄更內部的位置,還有一堆屍塊,看白骨化程度,和外麵的一大堆不相上下, 數量卻是少得多。顏槿看著離柵欄大約百餘米遠的兩層房屋,眼中現出憂慮。


    她手裏的合金棍頭杵地,開始敲擊,聲音從小至大。等了一段時間,裏麵卻沒有傳出任何響動,更沒有東西跑出來。


    顏槿想了想,把手裏的合金棍往敞開的柵欄裏丟了進去。


    沒有反應。


    合金棍掉落在骨頭堆上,發出一連串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棍子滾動時帶起了臨近的骨頭,一起連翻帶滾幾圈,直到去勢盡了,滾動的骨頭才緩緩停下,恢複靜止。


    一切宛如原樣,除了骨堆裏多出一根鋥亮的合金棍。


    顏槿遲疑片刻,轉頭對林汐語說,同時舉步準備往裏走:“你們在這等著,我先進去看看。”


    林汐語似乎也沒想到現在這種情況,顯得猶豫不決。她還沒出聲,光涵卻先喊起來:“顏槿,不要!”


    顏槿剛前點的腳尖迅速後縮,甚至再退一步,看了眼依舊平靜的隔離帶內部,顯得不解:“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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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光涵抬手指向已經歪斜的柵欄裏略高的兩端雕紋裝飾,“那個,不太對,不要去。”


    顏槿依照光涵手指,望向雕紋。有雕紋的柵欄柱比其他的大約高出二十厘米,並不稀罕,在沿途的隔離柵欄上每隔兩米左右就有一個,她一直以為是裝飾物,沒看出有什麽不對。


    林汐語的眉心緊蹙,沉思片刻,從背包裏拿出一個水球,對顏槿招手:“槿槿,先迴來。”


    顏槿依言退迴林汐語身邊。林汐語用腕表快速輸入一串指令,斷開連接線後,打開水球開關,球體彈出觸須,被拋在地上。


    攀附在地麵上的水球靜止了一會兒,觸須開始向兩側分散,直線往前爬行。水球在地麵上行進的速度極慢,顏槿和於柯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不斷往路的兩端和房屋張望,生怕有吞噬者或者動物被幾個人的體溫吸引過來。


    沒有吞噬者,而水球也已經越過失去了合金柵欄的隔離線,沒有狀況發生,它還在一步一步地繼續往前。


    顏槿迫不及待地想跟上去,打算先進入監察哨檢查一番,假若裏麵安全,可以盡早進去休整。監察哨的整棟建築同樣是以按照防核防輻射的標準建造,防禦性能遠勝於白湖列車站,總比她們始終提心吊膽站在空地上的好。


    “槿槿,再等等!”


    林汐語握住顏槿的手十分用力,顏槿剛想掙脫,就聽到柵欄旁響起尖銳的蜂鳴警示聲。


    蜂鳴聲與巡邏機發動攻擊前的聲音相似,旋即一個冰冷悅耳的女聲自柵欄中響起:“警告,你已進入菲諾城警戒隔離線89741段,請在五秒內離開,否則一切後果自負。五、四、三、二……”


    水球的程序沒有離開一說,隨著倒數,雕紋出現旋轉,輕微的哢嗒聲響起,一列槍管從雕紋的孔隙裏探出,自動校準水球方向,及至“一”聲數盡,細細的紅光從槍管裏暴射而出,相對在中央交錯而過,形成網格狀,推向水球。


    電線短路的藍光和短暫的焦糊味過後,長滿觸須趴伏在地的水球無聲無息地被切割成菱形,在原地四分五裂。


    網格沒有停留,槍管也沒有收迴。雕紋裝飾旋轉,帶著槍管形成三百六十度的掃描,間隔大約兩厘米的激光線掃過柵欄為中心直徑三米範圍內的一切事物,無論是滾動過的骨堆乃至骨堆上的合金棍,無一幸免變成細細的幾截。


    掃描完畢的槍管縮迴雕紋孔隙,雕紋旋轉迴原位,除了地上水球冒出的嫋嫋青煙和看不出原型的合金棍,一切盡如原樣。


    林汐語用勁一捏顏槿的手,“叫你別衝動!”


