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錦年認為自己的語氣算不上溫柔。


    不過傅承林表現得很高興。他們坐在地毯上說了很長時間的話, 當晚又一起吃了頓飯。薑錦年不吃主食, 隻喝湯, 傅承林就把魚肉蝦肉都推到了她的麵前, 讓她補充蛋白質。


    薑錦年一時口快道:“不補了,不然今天的卡路裏要超標。”


    傅承林若有所思:“我認識一些演員和主持人。他們像你一樣,看起來很瘦,還要節食減肥,因為鏡頭會把正常人照得發胖。”


    他慢條斯理地用筷子分開一片魚肉, 勸說道:“你沒有這方麵的需求,可以適當吃點兒東西。”


    薑錦年不為所動,穩如泰山。


    雖然她的心裏也有顧慮。


    她比較害怕自己的胸圍減了,不再是原來的34d……隨後她又開始思考,為什麽她如此在意“前凸後翹”的評價標準?


    薑錦年感歎道:“社會約定俗成的審美習慣,遏製了女性的多元化發展。唐朝以豐腴豔麗為美,宋代崇尚腰如細柳、金蓮小腳、櫻桃小嘴……到了近代呢, 漂亮姑娘都是翹臀長腿,身材不好就等於自製力不強, 做人真難呐。”


    傅承林的思維角度很奇特。他接話道:“沒錯, 做人不容易。群聚社會裏, 存在一定導向性。你看大宗品牌的廣告是怎麽做的,無論化妝品、家電、還是服裝行業的廣告, 都在傳達一個訊息——買了他們的產品, 就能生活幸福。”


    薑錦年咀嚼玉米, 腮幫微鼓。


    等她全部咽下去, 她才說:“我以前呢,很愛看男模拍的廣告……就是那種男模,你懂嗎?六塊腹肌,年輕力壯。他們拍的那些手表啊、剃須刀啊、男性香水啊,之類的廣告,我經常看上好幾遍,督促自己鍛煉身體。”


    她的態度誠懇又隨意,顯然沒對傅承林設防,想到什麽都說出來了。


    傅承林抓錯了重點:“腹肌這東西,我其實也有。”


    薑錦年聽得一震。


    而他抬起左手,解開了衣領上方的第一顆扣子。他這動作應該是無意的,但是薑錦年克製不住,總往那個方麵想,她覺得傅承林在給她下套。


    她幹脆埋頭喝湯,再也不看他了,嘴上還說:“有就有唄,沒什麽好炫耀的,請你低調。”


    傅承林卻調侃道:“薑同學,我在你麵前不想低調。”


    他放下筷子,直言不諱:“我正在引起你的注意。”


    薑錦年伸出一隻手,想拍他一下。但她沒摸準他在哪兒,她隻是循聲摸人……她故意不看他。因緣巧合之下,她碰到了他的衣領,指尖伸了進去,親密觸及他的身體。


    她正要縮迴手,傅承林按住了她的指骨。


    他如同一位慷慨的東道主,歡迎她一償宿願。


    這份豪邁和灑脫莫名其妙刺激到了薑錦年,她心想,他都不怕,她還怕什麽?


    她轉過身,麵對著他。


    衣扣一顆接連一顆,在她手中被慢慢解開。她將手掌攤平,放到他的腹肌上按了按,真材實料果真帶感,遠比屏幕裏的畫麵來得暢快。


    傅承林衣衫不整,任她把玩。她謹慎地摩挲了一陣,像是輕緩的羽毛浮動,他竟然連一聲都沒吭。


    薑錦年疑惑不解:“你不怕癢的嗎?”


    她拖動椅子,坐得更近:“我沒別的意思,我隻是研究一下你。”


    傅承林晚飯喝了半瓶酒。他拆開桌邊的一個包裝盒,吃了一塊薄荷糖提神。他稍微攏緊了衣服,從容地詢問薑錦年:“研究的結果怎麽樣?”


