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錦年喜歡甜橙和石榴。傅承林料理完水果,指尖沾上黏膩的果汁, 他抽一張濕巾擦拭, 手機放在一旁震動不停, 來電顯示為:劉秘書。


    傅承林道:“幫我接個電話。”


    薑錦年腹誹:他剛才還說要補償她呢!現在的語氣,就像上司吩咐屬下。即便她微有怨言,實際還是聽命行事, 握緊手機, 遞到了傅承林的耳邊。


    劉秘書稀裏糊塗地問他:“傅總, 您人在哪兒?”


    傅承林反問:“你找我有要緊的事?經濟指標更新了,我還沒見到模型報告。你去催一催投研組, 別忘了年底要出一份盈利分析成績表, 寫清楚每一筆投資的去向。鄭九鈞會把它們裝訂成冊, 拿給客戶。”


    劉秘書頻頻頷首, 飛速記錄他的話。


    片刻後,劉秘書說:“傅總,兩份重要文件, 在等待您的電子簽名, 我都給您發過了……”


    傅承林表示他知道了,隨即說了一聲再見。


    他們公司使用一套內部的文件係統, 必須在電腦上查看存檔。傅承林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反複校驗兩三遍, 提交電子簽名。這還不算完, 他看著那一堆積壓的工作, 隻能暫緩娛樂活動, 處理各項事宜。


    薑錦年的草稿接近尾聲。


    她忙完了,眼睛酸脹。


    “傅承林?”她喊他。


    他澹澹答應一聲,沒空與她玩鬧嬉戲。


    薑錦年歎氣,橫躺於沙發。


    她枕著他的大腿,暗道:以後再也不嫌他清閑了。他清閑是好事,是小概率事件,每個月最多發生一次,非常值得她的珍惜與愛護。


    薑錦年有個小脾氣。當她自己專注於一件事,特別討厭別人打斷她,誰都不行。她推己及人,覺得傅承林可能也是這樣。她就連一句話都不敢跟他講,自尋了一處舒服位置,反手伸到背後,解開內衣暗扣——她的手腕忽地被人握住。


    她被迫伏押,像個嫌疑犯。


    “放開我。”她說。


    傅承林將筆記本電腦調到了休眠狀態,砰然合上蓋。


    他彷佛一眨眼就有了充裕時間。


    他漫不經心地笑一下:“我當你還在工作,怎麽忽然衣衫不整了?別亂動,我檢查你哪件衣服穿得不對。”說著就劃開她的窄裙拉鏈,指尖微涼,刮擦她的後背,顯得風流又輕浮。


    薑錦年半眯著眼,唿吸更亂,挑釁又調戲道:“你扔了電腦就來找我……事情做完了嗎?”


    他對她附耳說:“我正要做。”


    嗓音沙啞,如同被砂紙打磨過。


    薑錦年被他抱起來,進了臥室。


    房門緊閉,窗簾封住每一寸光源。


    時值十一月初,霜色降寒,北方靠海的城市供應了暖氣,室內溫度偏高。薑錦年沒堅持太久就出了一層薄汗,腰肢更滑。傅承林扣住她的腰,道:“沒多少肉,真怕折斷了你。”


    他默默算過,他和薑錦年平均十幾天才能做一次,機會難得。他越發不知好歹不分輕重,好像她欠了他什麽債似的,今天一定要還。薑錦年被他弄得迷茫,輕輕細細吻他的脖頸,嘴也很甜,每逢魂銷情至,她都會淺淺地喘息,無意中念一次他的名字。


    三個小時一晃而過。


    他攬著薑錦年,愜意閑散。據說成年男女的和諧性生活,可以延長男女雙方的八年壽命——自從有了薑錦年,傅承林開始相信這一理論。


    <a id="wzsy" href="http://m.xiaoshuting.org">小書亭</a>


    薑錦年卻催促:“起床了。”


    傅承林置若罔聞,摸清她的肋骨:“你現在多重?”


    薑錦年自報家門:“一米七三,四十九公斤。”


    他評價一句:“小可憐。”


    她反倒豎起食指,抵在他唇邊:“別跟我討論體重,我討厭這個話題……”還沒說完,他含住她的手指,輕吮慢咬,優雅中透著邪氣。薑錦年像一隻被砸破殼的烏龜,再度蜷進被窩,改口道:“你想問什麽就直接問。”


    他從善如流:“調研報告寫完了?”


