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雪愣在那裏,和裘母抱做一團的張媽媽可還分了神看著她,見裘世達進門後什麽話也不說,隻是抓住江玉雪打了一巴掌。張媽媽急忙放開裘母,裘母見她鬆手,趁機抓住張媽媽的衣衫那麽一扯,張媽媽的外衫就被扯掉,裘母尖聲高叫:“你這不識好歹的奴才,哪有這樣對主人的,還不給我脫了好衣衫,到廚下燒火?”


    張媽媽反手就往裘母麵上打了一巴掌,裘母正在得意,沒料到被打了一巴掌,頓時坐到地上大哭起來:“這是什麽世道,哪有做下人的打主母的道理。”張媽媽此時已到了江玉雪身邊,見她半邊麵被裘世達打紅,心疼的都要掉下淚來,聽到裘母在那裏罵,用手指著裘世達就大罵起來:“你這殺才?難道不知你今日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是姑娘的嫁妝嗎?姑娘對你,哪裏有不到處?你竟這樣做作?難道以為江家沒人了嗎?”


    裘母早滾到裘世達身邊拉住兒子的腿大哭起來:“兒啊,你娘我沒臉活了,竟被個下人辱罵。”裘世達卻是今日出去應酬時候,聽的酒席上有人在說陳家大爺將要娶親,娶的不是高門大戶家出來的千金,竟是個被人休過的女子。


    初時隻當稀奇聽,誰知越聽越覺得像是被自己休掉的楚氏,後來更聽說那女子是走海發了大財的,囊中少說也有四五萬金,比起陳家家財雖然少了很多,但也沒有哪一家千金的嫁妝會有這麽多。


    還有人笑稱,當日江老爺嫁女,連房子連地,下了四五千金的嫁妝,也算是頭一份的,沒想到還有人用四五萬金做了嫁妝,話裏帶有的譏諷味道裘世達怎麽聽不出來呢?不就是笑自己穿的是妻子嫁時的衣衫?


    匆匆不等終席就辭了迴去,迴家路上恰好遇到楚大嫂,素日見到楚大嫂,裘世達隻當不認得,今日就想問問桃姑發財的話是真是假,忙叫住轎子,攔住楚大嫂細問起來。


    楚大嫂見平日不理自己的裘世達此時和顏悅色,明白他想必知道桃姑發財迴來,想到那日去桃姑那裏遇到的冷遇,心裏想出個計策來,讓裘世達這個前夫去和桃姑鬧一鬧,給她個沒臉也好。


    想到這裏,麵上反撮起笑來:“裘爺,你可知道小姑她可是發了大財,別說穿綢著緞,那日我見她頭上手上戴的,都是足金的東西,那樣一身,想必也有斤把,她也不嫌重。”


    斤把足金的首飾?婦人家的首飾可不是隻有一兩套的,而且一次也不會戴完,最多能戴個十之一二就差不多,照這樣算下來,桃姑光首飾就值個兩千來兩,再加上別的,四五萬金的東西定還是有的,那江玉雪帶來的嫁妝,在這些麵前,可是不值一提。


    楚大嫂見裘世達神色變化,知道他是喜歡錢的,故意歎一口氣道:“當日你若沒休了小姑,我還要稱你一聲妹夫,哪似今日小姑要帶著這些錢去給陳家錦上添花。”


    休了?裘世達皺一皺眉,當年休桃姑時候,卻是暗地裏做事,雖說有原媒,堂上父母做主,還有她娘家哥哥點了頭,可要翻過來,也不是不能的,想到這裏,裘世達連連拱手:“多謝舅嫂提醒,做妹夫的這就迴家尋父母商量。”


    楚大嫂見裘世達立時就把稱唿轉了過來,心裏想到,你不認我們倒罷了,你嫁到裘家那可是人人都知的,到時告上公堂,告你個夾資私逃的罪,瞧你還拿什麽去進陳家的門?


    裘世達這裏急忙迴了家,剛進大門迎麵就碰到小廝慌張過來,說奶奶和太太在屋裏打起來,裘世達此時滿腦子都是怎麽把桃姑那些錢弄迴來,恨不得把江玉雪登時就掀迴她娘家去,等進了門見果然吵嚷不休,這才給了江玉雪一巴掌,又被護主的張媽媽罵了幾句,立時跺腳發作道:“這樣日子,還過了做甚?”


