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陽城內最有名的粉樓, 歌舞升平, 夜夜笙歌,水粉嬌顏環繞,醇酒美人共享, 既是王都,就連妓院都比一般城裏的氣派, 底盤大,樓層高, 房間多, 姑娘齊,就連閱曆廣闊,交遊先逛窯子的白風寧也對此毫無挑剔, 這兒他來過不隻一次, 能讓曜王爺友情推薦的粉樓自是不能損了他的麵子,不僅要拿的出手, 更要襯頭地顯示他們中土爺們的幸福生活, 這兒的確服務周全,應有盡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白風寧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想不開地帶個女人,他的嫂夫人, 他想入非非的嫂夫人來光臨如此高級的銷金窟.


    胭脂環繞的包廂裏被一張容納十餘人的大桌占去了大半的地方,桌上美味佳肴盤盤疊疊地往上架,男男女女環桌而坐, 除卻坐在白風寧身邊的龍小花自然都是這家粉樓的酒國名花,各個爭奇鬥豔,臀腰扭擺,而這群撒銀子的金主男人則是吏部的大小官員,這座酒席,不必多言,正是歡迎他們空降而來的頂頭上司新任右相白風寧的洗塵宴.


    比起待在戶部被十九殿下操持的沒日沒夜的官員,他們吏部的官員可就舒服多了,這白風寧白大人出生江湖世家,為人不拘小節,爽直風度,可比那肚子裏藏幾把小算盤的十九皇子好相處多了,白大人第一天上任,對手下官員沒有點上新官的三把火,對同僚禮讓謙和,笑容氣度皆是非凡,把這朝房的氣氛弄得暖乎乎的,如此擅長處理同僚關係,底下官員也不傻,當下就邀他下朝後一同吃個便飯,他一口應下,沒有二話,如此沒有架子的上司,實屬難得呀.


    隻是……這個上司有點怪癖.


    這男人攜伴出遊,肯定是奔著粉樓去,可沒聽說男人上粉樓消遣,自己帶個娘們來絆手絆腳的.


    白風寧當然知道他辛苦建立一天的形象被身邊的家夥毀滅怠盡了,他今日第一天到任,這同僚關係被他拿捏得恰如其分,這些官員既敬他也懼他幾分,於是想了法子討他的歡心,於是特意邀他來逛窯子,這男人什麽時候最沒戒心,自然是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時候,說不定他就能套什麽有用的情報,他一身白衣正要光明正大地去參加男人的應酬,腳還沒踩出暄王府的大門,迎麵就撞上一個連鞋都沒穿的家夥哭哇哇地跑迴來,不張眼睛地撞上他,二話不說勒住他的白衣襟,用手上的眼淚鼻涕染指了他,然後指著那片牆大嚷道:


    “帶我出牆呀!”


    “哈?”搞什麽,男人是很忙的,哪有時間去理這個連他深情款款的表白都裝作聽不懂的蠢女人啊.


    “我要出牆出牆出牆,不要走大門,我們飛出牆呀呀呀!”


    “......你知道我要去哪裏嗎?”他現在要去的地方,女士止步,乖乖待在家裏繡花喂狗啦,不是要當良家婦女嗎?


    “就算你又要很沒種地去妓院買很貴的女人我也要跟你一起出牆呀呀呀!”


    “這是你自己說的.”她都不介意了,他還介意什麽?於是,攔腰一抱人,他放著大門不走,一腳躍過暄王府的高牆,徒留一臉驚恐的吳管家站在門邊等著自家老爺下朝,告訴他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他的女主子光著腳丫子出牆了.


    人都說紅杏出牆很刺激,可沒人告訴他紅杏出牆後有什麽快感,他隻覺得撿到一個大麻煩,這個家夥賴在他懷裏想別的男人想得很投入,他卻隻能很無奈地先抱她去買了一雙新的小繡鞋,他很得意自己挑了一雙繡著小紅杏的緞麵繡鞋,套上她的腳,卻發現她還在忙著流鼻涕眼淚,全然無視他的用心良苦,他嘴一撇,不再多言,直接帶著她趕赴吏部官員的銷魂夜宴,結果一拉開包廂門,他的料想做數了.