    顏槿手心裏冷汗津津,無法反駁。所有人都知道城市邊緣的警戒隔離帶不能靠近,也沒人無聊到會以身犯險試驗警戒隔離帶的武器種類和分布規則。她剛才如果貿然進去了,沒能及時退出來,滿地的碎骨隻怕就是她的前車之鑒。


    “那還是按照原計劃,我們去找藏身的地方。”顏槿遺憾地看著一地骨塊和遙望大開的柵欄後方的監察哨。被這麽細密的激光網格掃過,吞噬者的大腦早被切成幾塊,再也不可能有任何參考價值。而她本以為監察哨的出入口打開,可以省去一些麻煩。不過轉念一想,現在也好,至少證明監察哨內部還是安全的,不會有吞噬者或者其他人捷足先登。


    林汐語:“好。”


    一行人迴到白湖列車站,裏麵的惡臭總算被清除殆盡。車站裏的液態玻璃存儲量還多,電源重啟後,大門自行修複,形成一個相對安全獨立的空間。白湖站太小,連控製室都沒有,四個人隻好在等候區坐下,邊吃午飯邊商定下一步驟。


    林汐語嘴裏叼著零食,正通過腕表的光腦檢查白湖車站的行車日誌,這些內容時常有檢修員來例行檢查,並不加密,也極其簡單,隻有列車來去和停留的記錄。


    “白湖車站是正常運行的,最後一趟車的進站時間是3月12日下午六點,之後再也沒有經停,和全城列車停駛的時間一致。”


    顏槿:“所以死在監察哨的吞噬者可能是跟隨列車分批次來的?”


    林汐語:“很有可能。到後來城區還有幸存者的地方,列車門應該都會被手動關閉。吞噬者一路不能離開列車,直到這裏,這也解釋了為什麽會有那麽多骨塊,白湖站很偏僻,又是終點迴轉站,正常情況下到站的人不會有這麽多。”


    顏槿:“我等會和於柯去白湖基站,你和光涵去列車道頂上等著。”


    林汐語:“好。”


    雖說是中飯,時間早已過午。為免夜長夢多,顏槿幾口吃完食物,叫上於柯就走。這次於柯居然一聲不吭,從埋頭苦吃到手背一抹嘴上的渣子,轉身跟上顏槿。


    這麽幹脆的於柯反倒讓顏槿不習慣。等出了車站,轉道向西,顏槿走了一段,偏頭去看跟在旁邊的於柯:“沒意見了?”


    於柯送迴一個白色眼角:“有意見,有用嗎?”


    顏槿:“沒用。”


    於柯:“……”


    那還問她做什麽?


    事到如今,於柯也算想明白了,她在隊伍裏就是個衝鋒陷陣的炮灰和苦力,屬於可有可無的那種。既然沒有底氣討價還價,她何必再做無用功。


    而當她想透徹後,也發現或許顏槿對於她的態度,並不是威脅,而是協助——隻是方式特別粗魯。


    列車站到白湖基站的距離大約比fn717多出一倍。與另一邊的沿途的整齊不同,這條路的景觀植物上纏繞著許多彩燈作點綴,雖然沒有亮起,繽紛的色彩卻增添了許多人氣,緩解了沿途的緊張。


    兩人走了一半,始終沒有發現威脅。於柯的問題不止一個兩個,全數憋在心裏,眼見遠處白湖基站的輪廓在望,再忍不住。


    “你們怎麽確定死的一定是吞噬者?你們搞清楚警戒帶武器的觸發原因了嗎?那根合金棍丟進去明明沒有反應。萬一裏麵死的是人類,吞噬者不會觸發,我們把吞噬者引出來,豈不是自己找死?白湖基地裏你確定都是吞噬者?那地方是封閉式的吧,說不定也有像德蒙一樣的幸存者,到時候你要怎麽辦?”


    於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一長串問題。顏槿揉了揉額角,有些無奈:“能一個個問嗎?”


    於柯:“不能。”


    顏槿:“……”


    學得真快。


    “第一個,你設身處地想想,聽到警告是跑還是傻乎乎地繼續往裏走?”


    於柯:“後麵有吞噬者的話,聽到警告我也會繼續往裏走求援的。”


    誰都知道監察哨裏有配備武器的駐軍,被怪物追趕時,有人類存在的地方總顯得安全些。


    顏槿:“那些碎骨的數量至少是幾十個人。假設是一群人同時逃命,體力差別會導致有前有後,前麵的幾個死了,後麵的不可能再進入。假設是分批的人,前麵被切碎的人還沒白骨化,後來者看到滿地的屍塊和血水,會毫不猶豫地繼續靠上去嗎?”


    於柯:“……萬一傻呢。”


    顏槿:“你是來問問題還是來跟我抬杠的?”