    薑錦年如實道:“傅同學身材挺好的。”


    他一笑,垂首不語,親了她的額頭。


    從法蘭克福飛迴北京的十幾個小時,他沒睡著。前幾天也是,公務纏身,再加上時差影響,作息完全被打亂,如果沒有薑錦年,他這會兒應該在臥室補覺。


    初見到她還有幾分興奮,現在親也親過,摸也摸過,廢話說了一大堆,他的神經緩和,略顯倦意。他仍然摟著她的腰,看她順從伏進自己懷裏,周遭環境像做夢一樣充滿了不真實感。


    薑錦年對他說:“你困了吧?你批評我不睡覺,你又能好到哪裏去……我先迴家了,你早點休息。”


    他打起精神,親自送她迴家。迴來的路上,司機掌控著方向盤,他就在車裏閉目養神。


    次日下午兩點,傅承林出現在靜北資產公司的辦公室。


    昨夜台風來襲,氣溫驟降,連帶著降落一場瓢潑大雨。到了下午,雨勢轉小,天空仍是灰蒙蒙一片,雨絲攜風纏綿,北方城市有了江南煙雨的意境。


    不過傅承林今天的狀態一般。


    他十八歲那年傷重住院,出院後,落下一個“每逢雨天膝蓋就疼”的毛病,治也治不好,塗藥不管用,從某種程度上說,屬於輕度的疑難雜症。


    鄭九鈞知道傅承林的狀況。


    他敲門進入辦公室,咳了一聲才說:“你今天迴家休息,調整調整時差,身體要緊,工作再重要也不急這一天。”


    傅承林聽見他的話,頭也沒抬。


    風控總監剛剛遞交了一份材料,他一邊審察內容,一邊單手敲鍵盤。鄭九鈞覺得他的大腦構造奇特,像是安裝了多核cpu,支持多線程並行運算。簡單點兒說,就是智商比較高。所以,傅承林給出的意見,鄭九鈞多半都能聽進去。


    反過來,他對傅承林的意見呢?


    傅承林基本都是不置一詞。


    鄭九鈞早已習慣。他坐到了旁邊一把椅子上:“那些p2p理財項目,我一個都沒摻和。有幾個朋友撈了一筆,也有人正在賠……”


    金融界的p2p,指的是一種借貸平台。


    它的興旺前景離不開互聯網技術支持——移動端大勢之下,人人都有智能手機,每時每刻,都能撞見各種各樣的網貸。


    p2p的本質是一種融資。投資者出錢,借貸者拿錢。時間一到,拿了錢的用戶按利息還款,出了錢的用戶按利息收賬。


    換句話說,p2p是21世紀的網絡借債收賬。


    此外,p2p的運營成本較低。它隻需要依托於軟件,就可以得到產出與迴報,並不需要十分專業的金融知識,也不需要投資者注入一大筆資產……再往深處想想,全國有多少企業需要貸款,多少民眾需要借錢,多少投資者在尋找商機?


    最誘人的一點是,p2p近兩年的平均收益率為12%,跑贏了某些基金公司。


    據鄭九鈞所知,姚芊他們家聯合某機構,打著國企背景的招牌,做大了一家p2p網貸。線上利潤可觀,投資者還組建了自己的用戶群,再推薦給親朋好友,形成了高度黏性和品牌效應。


    鄭九鈞麵上不顯,心中自有計較。他答應了長輩,這一年要掙到一個數,否則無法證明他自己的實力。


    靜北資產公司被傅承林掌控,鄭九鈞覺得十分穩妥。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傅承林的量化投資尚在起步階段——這種投資方法,需要吸納海量數據。


    因此傅承林的團隊裏,多半是一些頂尖高校的博士生,橫跨證券交易市場,所有人都顯得野心勃勃。


    傅承林鋪了一條長遠的路。鄭九鈞不甘落後,再次提及了p2p勢頭:“我們有豐富的資源,也有軟件架構團隊……哪怕自己不做,外包給別的公司都行。隻要一個網貸概念,就能炒出真金白銀,何樂而不為呢,哥們?”


