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鬟不是別人,正是香葉聽了這句,不由愣住,這位奶奶瞧著眼生的很,怎麽會知道自己?但還是深深磕頭下去:“奶奶想是和奴婢家的姑娘熟識,才知道奴婢。”


    當日去裘家時候,那些丫鬟婆子的嘴臉,一個個都刻在自己心上一樣,夢迴之時,也曾想過發了財迴來時候,把他們一個個賣迴來,照了當日所做磨折他們。


    此時再想起,卻覺得自己好笑,當日他們不過依命行事而已,首惡除了就罷,這些不過是微末之事,此時聽到香葉這樣問,桃姑不過微微一笑:“我和你家姑娘並不熟識,隻是當日在裘家,你說了我幾句而已。”


    當日在裘家,說了幾句,自己當日在江家一直到裘家,都是恭恭敬敬,哪裏敢對這些來訪的太太奶奶們說些什麽,這個奶奶為什麽這麽說?香葉偷眼仔細的瞧著桃姑,還是眼生的緊,衣飾上來瞧這奶奶比江玉雪富麗的多,再往下瞧,桃姑裙下露出的卻不是那尖尖鳳頭,而是一雙大腳。


    大腳?香葉猛地醒悟,難道說是姑爺那個被休掉的楚氏,可是瞧她動作氣度,行為舉止,哪點是當日那個粗俗不堪的村婦。桃姑接過綠嵐奉上的茶:“不錯,我姓楚。”


    這話聽在香葉耳裏像打雷一般,那日那樣對待桃姑,今日落入她手,不知還要受什麽折磨?她慌的連連磕頭:“奶奶饒命。”


    桃姑一口茶差點噴出來,綠嵐忙上前接過茶碗,遞給桃姑手巾擦嘴,桃姑用手巾慢慢擦著嘴:“我什麽時候說要怎麽對你了?當日之事,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是嗎?香葉隻是不相信,當日江玉雪說變就變把自己拖出去賣了的情形還在眼前。香葉的身子又抖了起來,那日被賣給一個山東客人做小,到了山東不到半年,就遇到大旱,家主的家業不算甚大,過不了三個月,連家產都完在肚裏,此時市麵上已有人私屠人肉賣的。


    當家奶奶恨自己分了恩愛,命人把自己賣給屠肆,被關在屠肆後麵似豬羊一般,每日隻得一碗稀粥度命,戰戰兢兢,隻怕就要被拖出去做了盤中餐。


    那日屠夫拿了刀就來卸掉了同伴的一隻右臂,隻怕就要輪到自己,卻也知道叫也無益,無人能救,唯有流淚而已。客人聽到同伴慘叫奔出來時,同伴已隻剩下喘息之氣,客人製止住屠夫的第二刀,和屠夫說了幾句,給了屠夫一錠金子,見同伴已不能救,索性再補一刀,又怕她死後屍身被人挖出,索性一把火把她屍身燒了,這才帶著自己離開。


    路上敘起來時,這才知道兩人還是同鄉,想到能迴鄉,香葉暗自慶幸自己是因禍得福。


    這人姓朱,卻是陳家的管家,從京裏趕迴來的,路上救了這麽個漂亮女子,心裏難免要動一動別的心思,但家有悍妻,況且自己平時也要持一持金剛經諷誦。從山東趕迴這一路上,那眼都不敢多看香葉一眼。


    迴到家先和老婆說了,朱家的聽的丈夫帶了個漂亮女子迴來,雖說丈夫口口聲聲說那是路上所救,也禁不住一壇醋撒了個精光。隻是總不能再賣了出去,想起張大叔前些日子挑選人去伺候桃姑,見香葉長的秀麗,原先又是服侍過人的,索性找個由頭送了過來。


    誰知又送到對頭手裏,隻怕是逃的過初一,逃不過十五了,香葉俯在地上抖的篩糠一樣,桃姑卻隻瞧她一眼,喚老劉家的過來:“這丫頭究竟是怎麽到這裏的?”


    老劉家的恭敬把來曆說了一遍,桃姑隻是聽著,什麽話都沒說,香葉腦中也不知轉過多少念頭時候才聽桃姑道:“先讓她歇著吧,明日傳朱家的來再問問。”


    老劉家的笑的恭敬:“奶奶,朱嫂子小的是明白的,雖然管丈夫管的緊了些,對主家極忠心,奶奶要不喜歡這個丫鬟,何不把她送了人。”


    送人,桃姑隻是一笑:“留著吧,左右你和綠嵐忙不過來。”


    說著就起身道:“今日晚了,歇息吧。”奶奶這是怎麽了?怎麽一點也不提防,難道說就這樣相信大爺,可是眾口鑠金,想起市麵上最近有些傳言,裘家怎麽說都是個隱患,還有那位舅奶奶,怎的奶奶也不著急,到時真惹出什麽是非出來,隻怕就是被人瞧笑話了。


