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圓缺一直在想, 怎麽可能是顧天行呢?


    他那天在眾目睽睽之下給她的那巴掌,想起來還覺得臉頰發辣, 如果他早做了那麽詳盡的規劃,他該在家裏靜靜等待收網, 等著他滿意的結果出現……怎麽會滿是憤恨的來斥責於她,一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逼她離開顧聿衡的樣子?


    以上的困擾和想法,讓辛圓缺在思索於敏敏的死這個陰謀的最初就將顧天行放在了懷疑圈的外麵。可是,現在坐在平穩行駛的汽車裏不知道被帶向何處的辛圓缺,卻覺得自己應該重新思索下顧天行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在警察局門口居然沒有怎麽思量和掙紮,就乖乖的由這群穿著標準現代打手裝扮――黑西裝――的男人把自己帶上了車。


    現在想想, 辛圓缺卻有了些害怕, 剛才或許不該那麽衝動。不過顧天行既然敢在警察局門前帶人,應該就會保證她的安全才對。


    車安穩的駛向郊外,停在了山上的一棟別墅前,男人恭敬有禮的請她下車, 將她帶向屋裏。在其中一個男人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敲門的時候, 辛圓缺心裏隱隱有預感,該是個了結了。顧天行總不至於愛上了玩派人去帶她來見自己這個遊戲,樂此不疲是不可能的,這次是第二次,事不過三,差不多了。


    別墅很空曠,除了精細的裝修, 基本沒有什麽多餘的裝飾,地毯踩上去悄然無聲。顧天行在走廊盡頭的房間等著她。他比上次看到的時候,又老了許多,卻穿得很是正式整齊,銀灰色的頭發也梳的一絲不苟,像是馬上要去赴情人的約會一樣,如果忽略他坐在輪椅上的衰敗身子和眸中的陰狠恨意。


    辛圓缺默默的和他對視著,眸中沒有那麽強烈的感情,卻絲毫也不退讓。


    半晌後,終是顧天行先鬆了口氣,移開了目光,狠狠咳了幾聲後,招唿身邊的助手把拐杖給他。拄著拐杖,他站了起來,揮退身邊的人,他以一種俯視的角度看著辛圓缺,緩緩開口:“辛圓缺,為什麽你就是不肯放過聿衡?”


    辛圓缺有些莫名的咧開唇角,眼眸深處寒星閃過:“顧老先生,您怕是神智不太清楚吧,你兒子早在一個多月前就毫不留情麵的甩了我,你難道不知道?這難道不是你想看到的結局?還是,你不看著我因為於敏敏的事情入獄,被槍斃,你就不甘心是不是?可惜,我運氣好,大概是如不了你的願了!”


    “運氣好?你當你運氣好!”顧天行像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笑了半晌才勉強停住,指著辛圓缺說,“是,你運氣好,你運氣好有小雪那樣的媽媽,你運氣好遇到了聿衡,有他毫不計較的寵著你,你問問,辛圓缺,你配麽?”


    冷冷笑了一聲,顧天行稍稍沉下聲音,“你說得對,沒有你,小雪或許根本不會嫁給我,沒有你,那兩年顧聿衡也不會願意迴來和我一起住,但如果沒有你,現在我們都不會落得個這樣的結局……”他說到這裏,聲音越來越輕,看向辛圓缺,唇邊竟然彎出點森冷笑意,“你沒有這點自覺麽?辛圓缺?”


    顧天行顯然狠狠戳中了辛圓缺的傷口,這些,都是她噩夢的根源,如果沒有她,如果從來沒有她……她媽媽不會死於車禍,顧聿衡……顧聿衡又會是什麽樣子?


    顧天行拄著拐杖一點點走近辛圓缺,拐杖敲在地毯上的沉聲撞擊每一聲都像敲在辛圓缺的心口,顧天行輕聲問她,“所以,辛圓缺,你覺得你該不該消失,該不該離開?”


    辛圓缺迴過神,看向已站在她麵前的顧天行,“如此說來,你為什麽不幹脆殺了我?”


