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去小區專設的停車場,而是將車緩緩停在了樓下,辛圓缺拉起手刹,關掉車燈,熄了火,靠迴背椅,想抽煙,煙盒卻空了,就幹脆坐在那裏愣愣的發著怔。


    陳易住的酒店就在市區,從送他迴酒店到現在,她一直在想陳易最後對她說的話。


    如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她該開心才對,可是聽了卻沒有想象中的激動。她定定看著陳易溫和的笑容,卻明白那裏麵同樣摻雜了殘酷的冰涼。


    陳易是個心思掩的極深的人,什麽都不會外露,不光是他的身世,他的手段,還有他的感情,都是這樣。


    “圓缺,我不是為了你才做這些。”他語聲緩慢,看著她,說的十足的認真。


    她迴過神,輕巧一笑,“我知道,你是為了國家為了人民。”


    陳易便轉過頭去,笑了,她看著看著,最後還是說了句,“陳易,謝謝你。”


    可惜不是你。


    她是真的覺得可惜。


    今天實在是發生了太多事情,她緩緩閉上眼睛,一時真的覺得有些累了。


    隻是不知道這累,能不能讓她今晚不依靠安眠藥就入睡。


    關上車門,按了手中的中控鎖,辛圓缺邁著沉緩的步子上樓。開房門的時候,卻沒有聽到小白在門後活動的聲音,門裏門外的安靜,讓辛圓缺背後緩緩爬起一陣涼意,激的她轉動鑰匙的手突地一顫,借著這一激靈推開了門,房裏果然安靜的詭異。辛圓缺連忙按亮了客廳的燈,四處尋找小白的下落。


    沙發上沒有,狗窩裏沒有,也不在食盆邊上,她唿吸完全被堵住,心口憋了一口氣,一大步邁進臥室,按開房間的燈,果然在床腳看到了橫躺在那裏的小白,四肢以一個奇怪的姿勢蜷縮著,旁邊還有一個打翻了的藥瓶,散了一地的白色小藥片,一些已經被渾濁的泡沫淹沒,一片狼藉……


    是她的安眠藥!


    “小白!”辛圓缺如瞬間被人扼住喉嚨,悶悶的從喉間發出一聲低唿,腳一軟,不自覺就蹲了下去,想要去推小白,卻又止住手,在小白鼻前試探了一下,好半晌才感覺到弱弱的氣流,可辛圓缺卻覺得看到了莫名的希望,她立馬從還挎著的包裏拿出手機,給邵澤打電話。


    “喂?”電話響了幾聲後好歹是接通了,通過這低啞的聲音,辛圓缺判斷出邵澤在睡覺。


    “邵澤……”她咬了下唇,再急衝衝的說,“我家養的狗吃了我的安眠藥,現在該怎麽辦?”


    “它吐沒有?”邵澤的聲音立馬嚴肅了起來。


    “有點泡沫狀的唾沫,但我覺得不算是吐了……現在要讓它吐出來麽?”辛圓缺看著小白,心裏一抽一抽的疼,她怎麽會一時大意,犯下這種錯誤?


    “壓住它喉嚨讓它吐出來,但盡量讓它平臥,不要隨意搬動頭部,我有同學開了家寵物醫院,是24小時營業的,我現在立馬跟她聯係,地址在紫金路,不管嘔吐是否成功你都馬上過來,保持聯係,我們在寵物醫院見。”


    辛圓缺收掉電話,搬開小白的嘴,用手指抵近它咽喉,顫抖著喊它,“小白,小白,你不能拋下媽媽……”眼淚終是從酸澀的眼眶直直湧出,掉了下來,一發不可收拾。


    嚐試了好一會兒,小白終於嗚咽一聲,四肢抽搐了一下,嘔出了大量白泡,還有尚未消化完的藥片,一股一股的從它唇角湧出來,辛圓缺扯床頭的餐巾紙幫它擦了,見嘔吐近乎結束了,才平平的抱起它,燈沒空關,門也顧不上反鎖,就這樣一腳蹬迴,便往樓下衝去,卻因為太急,在下最後一節台階時,高跟鞋拐了一下。


    直入骨髓的酸痛傳來,她也顧不上管,一心隻惦念著懷裏的小白。它陪了她好幾年,如果家裏沒有這樣一個活物時時在它麵前打旋撒嬌,模樣嬌憨,讓她對著它說點話,估計她真的會瘋。


    正一邊急步走向車子,一邊準備在包裏找車鑰匙,卻發現雙手捧著小白要實現這一動作難度頗高,她懊惱的想抓狂,正準備繞到引擎蓋將小白暫時放在上麵,身後就有汽車前燈的燈光開始閃爍。


    她轉過身,就看到了顧聿衡的寶馬正緩緩向這邊開過來,她本來想自顧自的,顧聿衡卻直接喊了她一聲,“上車!”