    敲鍵盤的聲音停息。


    傅承林打開抽屜,掏出一根煙,點燃,吸了一口才說:“你要是執意想做,我們朋友沒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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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霧淺淺飄遊,在密不透風的室內徘徊。


    鄭九鈞驚訝於傅承林的反應,又被煙味嗆得打了一個噴嚏。


    他思前想後,借用別人的親身經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電商金融服務平台,不是拒絕了我們的合作麽?那個黃總,是姓黃吧?他雖然是你的師兄,麵子上講話客客氣氣,我真要和他們簽合同,他就推三阻四的。好在還有p2p……p2p能幫我們自立門戶,比方說吧,姚芊他們家就做得風生水起。”


    提到姚芊二字,鄭九鈞語氣一頓。


    因為上次的包廂事件,大家鬧得很不愉快。傅承林已經和姚芊決裂,雖然他們其實都沒見過幾麵。


    當日細節,鄭九鈞不願迴想。他仍然把傅承林當朋友,即便區區一個p2p項目就撼動了他們的情誼。


    傅承林不再抽煙。他起身走近落地窗,開窗通風。


    天空陰霾密布,視野遍及烏雲。他說:“p2p理財有它的優點。你可以避免剛性兌付,提高自己的抗周期性能力,吸納一部分資金……但是市場監管不完善,我舉個例子,借錢的人就是不還怎麽辦?資金鏈一旦斷裂,你想沒想過怎麽抽身?所有理財產品在出事以前,都很安全。”


    鄭九鈞聽了他的話,當真沉思了一會兒。


    他暗忖:p2p平台的運作原理,是不是讓傅承林想起了他的母親?


    時至今日,那個女人還在坐牢。


    牢獄之災是永遠的道德汙點。


    難怪傅承林反應激烈。


    鄭九鈞想通了其中道理,就放棄了投建p2p平台的念頭。姚芊找他做第三方合作,他也冷下心拒絕道:“我們公司沒經驗,這方麵還是盲點。真做不了,抱歉,姚小姐。”


    姚芊正躺在一家美容店裏做推背按摩。


    按摩師是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男子,手臂粗壯,富有力量。這男人的手掌粗糙潮濕,在姚芊的背部一路擠壓按揉,舒服到了她的心坎裏。


    她發出輕細呻.吟,在電話裏一陣巧笑:“九哥,現在全國的p2p用戶上千萬,人均投資兩萬元。膽大的人都在賺錢,膽小的人錯過機會,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鄭九鈞態度堅持:“我就不是膽大的人。我欠缺p2p市場的戰略眼光,沒那金剛鑽,攬什麽瓷器活?”


    姚芊一個翻身,放鬆身體仰躺,正臉朝上。她用眼神暗示按摩師,讓他繼續撫慰她的疲憊,那男人猶豫幾秒鍾,隻能照做。


    姚芊滿意地吸一口氣,又問:“九哥,你是聽了傅承林的話,還是自己有想法啊?”


    鄭九鈞還沒下班。他坐在辦公室裏,想起從前聽過的讒言。那些人說,鄭九鈞隻是名義上的副總,實際上他是陪太子讀書,專門給傅承林打雜。


    他聽得再多也沒當一迴事。


    但是姚芊一提,鄭九鈞心裏膈應,嘴上就沒了客套意思:“你猜是誰的想法?想說什麽就直說,別跟我客氣,也別把人當傻子耍。”


    姚芊交叉雙腿,仰高脖頸。


    空氣中充滿了玫瑰精油的香氛,她像是跌入了玫瑰織成的夢境,她不自覺放柔了語氣:“耍誰也不能耍你啊,九哥。我要不是有十足十的把握,根本不會出手。我們家的平台是我爸組建的,用戶都在上海浙江廣東,民間資本充裕,出不了問題。你不敢單幹,還不敢合夥嗎?”


    鄭九鈞四兩撥千斤,與她扯皮。姚芊察覺沒戲,麵上不顯,仍是一聲連著一聲,認他做哥,等她終於哄好了他,掛了電話,卻又罵道:“男人就沒一個牢靠的。”


    忙於按摩的男技.師搭話道:“姚小姐最近生意不順?”


    姚芊舔了舔唇,挑著眉梢迴答:“就算再不順啊,我也包得起你。”她卷起男人的衣角,看清他的工作牌號:“27號技師,你一天接待多少個客人啊?”


    他訕訕迴答:“十幾個。”


    姚芊憐憫道:“比我想象的少多了。”  ,書友群qq群號859821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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