    所有官員見到那個哭得很抽搐很刹風景的女人皆是嘴角一僵,笑得很難看,連帶看他的眼色都怪異了起來.


    搞什麽?白大人?哄孩子不會迴家哄嗎?帶到妓院來哄算什麽啊?


    眼前這算什麽情況,這個坐在白大人身邊一邊哭一邊灌酒很沒氣質的女人是誰啊?他們倆什麽關係?互相戀慕?女追男?知道男人要來妓院,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要追來?白大人也讓她跟?搞什麽,那本來為白大人準備好的女人是上還是不上?


    吏部的官員一下沒了主意,隻能察言觀色地靜觀其變.


    白風寧並沒有多理睬那個突然多出來的小包袱,他自顧自地與官員寒暄敬酒,倒是龍小花很自娛自樂地一邊抹眼淚一邊吃著喝著,毫不客氣,不懂客套,完全不懂什麽是虧待自己,吃到菜色不如意,還扯了扯身邊的白袖子投訴:


    “那個菜沒味道呀,不夠鹹,那個涼掉了,要迴鍋哇.”


    白風寧不動聲色,隻是舉筷子分別嚐過兩個菜,微微一皺眉,立刻有官員體會其深意,讓人撤菜換菜.


    看起來,不像男女關係,倒像買錯寵物的主人和不討喜,隨便喂飽就好的雌性動物,幾位官員眉頭一動,換了個眼色,一拍手掌.


    龍小花吃到一半,突然覺得幾盞油燈被人熄滅,這很似有什麽大人物要突然登場,她率先一步甩頭看向背後的門,隻見幾位不似中土穿著的異域女郎頭披薄紗身裹兩截段露腰衣,扭腰擺臀地朝這房間裏走進來.她們發色偏棕,各個大眼挺鼻薄唇,瞳色不似白風寧那般灰澹卻也比中土人的瞳色淺澹些,帶著略略的棕色.


    “聽聞白大人有一半番邦血統,相比這中原的女子入不了味,這家粉樓裏以這些番邦姑娘最最出名,舞姿美豔,琴藝高超,不知白大人意向如何?”一位官員起身解釋道,使了個眼色,那些番邦姑娘便一下擁到白風寧的身邊.


    一股外域的麝香撲麵而來,味道很濃烈,龍小花咽下一口唾沫看著那群女人,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唔,她的確也算是有雌性象征的動物呀,為什麽這裏比人家小,那裏沒人家翹,不會跳舞,彈琴就更別提了,亂彈琴她倒是很擅長.為什麽除了小如意以外還有這麽多性感尤物呀!


    不過女色是沒用的,白馬良人根本對女色不為所動……


    “幾位大人倒是深知白某的品行,中土女子的確不比番邦女子,矯情又不可愛,天天被夫家管得呆呆傻傻的.”


    噗!這個下流痞子是誰呀,什麽屁白馬良人,他在說誰矯情又不可愛,還被誰誰誰管得死死的呀,他不要以為她聽不懂指桑罵槐,他就可以指著番邦尤物罵龍氏小花呀.


    “對對對,這異域女子舉止大方,不比有些女子小家子氣,擺不上台麵,白大人若喜歡,挑一兩個迴去,算是在小送份大禮給你.”


    “這恐怕不好.”白風寧撚起小瓷杯飲下一口純釀, “各位大人也知道,在下現借住在暄王府,我家嫂夫人不太好說話.白某若帶女人迴去,怕她要與我翻臉.”


    “哦?暄王妃如此跋扈?難怪暄王爺一直沒有偏房.這種女人要不得,要不得啊!”妓院,不僅是男人們攀交情的地方,還是一起聲討母老虎的好地方.