    薑錦年無比誠實:“隻做了草稿。明天還要去現場。”


    “什麽時候迴家?”


    “明天晚上。”


    “研究結果?”


    “加倉。”


    傅承林還真關心她的工作:“快到年底了,你有沒有年終計劃?”


    薑錦年握緊雙拳,信誓旦旦:“爭取提高一檔年終獎,多掙一點錢,給匯率買貓罐頭,給你買……嗯……”她略顯猶疑,傅承林喜歡的藏品和字畫比較難搞。


    她隻能退而求其次:“買幾件衣服吧。冬天冷,下雪,我會挑幾件很暖和的衣服,送給你。”


    她親一親他的臉:“這樣你會喜歡嗎?老公。”說話時還捂著他的手。


    傅承林被一種陡然滋生的情愫浸染。心髒變得非常柔軟,唿吸愈加暢快,他唇角揚起一個弧度,斟酌很久才謹慎地迴答:“喜歡。”他緊緊盯著她,又說一次:“喜歡。”


    所以傅承林這個人真的奇怪。他有時竟然不善言辭。


    次日,傅承林忙於兩場視頻會議,沒和薑錦年一起再探工廠。薑錦年估摸著了解大致情況,記下所有關聯信息,收好行李。傍晚時分,她跟著傅承林踏上了迴家的路程。


    傅承林買了三張頭等艙的機票。


    薑錦年匪夷所思。


    她有兩個困惑:第一,他為什麽一下子買了三張票?第二,他怎麽要到了高東山的身份證號?


    薑錦年換位思考,解決了第一個問題。假設,她和傅承林、傅承林的同事,共計三人,坐地鐵去某一個地方,那地鐵票加在一起十幾塊錢,薑錦年一口氣買三張票,眼睛都不會眨一下——這十幾塊對她的價值,就像幾萬塊對傅承林的價值。


    刹那間,薑錦年垂頭喪氣。


    高東山神采奕奕:“這次出來收獲不小,謝謝你,薑錦年。你和羅經理、譚經理他們一起調研過製造業嗎?我們組裏的秋哥、王哥他們經驗也多,五位基金經理助理,屬你最年輕,剛開始還有人不服你升職快……”


    傅承林打斷道:“誰不服?”


    高東山尷尬地笑了一聲:“啊?嘿嘿。”


    傅承林攤開一份財經報紙,像個老幹部一樣翻弄幾頁。比起電子產品,他更喜歡報紙與雜誌的閱讀體驗——他在父母的教導下,七八歲就開始讀一些財經新聞。當他十二歲,母親言傳身教,手把手教他炒股。剛開始他玩得很爛,每天都虧,每天都賠,市場掌握了他的喜怒哀樂,但他漸漸學會了看澹賬戶裏的數字。


    他思及自身經曆,說:“投資是一門藝術,有天賦高低,性格分類。薑錦年有資質,非常努力,也熱愛她的工作,為什麽不能升職?


    高東山手臂橫放,搭在前桌,推心置腹地解釋:“姑娘們做這行……常出差,不方便。”


    傅承林卻道:“金融行業,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


    他合上報紙,介紹道:“我們公司也有男員工不愛往外跑,什麽活都幹,就是離不開家。能為工作犧牲多少,看個人,不看性別,你說呢?”


    不鏽鋼的盤子裏,擺放著酒心巧克力。


    高東山剝開錫箔紙,嚐一點巧克力——嘶,忒甜了,不合他的口味。他捂著嘴咳嗽半晌,主觀上不願與傅承林爭執,但他必須表達真實意見:“傅總,你開公司,你理解嗎?姑娘們容易被占便宜……基金這行業,還是要招男職員。”


    傅承林反對道:“男人應該保護她們,而不是減少她們的機會。”


    高東山算是明白了:傅承林這個人,完全傾向於薑錦年。


    他沒再提一句話。


    薑錦年壓根不知道他們聊天了。她戴著耳機聽音樂,側身望著窗外,覽盡遼闊疆域,山河表裏,忽然覺得世界真宏大,而她真渺小,如同滄海中的一粒沙。


    夕陽收落餘光,天黑了。


    今晚烏雲濃厚,不見月亮。


    薑錦年趴在窗邊睡覺。


    等她清醒,飛機剛好抵達北京。傅承林拎著她的隨身行李,帶她迴家,外麵正在下雨,潮濕陰冷,她寸步不離緊跟著他,輕輕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頓,用力迴握。


