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這隻是我的猜測。”林汐語拿出在學校裏的學術態度, 搶先說明, “缺乏任何證據支持。”


    顏槿陷坐在沙發中, 沒有接話。


    然而真的僅僅是猜測嗎?


    會被政府緊急選擇作為安全點,這些點的建築應該都跟德蒙一樣,外層覆有緊急隔離板。德蒙酒店的現有幸存者幾乎全是平民,基本沒有武力支持, 即便是這樣, 德蒙也平穩地支撐到了現在。排除人為因素和媽媽的病變,甚至可能能夠繼續平穩下去。


    不管國民護衛隊再如何疏於訓練, 相較平民而言他們的武裝能力和組織能力強上不止一個等級。這麽短的時間吞噬者想從外部攻破安全點, 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像林汐語推測的那樣,安全點的內部出現了問題。


    顏槿不自覺地抱緊自己雙臂,拉遠跟林汐語之間的距離。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們身體裏全都可能存在著病毒。當某一天身體的免疫係統難以抵禦病毒的強大時, 她就會步上母親的後塵, 撲向汐語?


    “相比起來, 我覺得另外一個消息相比來說更現實點。壞消息。”林汐語關掉腕表的屏幕, 打斷了顏槿的走神, “列車停運了。”


    “什麽時候的事?”


    “很早以前, 我們被送進客區的第二天,不然不會還有那麽多人留在酒店裏。官方的說法是為了節約能源,同時避免列車進入安全點帶來的隱患。”


    至於隱患是什麽,大家心知肚明。


    房間裏溫度恆定, 顏槿卻覺得全身發冷。德蒙酒店食物有限,不是一個能久留的地方。她們原本想從客區離開後,再設法去政府設置的安全點。但是列車停運,安全點以外的地區就成為了某種意義上的孤島,她們想進入安全點,首先必須通過數量眾多的吞噬者。


    她們隻是逃出了牢籠的第一層,跟著就被更牢固的第二層困住。


    顏槿倦怠地揉揉眉心:“汐語,難道一個好點的消息都沒有嗎?”


    林汐語頭向裏間一揚:“好消息就是你不用天天捧著碗去要飯了,吃完睡到自然醒。”


    顏槿:“……”


    畜牧場養肉畜麽?


    但不管怎樣,相比在客區,目前的日子豐衣足食,所有人行動自由,的確可稱之為安詳平和了。


    隻是在安詳平和的日子之中,也有那麽幾件不怎麽安詳平和的事。


    第一件是路鳴盛死了。


    死的不止是路鳴盛,還有他的三個學生。幾個人的屍體是客區事件第三天被人在客房區走廊上發現的。


    幾個人死狀慘烈,其中以路鳴盛為最。從屍體的傷痕上判斷,路鳴盛在死前經受過長時間的折磨,四肢粉碎性骨折,全身上下傷痕數不勝數。屍體瀕於被肢解的邊緣,僅有少數筋肉連接,懸在走廊正中央,嚇得發現人當場失禁,魂飛天外。


    他的三個徒弟稍微好些,是頭部遭鈍器擊打至死。三顆腦袋都不同程度的有輕微變形,一字排在地上,五彩紛呈的臉上凝固著他們吐出最後一口氣息前的驚恐和哀求。


    好些人聽到消息,都走出房間過去看了一眼。圍觀的人在適應了最初的視覺衝擊後,旋即表情漠然,甚至有人不加掩飾自己洋溢的幸災樂禍和唾棄。


    沒人提出調查監控、緝拿兇手。有幾個人在抬頭間視線偶然相觸,又心照不宣地彼此錯開。


    最後還是有人覺得屍體被拋在過道上,影響觀瞻和大家的日常生活,終於說服幾個身強力壯的青年男性,把屍體拖進已經被瓜分得空空蕩蕩的冷藏間裏。


    他們不曾對人施與憐憫,到頭來也沒能獲得半分哀思。


    第二件是劉益死了。


    相對第一件來說,劉益的死亡簡直可稱為微不足道,無人在意。當死亡來得太過頻繁,人們對於生命就失去了敬畏。劉益是內髒出血致死,在控製室裏被毒打一頓的後果。當時林汐語讓小睿帶路,趁著混亂進到控製室錄入了自己的生物信息,同時發現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劉益。劉益被她安排在隔壁房間,粗略處理了外傷,但限於技術和資源限製,內傷林汐語根本束手無策。


    劉益在昏迷一整晚後,帶著滿心的愧疚和傷感,終究沒能再醒過來。


    小睿撲在劉益床邊失聲痛哭,光涵在旁邊手忙腳亂的安慰他。按照光涵的說法,劉益是去了另一個世界跟家人團聚。顏槿在旁邊聽著,不知道光涵這種說法對不對。客區裏沒逃出來的人一部分被分食,一部分被感染,淪為吞噬者中一員。劉益的家人不知道屬於哪一部分,如果是後者,顏槿不知道她們是算“活著”還是“死亡”,更不知道她們能不能進入另一個世界,跟劉益團聚。


    另外個世界,可能是存在的吧。父親和母親也會在那邊,帶著永遠溫柔的笑容等待著她,對吧?