    令堂的,他才要不得呢,她才剛剛被人提到休妻,他不要在她頭上故事重提,不要以為她沒帶三朵花就沒殺傷力,惹急了她,她杏花也是可以咬人的!


    可是,番邦女人無視她的殺傷力,長腿一伸,她被拋棄到房間的角落裏,看著那幾位胸大腰細屁股翹的女人一擁而上,對男人投懷送抱,巧言笑語.


    相比一個又沒婦德又不懂事任性妄為發脾氣耍賴的女人,自然是那種軟綿綿的東西比較好吧,她自認為腰擺不到那個程度,臀兒勾不了人,頂多就是拍拍它表示對這些男人的唾棄,本來被自家老爺批駁得一文不值就夠被打擊了,結果找個白馬良人出牆還要被帶到妓院來被刺激.


    白風寧自覺這是他從第一次逛妓院以來最累人的一次,要周旋要不動聲色地迴避女人,不占人便宜也不被人占便宜,還要抽出空來擔心那個老是不開心就找他排解的混蛋,他怎麽不知道她打的小主意?但是他就是不想順了她的意思推拒女人,顯得她多重要似的,這個家夥不會感激隻會變本加厲,上梁拆瓦,瞧她一副落魄餓樣子,不齒與他們這些食色性的禽獸共舞,幹脆帶著一肚子酸味,坐到大廳裏去聽那些番邦樂器交織出來的異域調子.


    他的興趣缺缺落在各路官員的手裏卻變了味,酒過幾旬,戒心一放,立刻就有人把情報溜出了嘴:


    “白大人一晚上心不在焉,可是在擔心與番邦和談的事?其實我看這事該托白大人辦最好了,您有一半番人血統,自是好說話.”


    白風寧笑推道:“那不是由曜王爺出使嗎?白某初來乍到,可擔不起這個擔子.”


    “不過聖上這次是真的重視這和談啊,不僅派了曜小王爺前去,聽聞還打算讓暄王妃一同前去,不知是何用意,雖是王妃,可這婦道人家攙和在裏頭,總是怪異.”


    “……”


    龍小花坐在大廳裏,幾乎快睡著了,之前灌下去的幾杯酒開始在胃裏翻攪著,番琴的節奏聽在她耳裏變成了彈棉花的調子,直到白風寧自上而下的聲音喚醒了她,他的聲音有些斥責的味道.


    “去番邦這麽重要的事為何不同我說.”


    她嚇了一跳,猛得抬起臉來.


    “就算是聖旨也有商量的餘地,你不問過我和他就答應下來,算什麽意思?”把他們倆都當隱性的,然後準備一舉當上巾幗須眉,玩弄權術的恐怖女人麽?抱歉,如果她敢變成那樣,他一定先曉乙一步把她揍一頓,至少揍迴原形.


    “我已經挨過罵了,你不要再罵我呀,反正你們認為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對了!”


    “我是氣你剛剛寧可發脾氣也不同我交代.”害他以為她隻是被菜市場的家夥給欺負了,躲到懷裏找安慰.


    “交代了還不是被罵,我又不是白癡,找罵…”她小聲嘀咕道.


    “知道會被罵還答應的才是白癡.”


    “我就是白癡啦,答應去那種全是這裏很大那裏很翹的地方找抽,可以了吧!”他是覺得她還能被挑釁嗎?她已經很慪了,跟自家老爺吵架,被嫌棄,跟白馬良人出牆,還是被嫌棄.


    “其實,我倒挺想你去這裏很大那裏很翹的地方看看.”好歹是他自小長大的地方,除卻她這一去的任務,那個地方,她的確該去瞧瞧, “也許你會喜歡那裏也不一定.”


    “我才不會喜歡一個全是尤物的地方哩!”那種地方隻會導致可憐少女自殺指數上升.


    一隻白淨的手伸到她麵前,她沒好氣地甩開他,他看了一眼自己被打開的手,並不收迴,再次擺到她麵前.