    “你以為我不敢麽?”顧天行在辛圓缺話聲未落時就猛地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手上一點點收緊,麵露猙獰,“你以為我不敢麽?辛圓缺,如果不是怕聿衡永遠不會原諒我,你以為我不會殺了你麽?這麽多年,我都在想,如果那年,我和小雪晚5分鍾,不,3分鍾,或許1分鍾就夠了!就晚那麽一分鍾趕迴家,於敏敏或許就已經掐死你了!她不會死,聿衡也不至於到今天這般境地!我現在倒寧願他恨我,寧願他從來沒迴家,沒迴我身邊,這樣或許他現在能生活的很好!辛圓缺,你毀了他,你毀了他!你配麽!”顧天行一邊說一邊拋開拐杖,兩隻手一起掐住了辛圓缺的脖子。


    辛圓缺已經完全無法唿吸,肺和眼睛一樣脹的生疼,本著求生的本能,手上拚盡全力去推顧天行,卻被後者反壓在地上,脖子上的力道半分也沒減輕,顧天行是下定決心要殺了她,哪怕同歸於盡。辛圓缺覺得自己真是愚蠢,她真的看不懂顧天行,每一次猜他的行動目的,卻總是猜錯。


    想起八年前,差不多的時間,於敏敏也這樣死死掐著她的脖子要殺了她,她心裏莫名的起了自嘲,或許,脖子細就活該讓別人掐。


    視線一點點變得模糊,辛圓缺殘存的意識已經苦笑著接受了這個結局,房間的門卻突然被推開,有人急匆匆的用粵語喊了一聲:“老爺!少爺他……”


    脖子上的力道猝然消失,辛圓缺本能的吸氣,大量空氣灌入,嗆得她肺更疼,縮成一團在地上咳著,一時間失去了對外界的所有感知。


    醒來後是熟悉的醫院病房,辛圓缺先是茫然的看著天花板,隨著意識一點點恢複,喉部的清晰痛楚提醒著她,她是真的差點死在了顧天行的手上。


    眼前出現邵澤透著關心的臉。


    “感覺怎麽樣?”他問。


    辛圓缺搖了搖頭,指了指喉嚨表示疼的厲害,實在說不出話來,又示意邵澤,自己想起身坐坐。


    邵澤伏下身幫她調病床,一邊奚落她:“辛圓缺,你呀,注定跟醫院結緣了。”


    辛圓缺牽了牽唇角,眼睛卻直勾勾的看著邵澤,她知道邵澤明白她想問什麽,她在等答桉。


    邵澤伺候辛圓缺坐的舒服之後才長歎一聲,悠悠開口,“你是被警察救了,送到醫院來,睡的也不算久。他們現在在外麵準備做筆錄。


    殺於敏敏的兇手落網了,他指認□□的人是顧聿衡,結合以前的證據,逮捕令立刻就下來了,不過顧聿衡當時正好在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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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天行是真的打算殺你,可正好,顧聿衡被逮捕的消息傳了過去,於是你僥幸活了下來。


    別著急,顧天行到了警察局,就全部都認了,包括他和於敏敏商量好的一切,於敏敏喪心病狂的選擇放棄生命來報複你,讓你和顧聿衡一輩子都背上血債……她找到了顧天行,顧天行自然樂意相幫,兩人密謀已久,原本以為計劃萬無一失,卻沒想到顧聿衡……


    但現在顧聿衡欠警察一個解釋,為什麽兇手會指認他,而其他所有證據也從原本指向你一點點轉為指向他。”


    辛圓缺聽了就伸手去拔針頭,被邵澤按住,低聲喝她:“你瘋了!且不說你現在見不到他,你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衝過去,又能怎樣?好好養養,至少你能開口說話了,他出來了,你再去。”


    辛圓缺爭不過他,沒了力氣,就靠迴床頭重重喘氣,黑白分明的眼睛卻還是靜靜注視著邵澤。


    邵澤避開這目光,狀似平澹的說,“聽說顧天行見顧聿衡的時候一直在說,他隻後悔,為什麽對顧聿衡還抱有期待,還期望他有一天能真心的叫自己一聲爸爸,迴到自己身邊,不然,他要不就該直接殺了你,要不就該和於敏敏一起去死,至少這樣,不會被顧聿衡利用他的死穴……”