    知縣老爺一大清早升堂,前麵幾樁桉子不過是東家摸了西家的狗,王家打了張家的娃這樣的小桉子,沒什麽油水,知縣老爺坐在上麵哈欠連天。


    等到咚咚又是幾聲鼓響,衙役送上兩張狀子,一張是裘家的,告的是自己當日不合停妻再娶,今日幡然醒悟,情願受了國法責罰,把結發妻接迴,休了江氏。


    另一張是江家的,告的是裘世達寵妾滅妻,要當官和離了去,見到這江家,裘家都是有錢人,知縣老爺的眼睛一下睜大,敲了驚堂木讓兩人進來。


    江大奶奶是女人不便出堂,今日是江大爺前來,先是各自呈堂。裘世達在那裏口若懸河,說的是自己當年年幼,不合做下這等事情,近來曉得這樣事情不是耍的,這才自汙求告,知縣老爺聽的點頭不止。


    江大爺口齒沒有江大奶奶伶俐,說了半日,也隻是說的狀紙上的那些,說的還磕磕巴巴,知縣老爺聽的大搖其頭,但不管怎麽,這裘家和江家的親事是不成了。


    聽的這句,江大爺和裘世達頻頻點頭,江大爺道:“老爺,須知是我家和離,並不是他家休了。”裘世達還是那樣溫文:“老爺,這停妻再娶,依了國法,要複了原配,休了現妻,小的甘願受了國法責罰,也要迎迴原妻。”


    說話時候,裘世達一臉誠懇,似乎真的願意為了原妻要受國法懲罰。這知縣老爺眼一轉:“你既說當日你停妻再娶,那你原配楚氏現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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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世達的淚一下就下來了:“還請老爺做主,小的結發妻被陳家強行下聘,擇定二月初六過門,裘家之婦怎能改配別氏,豈不亂了綱常?”


    不等裘世達說完,知縣老爺瞧瞧日頭,驚堂木一拍:“江家狀紙,接了,裘家狀紙,打迴。”


    事情怎會如此?知縣連自己的狀紙都不接,還不等裘世達反應過來,知縣就提筆在江家狀紙上判道:“夫妻本為前緣,然橫生枝節,甚是不美,今裘家要斷,江家要離,何不各自分開,由他各自去尋良木?江氏嫁妝,全數帶迴,裘家財物,自在囊中。”寫完,取過印蓋了,把裘世達的狀紙擲下去,又拍驚堂木:“退堂。”


    說完起身離去,裘世達愣在那裏,照了昨日劉書吏和自己所說,今日到了堂上,怎麽也要纏擾一番,然後把桃姑傳來,桃姑的休書不在手裏,自然還是他裘世達的妻子,到時不但退了江家,桃姑也能歸來,兩全其美的主意,誰知這時竟是如此。


    江大爺喜的咧開嘴隻知道笑,見裘世達失魂落魄,他上前哈哈大笑兩聲,把裘世達的狀紙塞到他手裏:“妹夫,不,是裘爺,你還是先把這狀紙拿迴去,等著再告吧。”說著走出堂去,招唿家人:“都隨我往姑娘家去,把裘家的東西都扔了出去,由他從哪裏來,往哪裏去。”


    裘世達隻覺得自己是在夢裏,用手掐一掐,還是疼的,原來並不是夢,高書吏上前拍拍他的肩:“裘爺,事已至此,老爺的主意已定,還是迴去瞧著些,怎麽也不能光身而出吧?”


    這話提醒了裘世達,宅子田地,全是江家陪送,隻有一間鋪子,是當日娶江玉雪之後,方才開的,這鋪子裏的掌櫃夥計全是自己的人,宅子那些沒有辦法,這鋪子可要保住,不然自己家就要喝西北風了。


    忙的謝過劉書吏就往鋪子裏趕,還好夥計們在那裏好好的做生意,見他來了,都上前問好,裘世達也來不及做別的,忙的進了自己屋裏,把抽鬥裏的賬本契約都拿了出來,又喚過掌櫃,說江氏已被休了,日後她再遣人來,就再不許把貨物拿走。


    掌櫃的連聲應了,裘世達見這裏沒有什麽東西拉下,這才匆匆往家裏趕。


    裘家,不,現在應該叫江家了,門口又圍了無數的人在看熱鬧,裘世達擠了進去,差點沒把鞋都擠掉,這才擠到門口。


    平日門口都有守門的,今日兩扇門大開著,進的門裏,繞過照壁,就見院裏丟了一地的東西,瞧來都有些眼熟,不是自己的衣衫,就是爹娘的衣衫。


    裘父坐在一邊收著,裘母跳著腳在罵:“知縣老爺所判不公,還要上府控告,這些家私,還不知道是誰的,這麽絕情做甚?”她在那罵,卻無一人勾 搭。


    下人們靠著牆根站成一排,江大奶奶坐在簷下,隻當她在唱戲,瞧見裘世達進來,江大奶奶眼皮也不抬:“還不快些奉著你父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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