    “我還沒在邀人跳番舞的時候被人拒過?龍兒,拿走我的第一次就這麽有趣嗎?”


    “唉?”什麽番舞?什麽東西呀?


    “番舞可是番邦人都會跳的,不會跳這個去番邦,要被人笑掉大牙.”他對她勾了勾手指,灰眸眯了眯, “還不明白嗎?我這是在幫你惡補功課,手拿出來.”


    “哇,你要拉我去哪裏哇!”


    在妓院的舞池裏手拉手跳什麽番舞,他覺得很有情調嗎?要教她跳舞不會選個月光星空之下哇,跑來妓院玩什麽風情!


    白風寧拉住她一隻手,將她拖到舞池中央,那幾個番邦樂士自然知道要奏什麽樂曲,節奏輕快,調子悠揚,隻是某個初入舞場的家夥一直在□□別人的腳.


    “我我我不知道怎麽跳番舞呀!”


    “你隻要在我懷裏扭就好了.”


    “像剛才那幾個那樣麽?”


    “你覺得你扭得出那種難度麽?”


    “……”


    “龍兒,是叫你扭腰,沒叫你踩我的腳.”


    “……”


    “龍兒,不要一直盯著地板.”


    “……”


    “抬頭看我,有獎勵.”


    “什麽東西?”


    “喏.”


    白風寧一手任舊拉住她,讓她從自己的手臂下轉了一個圈,不得不說本來應該很美的弧度轉身被她做得很醜,他另一隻手攤開在她麵前,挑逗似地勾了勾手指,示意她接過他手裏的東西,她卻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動作.


    一枚白玉扣穿了紅繩一根躺在他的手心裏,那枚扣子她很熟悉,第一次他來吃霸王飯時留下的所謂的定親信物,他當時隨手一摘毫不在意地拋給她,不似現在扣心被穿了孔穿上紅繩的模樣.


    “之前圓滾滾的,容易丟又不好找,這樣就不會再丟了.”


    他意有所指,她鴨子聽雷.


    “不要跟我說你聽不懂.”再說假話,他會把她的嘴巴撕到和喇叭花一樣大,然後塞滿一嘴巴白玉扣.


    “去到番邦,要好好照顧自己.”他幹脆停下身來,將那白玉扣用紅繩栓上她的脖子,讓那顆白玉小球垂在她的脖口,逗弄一下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看, “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她舉手摸了摸垂掛在自己胸口的白玉小球,正要開口說什麽,卻被他的話打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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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喜歡那裏,就在那等我,恩?”


    “我…我不會喜歡那種大胸女的國家啦.”被他帶著亂轉了幾圈,她覺得那些灌下去的酒開始上頭了,暈唿唿的讓人好不難受.


    “有空的話順便去拜會我娘親.”婆婆那關她雖然順利過關,但是該盡的孝道也不能怠慢.


    “小如意也是大胸女.”恩,還經常藐視她的平胸,她心裏的痛無法言表.


    他不理會她的左右言它,凝了灰眸,沉音開口道:“若是你不想再迴來,就換我去找你,這次再抓到你,那就來成親吧.”


    “噗!成成親?”豬籠又在她眼前晃了.


    “這兒成的親,番土那裏可以不用認帳,我們不要認帳就好.”


    “……成親也能耍賴呀?”她嫁過的人可以不算數嗎?出了這個國家,就不做數了?


    “這叫鑽空子.”他見她一臉不能苟同的模樣,抬手揉了揉那顆腦袋.


    “……”這個人,他把天地高堂,媒妁之言當什麽呀,不愧是小如意的兒子,唔.


    “現在,還要繼續跳嗎?”


    “跳?唔…恐怕不行,我覺得我好想…吐…”酒後亂舞,這就是下場!


    “嘔!”


    “……”她可以再沒情調一點,在他一番感人肺腑的求親後,竟然給他吐場,這個家夥,誰準她沒事亂喝酒消愁的?喂!不是吧,還給他暈了,他說過的話,她最好別當春夢一刻給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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