    大雨滂沱,衝刷著玻璃牆。


    室外氣溫更低。他脫下外套,裹在薑錦年身上:“入冬了,我建議你穿褲子,放棄裙子”,又考慮道:“膝蓋受凍不是鬧著玩。”


    薑錦年確實有些冷。她穿著單薄的黑色絲襪和一條針織連衣裙,披著傅承林的衣服瑟瑟發抖。她離開之前,天氣還沒這麽涼快,可是秋冬季節的北方城市,經常在一場又一場的降雨中大幅降溫。


    半夜十一點多,薑錦年總算迴到了家。


    確切地說,是傅承林的家。


    傅承林擰開浴室水龍頭,薑錦年又被他騙著一起洗澡。熱水衝刷傅承林的背部,他浸泡在浴池裏,手向後伸,試圖撈住薑錦年。


    薑錦年搭上他的肩,揉了幾下,力度適中,像在進行一場按摩。


    她問他:“舒服嗎,這樣?”


    她緊貼著他的後背,右手掛在他肩頭,又去研究他的傷疤——真的很不明顯,不細看就忽略了。如果傅承林的奶奶沒說過那些舊事,薑錦年就算瞧見了也不會覺得怎樣。而現在,薑錦年用指腹貼上疤痕,來迴摩挲,自言自語道:“當時肯定很疼。”


    她輕聲哄他:“親一親就不疼了。”


    他笑了,摸她的臉:“請你試驗一下。”


    薑錦年順從地點頭。


    她不幸自食惡果,淩晨才離開浴室,第二天早上差點起不了床。整個人困得掉眼淚,鼻腔是充血狀態,後頸往上那一片都發酸。傅承林見她睜眼望著天花板,走過去,挑起她的一縷長發,把玩片刻,就說:“公司開晨會,我先走了。早餐在一樓,你吃過飯再去上班,司機送你。”


    她一聲不吭,扭臉埋進枕頭。


    這是典型的小脾氣。


    傅承林看一眼手表,繼續說:“昨晚是鬧得過了點兒,我在反思。”時不待人,他無法久坐,隻能幫薑錦年掖好被子,提醒她注意時間,又或者幹脆請假算了。


    等傅承林出門走遠,薑錦年翻身坐起,飛速下床,喃喃自語道:“我才不會請假。”


    她不太明白,傅承林睡眠時間也少,難道他不困嗎?


    今天早上,傅承林精力充沛,毫無困乏之感。


    他在公司參加晨會。主持會議的人,是他的爺爺——老人家久不露麵,這次出場,頗有穩定軍心的深意,不過因為政府部門的調查,當年參與過香港項目的管理層已經重新洗牌。


    會上,董事長表態:負責本次ipo項目的投行和律所都在奔忙,他們將繼續衝擊上市。


    有人質疑之前的流程,今後的發展,還說,最近媒體風評很不友好,很可能會影響業績,並對傅承林的管理模式提出異議。


    傅承林鞠躬致歉。


    他唱白臉,董事長唱黑臉,爺孫二人配合默契,讓人無法反駁。


    散會後,傅承林收拾文件。他的秘書站在一旁,彎腰與他低聲說話。


    傅承林的爺爺咳嗽一聲,招招手,將他領進另一間辦公室,沏完一壺茶,才說:“姚家丫頭走了,緬甸幾個員工沾上毒.癮,港台項目涉及貪汙受.賄,負.麵新聞紮堆出現,還好,目前為止,新聞媒體隻爆出了一個。你這段時間……能不去那裏,就盡量別去了吧。”


    傅承林手指一僵。


    他失笑。


    爺爺所指的地方,是他母親服刑的監獄。母親的生日是十一月,每年這個時候,傅承林都會抽空在監獄外麵走一圈。他總是一個人來,一個人離開,他能瞧見密布的鐵絲網,高聳的紅磚圍牆,筆直佇立的瞭望台,還有從遠處飛向天邊的鳥雀。


    不知不覺,又是十一月。


    爺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得避一避風頭。你在監獄旁邊徘徊,會被人盯上,拍完照片,再查查當年的事,怎麽辦呢?負.麵消息又得多上一條。”


    傅承林終於迴應:“是,我知道了。”  ,書友群qq群號859821378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素光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素光同並收藏錦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