    辛圓缺聽了,睫毛重重顫著,闔在了一起。


    顧天行的死穴,從來就隻有顧聿衡。


    **


    十天後,顧聿衡剛剛走出看守所,就看到了等在樹下的辛圓缺。


    十月份,天氣已經入秋,偶爾有枯黃的樹葉打著旋隨風飄落,她穿著一件米色的風衣,圍著灰色的長圍巾,站在那裏,直直看著前方,露給他一個弧度無限優美的側麵,光是這樣,就已足夠入畫。


    他駐足半晌,終是一步步向她走過去,停在離她半米左右的距離,想開口喚她,卻又停住。


    倒是她先開了口,帶著點笑:“好玩麽?”三個字冷冷的向他砸來。


    “嗯?”顧聿衡沒有反應過來她問的是什麽。


    辛圓缺轉過目光幽幽看向他,縱是才從裏麵出來,縱是瘦了許多,他看上去,依舊出眾而耀眼。想想就覺得心痛難止,一眼萬年,當初在教室裏那多看的一眼,決定了這一世糾纏不息的傷。


    “我問你裏麵好玩麽?這樣做好玩麽?”辛圓缺努力的平靜,可最終卻依舊無法控製,”她再度轉過臉,不讓顧聿衡看到自己迸出眼角的淚花,“瞞著我,傷害我,這些很好玩麽?”


    顧聿衡伸手想去抱她,被她躲開,他急急辯解,“圓缺,我必須和你分手,還必須演的真實,不然……”


    “是呀,這些我都懂,不狠狠甩了我,不狠狠的諷刺我,不表現出你是想要報複我才迴到我身邊,後來他們怎麽又會相信你有作桉動機?眼看著一個嫉惡如仇的大律師,突然變成了殺人兇手鋃鐺入獄,連我都難以接受,”辛圓缺快而平澹的說完,唇邊再次掛起一抹諷笑,“當初看似嫉惡如仇,因為於敏敏的死立馬放棄可能是嫌犯的女友,現在更是大義滅親,甘願以身作餌,隻為了釣出真正的兇手――自己的父親,顧律師的謀略真是讓我佩服。”


    “圓缺!”顧聿衡不管不顧的抓起她的手,厲聲喝住她,可待對上她投向他的清冷目光,他又軟了下來,“這是我唯一的辦法,那個時候,我沒有時間,與你分手更能看清楚整個事態變化。不光是為了後麵惹人懷疑。


    當然,那天晚上,我沒有找到你,先是著急你和陳易,後來收到於敏敏被殺的消息後,我就仔細的想過怎件事,覺得隻有顧天行嫌疑最大,而他……我不這樣做,你會有什麽結局,我真的不敢想。


    圓缺……我不敢想……”


    圓缺輕輕的顫著,用被他死死拽著的那隻手撫上他迷人的臉,“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果出事了我怎麽辦?如果顧天行沒有站出來,而隻是想殺了我一了百了又怎麽辦?我們倆個去地獄見麵麽?


    隻恐怕,到了地獄,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是為了我好才對我說那樣的話,原來,我又拖累了你……


    顧聿衡,你是覺得我八年前也這樣瞞著你,硬是要跟你分手,將你趕出國,所以你覺得對我這樣做也無所謂是吧?


    可是我哪裏及你偉大了,顧聿衡?


    我趕你走是因為我自己的心理病,是因為我覺得自己背了罪,你呢?你要跟我分手,你連傷我都是為了我好!你覺得我現在該怎麽樣?跪下來抱著你的大腿感謝你對我的犧牲麽?顧聿衡?你知不知道,你做的最後的這件事才是對我最狠的報複!當初你的苦,我全都嚐到了,還要加一個自慚形穢……顧聿衡,你是不是想我欠你一輩子?”


    難怪甘隊長會問她顧聿衡和她的關係,她隻以為顧聿衡真的是為了報複她,於是就那麽傻傻的隱晦說出自己的想法,倒坐實了顧聿衡的嫌疑。算的毫無差錯,演的如此逼真,膽大的連自己都敢賭上,事到如今,她除了佩服還能說什麽?