    她還有些猶豫,顧聿衡卻低低罵了一聲,“這個樣子你還開什麽車?不要命了?”


    這句稍顯兇狠的話觸動了辛圓缺某些迴憶,心中酸澀的同時,腦子也在急速運轉著,的確,她現在不適合開車。一咬牙,她轉過身向顧聿衡車邊走去,顧聿衡伸手推開了副駕駛座的門,辛圓缺坐好,將門關上,低聲開口,聲音中還帶著嘶啞,“紫金路,謝謝,請快點。”


    顧聿衡一勾唇角,“係好安全帶。”話音一落就踩下了油門,輕甩方向盤,駛出了小區。


    寶馬跑車在夜色中風馳電掣,幾度違規超車,闖紅燈,像演外國大片中的逃命鏡頭一樣左右移動。


    辛圓缺蹙眉,因為手中的小白,她沒有扣安全帶,隻扶住了門邊的扶手,全身繃緊,心髒負荷不斷加重。可一旦垂首看著懷裏暗無生氣的小白,她眼淚便又有了下墜的衝動,穩住小白身體的那隻手輕輕的撫了撫它的毛。


    手機鈴聲突然炸響,辛圓缺用扶把手的那隻手掏出手機,一看屏幕邊趕忙,接起,“喂,邵澤,對,我們在路上了,大概還有十多分鍾?嗯,好,行……”掛了電話,辛圓缺對一邊專注開車的顧聿衡說,“紫金路13號艾美寵物醫院。”


    “好,收到。”顧聿衡微微笑著輕聲應可,前麵突然劇烈光線一閃,視線都陷入一片過亮的白色,隻覺得車猛地向右一甩,卡車從車邊唿嘯而過,辛圓缺驚得已經說不出話來,身上冷汗涔涔,而且關鍵的是,沒扶扶手的她,直直倒向了顧聿衡那邊,重重撞上他的肩膀,磕的她現在耳鳴不已……


    “顧聿衡……”她憤怒的如此無力,最終重新坐直後隻有一句涼薄的譏誚,“你真是個亡命徒。”不是針對他,而是對過去的時間。


    “你以為我對誰都這樣麽?”夜色下,城市的燈光被街旁的樹葉割碎,混著樹影晃動透過擋風玻璃映在二人身上流轉,顧聿衡唇邊淺薄的諷笑,就這樣融入了沉寂。


    他剛剛想闖紅燈,卻又要繞開前麵已經停下等候的車,就借了對麵行駛的車道,剛好卡車是從十字路口右邊左轉彎而來,由此險些出了車禍,可她在剛剛刺眼的光線下,依舊看的清晰,在險些撞上的危險瞬間,他卻狠下心一賭,硬是算出繞過了右邊等候的車子,才將方向盤右甩,這樣加大了他那側被卡車衝撞的危險,卻讓她更加安全。


    對於他的坦誠,辛圓缺隻有無言以對。


    好在車裏氣氛雖然陷入朦朧不清的傷感觸動,車的速度卻絲毫沒減,很快的,就抵達了寵物醫院。紫金路說是路,其實是條小街,此時夜已經有點深了,小街上所有店鋪都已關門,昏黃的路燈下,唯有這家寵物醫院亮著日光燈,在門口鋪出淺白色的一片。


    邵澤早已站在那裏等著,旁邊還跟著站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紮著馬尾,顯得年齡很小,邵澤看到辛圓缺便對她低語了一句,她忙迴過身喊出醫院裏的一個男護士,過來打開車門,將小白小心翼翼的從辛圓缺手裏接過,然後就跟著那女醫生步履快而穩健的走了迴去。


    邵澤本來先想走過來跟辛圓缺打個招唿,卻看到了從駕駛座走出來的顧聿衡,微微一愣,蹙眉認真的打量了他一會兒,確定心中的猜疑後,就幹脆轉身也跟著先走進了醫院。


    顧聿衡走到副駕駛座這邊,辛圓缺腳跟剛好落地,正欲站起就又是一拐,呲了一聲,勉強扶住了車門。


    他忙一個大步上前摻住她,手繞過她腋下,幾乎將她抱了起來。原本隻是為了相扶,這時懷裏人的柔軟和芳香所帶給他的熟悉,卻讓他不自覺將這演變成了一個擁抱。手扶在圓缺背後,再順著緩緩上移到她頸後,穿過頭發,輕輕撫著,讓她靠在了自己的肩頭。