    張媽媽本以為搬出江家來,裘世達就算不怕的十足,也要小心一些,誰知裘世達早不是早上出門時候的那個人了,見裘世達這樣,張媽媽倒一時忘了說話。


    裘世達發作過後,冷笑道:“娘子你怎的這般,不孝爹娘倒也罷了,此時還唆使你身邊的婆子這樣說話,這七出之條,娘子你犯的不少。”


    七出之條?裘母此時在婆子的攙扶下已站了起來,用手理一理頭發,聽到兒子這句倒愣住了?雖說要接了掌家之權不過是打一打江玉雪的氣焰,心裏也明白這些家私都是江玉雪帶來的嫁妝,要真休了,全家還不是要迴鄉下繼續過苦日子,不由拉一拉兒子的衣襟。


    裘世達隻是把裘母的手從衣襟上拉下,對著江玉雪口氣更嚴厲了:“現時就遣人去請舅兄,請他來評評理,媳婦怎能這樣對婆婆。”說完理都不理江玉雪,拉著裘母就出去了。


    江玉雪頓時如雷轟頂,張大著嘴似僵了一樣站在那裏,張媽媽一邊幫她揉著胸口一邊道:“姑娘別氣,姑爺定是油脂蒙了心,難道他不知道,雖說你是嫁他,其實他和入贅一般,真要到了那步,讓他三個人都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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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玉雪的淚此時才撲簌簌下來:“媽媽,還是隻有你好。”張媽媽掃一眼屋裏情形,此時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打翻,碎瓷片這些滿地都是,張媽媽喚過丫鬟命她們打掃幹淨,又端來茶水伺候江玉雪喝下。


    見江玉雪好一些了,這才讓丫鬟去瞧瞧裘世達去了哪裏?丫鬟不一時就迴來:“大爺把太太送迴屋,想是安慰了太太幾句,現在又派人去江家請舅爺,接著就進了吳新娘的屋子。”


    吳新娘就是三個月前裘世達接進門的妾,聽了這話,江玉雪隻似萬劍穿心一般,叫聲媽媽就在那咳嗽不止。


    張媽媽忙給她捶著背,那眉就一豎:“定是那吳新娘搗的鬼,不然好好的姑爺怎麽會變起臉來?”江玉雪一聽,更是悲從心來,想起裘世達在自己孝期納妾,實在是沒有為人子婿的模樣,偏生此時那丫鬟又接一句:“方才奴婢過去時,聽的吳新娘屋裏的丫鬟說的,吳新娘這月身上沒來,想是有了身孕,姑爺還在命人請人來瞧。”


    有了身孕?江玉雪此時又吃起醋來,頓時忘了納妾的本意是要借她的肚子生個兒子,那手緊緊攪著帕子,咬著下唇道:“生孩子,她倒想的好。”


    張媽媽終究是要老奸巨猾些,眼一閃就又多了個主意:“姑娘,你且休如此,她是你手下的人,到時等生出孩子來,怎麽對付都成,何必急在一時。”江玉雪剛要點頭,裘世達的聲音就又響起:“惡婦,你生不出孩子倒也罷了,怎的此時還要算計我的孩兒,你這樣惡婦,豈是容下?”


    江玉雪沒想到裘世達竟去而往返,那話還聽的清清楚楚,雖說富人家妻妾爭風,這妻滅了妾的事不少,但都沒有明麵做的,臉不由紅了紅。


    裘世達本意是迴來尋些補品給愛妾補補身子,偏又聽了這句要緊的話去,更是抓住理由要鬧。張媽媽心一橫,既已鬧到這樣何不撕了臉麵,眼也不捎裘世達:“姑爺,瞧在姑娘麵子上喚你一聲姑爺,卻不要我提醒你,這宅子是姑娘的陪嫁,連我們這些人都是姑娘的人,江家的人,說正經的,輪不到裘家的在這指手畫腳。”


    說著張媽媽就喊丫鬟:“把這位裘大爺請出去,由他愛上哪上哪?”江玉雪還想叫聲,早被張媽媽捏住手,丫鬟果然是聽張媽媽的,早把裘世達從房裏請出去,撲通一聲把門合上。


    裘世達瞧著那合上的門扉,腳跺了跺,怕什麽,等和桃姑重修舊好,這些銀子又不是弄不迴來的?忙去老娘房裏尋些老娘藏著的東西給吳新娘送去,又重新交了裘母一番話,讓她第二天一早就去望桃姑。


    事都做完,這才安心的去陪著已證實有孕的吳新娘,心裏那算盤打的十足,到時人財全得,定要再多納幾個美妾,桃姑可不像江玉雪那樣刁蠻,可惜的是,江玉雪那邊就要丟了,若能江玉雪也答應做了自己的妾,這可不是十足的美事?


    裘母到桃姑那裏時候,桃姑正在給自己做嫁衣,雖說已有了一套林大奶奶送的嫁衣,可嫁衣還是要親手做更好,這次可不像上次做的嫁衣隻用紅線,金絲銀線翠羽,各種線都擺在那裏。


    這鴛鴦要用翠羽織了,那邊最好就要用金絲繡出雲紋,這樣走起路來才一閃一閃,桃姑邊繡唇邊的笑容越大,自己真是糊塗,怎麽就忘了要做這些,這眼看離成親隻有二十來天,不趕著可來不及。


    聽的有人說有位裘太太求見,桃姑倒沒想起來是哪位?還在想要不要人進來已經聽到裘母的聲音:“我和你家奶奶可是熟到不行,不消通報。”


    老劉家的不由皺眉,自上次楚大嫂來過,陳知隆怕還有人來尋麻煩,特意又派了兩個家人在門上守候,怎麽會讓人進來。


    桃姑見到裘母,還沒反應過來裘母已經一把上前抓住她的手哭泣:“我的兒,你可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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