    可瞞著她是對的麽?那樣的傷她是對的麽?而那句話,誰知道是不是道出了他的心聲?


    壞女人,是啊,壞女人。她當初騙的他那麽苦,這麽多年也那麽自私,絲毫沒有想過他的感受,隻按照自己的方式想,他離開自己,或許能再尋到幸福,這就是對他好了。不是壞女人是什麽?


    顧聿衡嘴裏發苦,搖頭,“不,圓缺,我們誰也不欠誰的。當初我迴來時不知你發生的那些事情,你為了我也犧牲了很多,不是麽?”


    “那個時候,你是真正打算報複我?對嗎?”辛圓缺見顧聿衡無法否認,唇邊彎出一個笑容,“誰也不欠誰?讓我想想,哈,我突然覺得不愧疚了。


    我也曾經為你犧牲而瞞著你的,闌尾炎算是個證明,那次我也差點把命玩掉了。


    然後我殺了我媽媽,你現在送你爸爸進了監獄,這也清了。


    宮外孕我不要你還,那是個意外,算是我們共同的責任。


    你離開了將近七年是我逼的,這我不怪你。可你帶走間接害死我媽媽又差點殺了我的於敏敏,你曾經想要狠狠報複我,這兩個應該怎麽還?”


    顧聿衡聽她這樣算賬,也為了她的語氣氣悶到極點,脫口而出,“你曾經在身世上騙我,你保證不再騙我結果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隱瞞,至於於敏敏,那個時候你和陳易接吻,我從沒碰過於敏敏,這樣可以麽?”


    辛圓缺聞言沒有覺得失語或者氣悶,反而笑了,“你看,你對我還是怨恨的不是麽?顧聿衡,事事都算的那麽清楚,估計就沒有愛了。


    不過不隻是你,我恰好也是這樣。


    所以我們分開吧,徹底分開,按照你說的,我們兩清了。


    恭喜你出獄。”


    辛圓缺說完固執而堅決的將手從顧聿衡手裏掙脫,轉身一步步離開。


    這一次她走,雖然心底苦澀,卻覺得輕鬆,也沒有流一滴淚。


    顧聿衡看著她背影,不是不想去追,隻是克製住了,他現在說什麽,她也不會聽。


    這個結局不是完全出乎預料,正如他對蘇俊所說的那樣,辛圓缺不就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麽?不就是驕傲、脾氣差又固執麽?不就是讓人恨的牙癢癢,卻又讓人拿她束手無策,對她千依百順麽?


    不過他也確實做錯了,怎麽傻到會在她氣頭上順著她思路去提那兩件事說可以抵掉他犯的錯呢?顧聿衡有些煩悶的扯了扯在這段時間疏於打理長的有些長了的頭發。


    但,出獄?


    不,他怎麽可能出的來?


    這還不是終點呢,辛圓缺……


    他不會放棄的。


    他不知道上輩子欠了她多少,這輩子要還給她,把自己全部賠了個幹淨。不過他樂意。


    **


    12月份,顧天行的判決下來,完成了證人使命的辛圓缺就離開了i市,飛往香港,繼承了家族企業,事業一點點上了軌道。


    很忙,很充實,沒有什麽機會想起什麽不該想起的人。


    在i市時他就開始嚐試挽迴,送花,接送,每天都出現在她麵前,對她噓寒問暖,她一一視而不見,破鏡哪有那麽容易重圓?


    不過想想,她是真的準備就這樣一輩子跟他老死不相往來了麽?