    辛圓缺沒有反抗,她心裏有的根本不是抵觸,而同樣是濃濃的眷戀。她想了想,酸脹的眼眨了幾次,最終還是抵不過心裏那道叫囂著放縱的聲音,緩緩閉上。感覺到顧聿衡另外一隻放在她腰後的手在漸漸收緊,他鼻子抵在她發間,稍顯冰涼的嘴唇輕輕吻著她額頭……堅固了太久的心漸漸柔軟下去,毫不容易建起的堅固防線一旦出現一個小口,就開始勢不可擋的腐爛潰敗下去……


    “圓缺……”顧聿衡輕聲唿喚,“圓缺……”


    她卻被這夢裏纏繞多次的聲音突地喚醒,睜開了眼睛,保持著僵硬在他懷裏多靠了幾秒才說,“我們進去吧。”


    顧聿衡還閉著眼,聞言唇邊便慢慢蔓延開一抹苦笑,若無其事鬆開她,眼睛睜開,退後一步。神色已然自如,滿不在乎,立馬熟練老道的扶著她往寵物醫院裏麵走。辛圓缺卻寧願多費半分功夫蹦躂,也不願靠在他身上——如當年紅傘下於敏敏做的那樣。


    寵物醫院規模並不算小,從櫃台邊上的樓梯來看,除了這第一層,樓上還有一層。一樓擺了幾張白色塑料小床,旁邊都有輸液架和椅子。兩側有幾間房間,此時一間房間的門關著,裏麵卻亮著橘色的燈,旁邊掛了個塑料牌子,寫著“手術室”三個紅字。


    顧聿衡扶著辛圓缺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問她,“腳沒事吧?”


    辛圓缺盯著手術室的方向搖了搖頭,事實上,腳已經腫的能感覺到高跟鞋邊緣的卡入。


    這時手術室的門打了開來,她還沒來得及問,邵澤就過來問了她幾個問題,例如大概服藥時間和劑量等,她揣測著一一迴答,邵澤就又走進了手術室。


    這次很快就出來了,先衝辛圓缺笑了笑,稍稍安定了她不安的情緒,再走過來坐在她旁邊的塑料台上,微笑著跟她解釋,“洗了胃,做了幾項檢查,應該不是很嚴重,放心吧。”


    她一顆懸著的心這才終是緩緩落了迴去。可邵澤轉眼就板起臉換了表情,“不過辛圓缺,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安眠藥是怎麽一迴事麽?”


    辛圓缺一聽,心裏頓時苦水翻滾,幹笑了一下,盡量不露心虛的說,“蓋子沒蓋好……”


    邵澤一聽語氣更添嚴肅,近乎咄咄逼人,“晚上是誰打電話說她最近睡眠很好的?難道你的很好的意思就是靠安眠藥?”


    辛圓缺稍稍垂下了頭,卻感覺到除了邵澤之外,另外一道淩厲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左右夾擊之下,她生存環境實在堪憂。不自覺的,左右手就又緊緊握在了一起。


    “不許再吃了,這一周,你必須來一次醫院。”邵澤看她情緒複雜的樣子,餘光收進靠在斜後方櫃台站著的顧聿衡,心裏多少明白了一些她在顧慮什麽。或許跟辛圓缺頗有緣分,當年的兩件事情,他都算是個見證人。顧聿衡也許不記得當時在醫院見習的他,他卻記得這個帥氣的過了分的男生,為了辛圓缺的決定怎樣的氣急敗壞、痛苦萬分卻又無可奈何。


    “我……”


    辛圓缺怕醫院入骨,此時分外無力,被人用這種方式抓到證據,她也直不起腰來再說出她很好,不要去檢查這種話來。


    “還有,記得去周鑫那裏看看,我幫你預約。”邵澤將注意力從顧聿衡身上收迴,語氣輕鬆的幫辛圓缺做了決定。


    辛圓缺立馬反駁,“不要……”卻在看到邵澤配合著無害微笑的陰險目光時急急收住了口。他在威脅她,威脅她如果不乖乖答應下來去看他介紹的心理醫生,再多反駁那麽幾次,他會保證有更多秘密讓顧聿衡知道……


    所以她隻是睨著他,咬著牙飄出一句,“你就念著給你的小女朋友介紹生意……”


    邵澤立馬得意的笑了,正準備說話,手術室門口的響動就打斷了他,他迴頭,辛圓缺也看過去,卻敏感的注意到了開門的那個人一晃而過的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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