    於柯聳聳肩,臉上卻露出久違的笑容。


    顏槿:“至於武器觸發,可能是熱感掃描,不然不會合金棍丟進去沒反應,直到水球進入開始發熱,才響起警告。”


    於柯:“熱感掃描對吞噬者有用,它們不是體溫偏低嗎?”


    顏槿:“偏低不代表沒有,它們不是屍體。汐語猜測它們隻是被病毒強化變成另一種生物,熱感掃描會啟動,可能也算是佐證。”


    於柯:“行,最後一個問題。假如白湖基地裏還有幸存者,你要怎麽辦?帶著他們一起逃出城?”


    於柯眼神微暗,想起德蒙酒店的遭遇,她寧可像現在這樣當隊伍裏的苦力,也不想再跟那些人為伍。


    顏槿:“這個可能太小,等真的有幸存者再說吧。”


    否則出現在車站裏的,不會隻有一具枯骨。


    還沒走近白湖基站,顏槿她們已然得到結果。


    今天城內的風向是東風,風似乎遠遠地就把兩人的氣息吹到了白湖淨水基地的圍牆之內,此起彼伏的嚎叫聲傳出來,仿佛是狂歡,又猶如悲泣。


    顏槿沉默地在原地站定幾分鍾,繼而轉身就走。


    於柯單聽到聲音,佯裝出的鎮定刹那煙消雲散,一看顏槿動作,急忙跟上,竭力想勸阻顏槿:“數量好像很多啊!”


    顏槿:“是好事。”


    總比都跑出來已經死在隔離警戒線裏的好,至少不用她們采用後備計劃從遠處去找。


    於柯:“……”


    好個屁!


    於柯:“萬一它們還是沒能耗盡武器能源呢?如果耗盡了,它們還沒死完呢?你們這個計劃紕漏太多了,我不同意!”


    顏槿:“要不你給想一個?”


    於柯:“……”


    顏槿:“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把握的事情,不試試怎麽知道結果。”


    後續的發展,於柯一度感到極其虛幻,甚至當她置身於水箱裏時,還是如在夢中。


    林汐語的原計劃明明是躲避到供水管道裏,可惜白湖車站別出心裁,自己裝了一個小型的淨水係統自給自足,獨立於整個供水係統之外。


    於是林汐語的目光轉向懸掛在牆上的諸多水箱。


    全程於柯的表現都是抗議和跳腳,然而並沒有什麽用,她的意見基本不屬於被采納範圍,而當林汐語從包裏掏出一截人類的大腿時,於柯終於瞠目結舌地閉上嘴。


    為什麽會有一隻人腿和她們的食物裝在一起?!


    林汐語的防水袋裏究竟都裝了些什麽東西?!


    腿部的皮膚因為失血,屍斑已經很淡,蒼白得如同白紙,袋子裏鮮血淋漓,看上去似乎還頗為新鮮。


    “你廚房裏殺的那個,解恨嗎?”


    四個人分為三隊,光涵先被藏進了水箱裏,顏槿自行帶著一個水球,前往白湖基地熔解大門電源,而於柯則跟著林汐語,來到警戒哨前,把綁著誘餌的水球,送進隔離帶內部。


    激光網切過水球和誘餌,一股金屬和膠質高溫過後的臭味和肉香味混合在一起,連濃鬱的腐臭味都無法掩蓋。


    於柯的確感到解恨,與此同時,看到林汐語波瀾不驚地注視著警戒帶後的成果,和她那張似乎永遠怡然自得的溫柔笑顏,內心第一次感到對另一個人難以遏製的畏懼。


    天色已近黃昏,隻是位於街麵頂層,白湖地區的黑暗來得格外緩慢。水箱玻璃顏色被調整為單向可視,從外部看是漆黑一團,於柯縮在水箱裏,盡量平緩唿吸,身體裏的血液卻感到格外冰冷,不知道是因為浸在冰水裏的效果,還是源於恐懼。


    顏槿剛剛進到水裏,這個水箱格外的大,足以容納兩個人。她和林汐語依偎擁抱在一起,眼睛透過唿吸器隔離膜和顏色有些黯淡地水箱表層看出去。白湖列車站的液態玻璃門和淨水係統的電源采用的是同一條線路,為避免淨水係統的水流聲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林汐語考慮再三,連這條線路也一同斷開。


    失去液態玻璃門的進出口在一團黑暗裏發出格外耀眼的白光,白光之外的世界,即將被另一個物種侵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桃花、如、朝左、言林夕的投喂-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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