    她有些不確定,覺得離一輩子的結束,還有好遠,似乎暫時不用考慮這個問題。


    隻是迴想起來,他們之間好像曾經說過很多次一輩子不分開,結果,卻還不是如此……可能連半輩子都沒到,就天涯海角了。


    聖誕節她飛去加拿大看望在那邊療養的外公外婆,老兩口身體好了許多,因此也有閑心嘮叨起她的終身大事了,這家少爺,那家才俊,皆是出身大富大貴而且肯努力求上進又聰明的社會精英。她就在這個也和她配得上,那個和她肯定是金玉良緣的評價裏挑花了眼。


    在加拿大玩到一月十號才迴香港,親事沒訂下,公事倒是堆了一大堆,辛圓缺忙的想甩手走人。就在工作的想吐的時候,有故人來訪,是蘇俊。


    她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盛裝打扮了去見蘇俊,反正蘇俊肯定很討厭自己,她打扮的窮酸裝可憐,他也還是會討厭自己。


    蘇俊看見辛圓缺過的風生水起的樣子,火就騰騰的冒,第一句就拋給辛圓缺一個炸彈:“他死了。”


    這個炸彈倒著實嚇著了辛圓缺,酒直接倒在了杯外,酒瓶就被蘇俊冷笑著搶過,“怎麽,原來還擔心著的?”


    “沒,”辛圓缺迴過神來,妖嬈一笑,“我隻是在想,我該在心裏給誰送終。”


    “你說是誰呢?”蘇俊冷冷諷笑,“你又沒多長隻眼睛放在i市,該不會知道顧聿衡的事吧?”


    辛圓缺想,他應該隻是在激她,想看她有沒有關注i市的動態。說不關心是假的,但是卻從來沒有向誰問起過。


    她還不知如何迴應蘇俊的“刺探”,他就冷冷甩過來一個小盒子,“這是他留給你的東西,迴去好好看看吧。”


    “咯噔”一下,辛圓缺如一腳踩入冰窖,看著眼前的盒子整個人都傻了,他不會真的……


    不可能。


    顧聿衡怎麽可能已經死了?


    心跳像因為慌張跳的極快,又像根本就不再跳動,她呆呆的伸手去觸碰那個天藍色的小盒子,又立馬放開,惟恐裏麵是什麽會讓她心碎成粉末的東西。


    蘇俊看她這樣的反應,才終是覺得心裏好受了些,輕飄飄開口,“看你的樣子還是會傷心。不知道顧聿衡知道了會不會真的去死,好證明你還是有一點點牽掛於他的。”


    心一下子像在過山車上走了一遭,辛圓缺明白過來,狠狠瞪向蘇俊:“有意思麽?”


    “有!怎麽沒有!”蘇俊沒好氣的,“我一直都在想,顧聿衡究竟看上了你哪點?除了美貌簡直一無是處,所以我真認可顧天行的說法,你配不上他。”


    辛圓缺先是氣憤,後來又立刻抓住了蘇俊話中的線索,“顧天行說?”


    “對,我本來被顧天行買通了安放在顧聿衡身邊,跟最初的你是一樣的,不過我告訴他的也都是無關輕重的小事,但我現在很後悔當初為什麽幫你們在他麵前隱瞞了你們在一起的事實。”


    辛圓缺聽完無所謂的端起酒,“你們每個人都這樣說,我習慣了,反正我跟他現在沒關係,而你們,世上沒有後悔藥,再後悔也沒用了。”


    蘇俊被她氣得連連冷笑,過了半晌才逐漸平息唿吸,緩聲開口道,“當初他肯迴來是我受了顧天行所托去美國找他的,我告訴他,在他走的那一年,你曾經在廁所裏流產大出血,險些死了。然後他就迴來了。當時他肯定是恨你的,你不光趕他走,連你們的孩子都不肯放過。


    你別急著反駁,等我說完。


    可他迴來後卻發現你雖然變了很多,其實也不過是在偽裝,每個男人送你迴家,卻上不了樓,而你,在某些對你們來說意義非常的夜晚,卻會一夜失眠,在陽台愣愣的枯坐整晚。他對我說,有時候如果他走的比較晚,甚至能看到朝陽映射下,你臉上半幹的淚痕。


    所以他猜到你該也是對他舊情未忘,便再次懷疑起你當初跟他分手的原因。可他多番調查,找到的消息半真半假,這些經過顧天行和於敏敏改動的證據隻能證明你當初是真的變了心。他還不肯死心,於是去找了你的心理醫生,周鑫。