    顏槿抬頭看著窗外,虛假的太陽散發出虛假的溫暖,就好像她們自己編織出的虛假的那個世界一樣。


    日子過得平淡如水。


    如水的意思就是沒滋沒味,無聊。無聊是真的無聊,無所事事,應了林汐語的話,每天吃完睡到自然醒。


    在見過客區大廳的慘況後,大家各自為政,關門閉戶,彼此互不侵擾,把房間打造成獨屬自己團體的小堡壘。公共區域能避則避,即便避不過,在相遇時也是竭力拉遠人和人間的距離,仿佛別人身周的空氣都飽含病毒。


    閑到極致也會讓人感到崩潰。顏槿不再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和時間去領取食物,體力無處消耗,隻好整天整天的在房間裏打轉,完全詮釋出什麽叫坐困牢籠。


    林汐語和光涵兩人倒是無所謂。在客區時兩人也是不出門的,有書就可以打發時間。小睿本該是最活潑愛動的年紀,但在經曆過不該他承受的變故以後,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成熟起來,並不讓人費心。無聊到憋悶了他最多也就是跟波比在房間裏打上幾個滾,亦或者跟顏槿學上幾招格鬥術。


    她們所有的食物由林汐語進行分配。林汐語把罐頭淨重精確到克,根據營養搭配嚴格分割每天的用量。除了第一天,高熱量的糖果和巧克力都被林汐語鎖起來,不允許光涵和小睿碰觸。


    然後就算林汐語計算和分配的能力媲美光腦,開源節流,隻有節沒有源,櫃子裏的罐頭數量還是在逐漸減少。牆角的空罐子瓶子疊成一摞,裏麵被水洗刷得幹幹淨淨,光可鑒人。


    顏槿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她曾經提議讓光涵再改造出一把武器,由她進入酒店其他層尋找食物。路鳴盛他們之前清理樓層是從上至下,用自行輪椅或巡邏機掛上肉塊吸引吞噬者,把吞噬者引進該樓層連接觀景台的走廊裏,開啟內層隔離板,關閉外層隔離板,把吞噬者送上觀景台後再伺機關好隔離板。但是吞噬者既不是行動蹣跚的兒童,也不是聽話乖巧的小狗。酒店裏他們能找到的巡邏機和自行輪椅在引走吞噬者的過程中被吞噬者損毀,他們清理幹淨了的樓層也隻到當前的下一層。


    控製室前的那台巡邏機,已經是最後一架。第一,酒店的核聚電池數量有限,這架上麵的武器係統不過是個空架子;第二,其他人也不會同意讓光涵拿來進行改裝。


    至於讓顏槿赤手空拳跟吞噬者硬碰硬,林汐語的答案隻有一個。


    牆角的罐頭瓶反射窗外的陽光,在對麵牆壁上透出一條明晃晃的白線。顏槿坐在沙發上,大汗淋漓,心情卻沒有因為練完拳發泄體力而得到平複。


    她很焦躁。


    門鈴沒有眼力見的響起來,持續演繹什麽叫魔音穿腦。悅耳的鈴聲砸進顏槿的耳膜,讓她恨不得把門外的人拽進來揍一頓,教教他什麽叫素質。


    繃著一張別人欠錢的冷臉,顏槿大踏步走到門邊,按下了調整按鈴。


    她沒有開門,隻是把液態門的顏色調到最淡。門外的人影現了出來,不是很清晰,能分辨出是個女人。


    女人看到門內的顏槿,瘋了似的撲上來,伸拳捶打液態玻璃。液態玻璃的牢固性不是她那雙看起來秀氣又柔弱的手臂捶得開的,女人指背浸出了血,能看出顏槿她們這扇門不是她捶的第一間,指背敲擊在淺色的玻璃上,按出一個個紅色印跡。


    音頻開關被打開,女人淒厲到不似人聲的聲音頃刻打破房內的安寧:“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把我的食物還給我!求求你們!”


    <a id="wzsy" href="https://www.yyxs.la">yyxs.la</a>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末世之微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容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容十並收藏末世之微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