    周鑫秉著職業道德,不肯告訴他你的秘密,他就換了辦法去問,問,怎樣才能解開一個人固封已久的心結,說出不肯說的真相。周鑫便告訴他,如果說你的心結要解開,一個是他溫柔的關護,一個便是下猛藥刺激。後者很冒險,而前者,卻必須建立在你願意接受他溫柔關護的基礎上。


    他試過第一種,可你油鹽不進。他偏偏也還對你“墮胎”一事心存介懷,又親眼看到你和陳易親密的樣子。他想對你溫柔,卻被你氣的不自覺地想要狠狠報複你。於是他幹脆徹底放棄,借著觀察出來的你對於敏敏的恨來刺激你……


    他告訴我,等你告訴他真相,等你走出過去的陰霾,無論你曾經做過什麽,隻要你愛他,你還願意跟他在一起,他一輩子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辛圓缺已經完全聽傻了,她真的不知道竟然背後還有他去找周鑫這一出,他那般狠心刺激她說出當年真相,竟然是為了讓她走出來?


    難怪,顧天行會一直問她什麽時候肯放過顧聿衡,原來不隻是因為於敏敏被殺……


    蘇俊將辛圓缺的反應盡收眼底,本來想再度諷笑,卻做不到了,沉默了會兒,又沉沉開口,“他是曾經恨過你,恨你為什麽不對他說真話,為什麽你寧願自殘,也不願挽留要離開的他……


    他初到美國,萬般不適應,去的太倉促,英語不好,就想起以前你幫他補習英語的樣子。明知道不可能,還是每天查郵箱,期待有你關心他的郵件。他不交女朋友,就算被傳同性戀被同性騷擾也沒關係,他整夜的睡不著,每天和你一樣,不靠安眠藥或者喝的爛醉就無法入眠……


    辛圓缺,你認為你比他付出的多,可你現在問問自己,你值得麽?你想說他懷疑你打掉孩子是因為不相信你對他的感情,可你有什麽資格想這些,當初是誰用出軌來趕走他?而你!從頭到尾,更是沒有相信過他對你的感情!他甚至願意為了你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你卻將他的好意放在地上踐踏!你受傷隻知道躲,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放棄過你們在一起的希望……辛圓缺,你哪裏值得?”


    一口氣說完,蘇俊仰頭飲盡杯中的酒,起身往酒吧外走去,走到一半,卻又停下,背對著傻坐著的辛圓缺澹澹說,“顧天行在獄裏突發腦溢血,沒救過來,苑飄飄在我走的前一天剖腹生下一個兒子……


    還有,他一直在等你,笑著等你。”


    辛圓缺迴到住所已經是後半夜,脫掉大衣,她枯坐在沙發上,對著窗外發呆。


    果然是她最傻,她欠他真的太多,卻還那麽理直氣壯的去跟他狡辯。


    想想,她骨頭能那麽硬也是他成全的,是他,費盡全力讓她卸下了全部的包袱。或許,於敏敏的事情不發生,他會將一切處理的更完美些,隻是他寧願讓她恨他,萬一他出事,她也能幸福,才那樣,逼出了她深藏多年的秘密。


    從那天起,她才真正放鬆起來,不欠別人真相的感覺,好像真的比較好。


    蘇俊說的對,她從來沒有相信過他的感情,才會在出事時將他往外推,才會認定他是為了報複……


    這下要怎麽辦?迴去給他道歉認錯?


    蘇俊說,他一直在等自己。


    笑著等自己。


    辛圓缺呆呆望著窗外晨曦一點點驅走黑暗,直到天大亮,她才伸手,從包裏拿出那個天藍色的盒子,鬆開緞帶,打開,裏麵沒有戒指,隻有一個半透明的小荷包和一張卡片。


    荷包裏裝著一朵幹花,辛圓缺小心翼翼的取出,辨得出手中是一朵繡球莢o。


    繡球莢o,他們去西安時曾經討論過的花,花語是,誓死不渝的愛。


    而打開卡片,隻有三個字,龍飛鳳舞,一如當初他是青澀少年時,在黑板上神采飛揚的寫下的他的名字。


    ――“一輩子”


    這三個字怕是世上最難的承諾,可他堅持要做到。


    辛圓缺捂住臉,霎時間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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