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陳易乘坐的飛機,在周三下午準時抵達i市開盛國際機場。


    他將一些事情安排和行李先交待給了隨行人員,就大步走向了到達口,剛剛一直沉穩嚴肅的麵容上,現出了一些難以自抑的興奮之情,唇角微微揚起,尤其是在目光鎖定了到達口人群中那個出眾的淺灰色身影時。


    圓缺也看到了空手走出來的陳易,四目相對,她收起了本來準備搖動的手,站在那裏緩緩的揚起了唇角。


    陳易向她走了過去,伸開雙臂將她輕輕擁在了懷裏,不顧聲音中掩藏不住的動容,輕輕低喚:“圓缺。”


    “嗯……”辛圓缺隻覺眼睛酸澀,視線都漸漸變得模糊,伸手迴抱了他一下,帶著笑說,“旅途辛苦了,陳易。”


    陳易克製住心裏翻湧的情緒,鬆開她,稍微後退一步,再細細的打量,她看上去很好。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


    辛圓缺也不避讓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走吧,我們去吃飯。”


    陳易點頭:“好。”


    坐上辛圓缺的紅色現代跑車,陳易笑著說,“看來你現在過的是挺滋潤的。”


    辛圓缺拉安全帶,聞言一笑,“是啊,我被有錢人包養了。”


    陳易聞言一怔,卻見她笑的更開心了,於是明白她在開玩笑,心裏稍稍安定下來,又對自己居然心生忐忑而覺得好笑,終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辛圓缺不再多說,發動車子,在收費處交卡給錢,再快速駛離停車場,上了機場高速,一時狹窄的空間裏安靜到有些局促。


    “怎麽突然又想著來接我了?”陳易微微偏頭,看著辛圓缺安靜的側臉問道。


    “最近休假,很閑,就來接了。而且我沒訂到包間,就隻有一個靠窗的卡座,所以來接你,負荊請罪來著。”辛圓缺對陳易微微笑著,腦子裏裝的卻全是其它的事。


    這幾天來,顧聿衡每天都會因為各種緣由給她發短信,當她昨天晚上關了燈,窩在被子裏看他的短信時,朦朦朧朧還以為自己迴到了以前。


    他說今天有個大案子要出庭,不知道怎麽樣了……


    陳易看出她的走神,便也沒有再繼續出聲,由沉默這樣繼續。


    倒是辛圓缺從雜亂的思緒中抽身而出,問他,“這次迴來準備呆多久?”


    陳易搖頭,“說不準,不過一個月應該是有的。”


    “哦,那就好,我們還可以多見幾次麵,”辛圓缺看了眼陳易,真的是好久不見,原本就穩重的少年,現在成了更加穩重的青年,眉目間多了幾分成熟,也像經曆太多而過早帶來的滄桑。一時不禁有了些感慨,“我原本以為再見你會是在你的婚禮上的。”


    陳易聞言笑了,清俊的臉轉向辛圓缺,“怎麽說?”


    “感覺你不會再跟我聯係了,”辛圓缺說出口才發現自己語氣中的傷感,連忙又一笑,“我胡說的,別理我。”


    陳易悶悶笑著,“知道了。”


    不多時,就到了月亮灣,i市絕對排第一的粵菜館。從外部看上去,這裏就是一個大宅院的樣子,一進門是小花園,稍一張望,便可見四周的亭台樓閣,假山水榭。就餐的地方倒是掩在樹影重重之下的玻璃房子,落地玻璃窗上是水幕牆,引了水流繞著整個就餐的地方潺潺流動,餐廳中沒再另外放音樂,隻因水聲便已經是最好的環境音了。


    穿著雅致的服務員引他們在辛圓缺訂的卡座坐下,拿來了菜單,辛圓缺和陳易對視一眼,還沒翻就異口同聲的說,“我們要一隻香烤妙齡乳鴿。”


    兩人話音一落,就都笑了。


    這道菜是這的招牌菜之一,味道極好,就是名字太過另類。他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針對這個名字笑了半晌,印象特別深刻。當時就說來一次就點一次,所以剛剛兩人一個對視,就都心知對方想到了這一個很囧的菜名。


    對默契的印證,一下子消融了他們剛剛突然產生的生分和尷尬。


    陳易將菜單推給辛圓缺,“你點吧。”


    “我點?”辛圓缺眨眨眼,“那估計我會再叫一個大拌菜,然後了事。”


    “好啊,我不介意。”陳易笑著迴答,然後就將菜單合上,一副要交給服務員的樣子。


    辛圓缺瞪他一眼,“陳易,你忍心看我餓死?我好不容易有機會吃頓好的,你成全我行不?”


    陳易笑出聲來,“好,那你等會兒讓我結賬……”也不看菜單就直接對服務員報,“蔥爆鵝肝牛柳粒,椰汁脆皮雞,木耳西芹,甜品要芝士焗番薯……”說到這看看辛圓缺,“你想吃魚翅麽?”


    辛圓缺咬著下嘴唇一笑,眸中狡黠光芒閃動,“不想吃,我就想用來漱口。”


    “咳……”陳易忍笑忍的極為痛苦,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辛圓缺揮手讓那有些瞠目結舌服務員走了,雖是假裝無可奈何,自己唇角卻也管不住的上揚。


    陳易一看就是熟客,點的菜不是最貴的,卻絕對是味道最好的,對他們兩個隻是朋友聚餐不需要什麽鮑參翅肚來撐場麵的情況來說,再合適不過。


    辛圓缺正準備稱讚陳易菜點的好,聽上去就讓她胃口大開,包裏的手機驀地振動起來,她心裏頓時一緊,如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嚨。稍稍猶豫了一下,她還是伸手掏出手機來看,果不其然是顧聿衡的短信。


    暗暗咬了咬下唇裏的嫩肉,她打開了短信。


    “開庭很順利,雖然沒有當庭宣判,但結果十拿九穩……開了一天的庭很累,圓缺你在幹什麽呢?我準備吃飯了,高新法院旁邊的月亮灣,你吃過麽?”


    4


    辛圓缺看了短信,沉默半晌,手指在手機上滑來滑去,心跳一下下強烈的撞擊嗓子眼,讓她幾乎窒息。死死咬了咬牙,她突然抬首,透過玻璃窗外的水幕牆向園林中看去,果不其然在才亮起燈籠的園中,看到了一個修長的身影,靜靜的立在樹影後麵,朝著這個方向。


    似乎是確定辛圓缺看向了這邊,人影便大步的向玻璃房子這邊走了過來。


    光線極為模糊,她與那個人影相對也不過瞬時之間,可辛圓缺怎麽可能認不出顧聿衡?她甚至覺得自己看清了他唇邊上揚的角度,淬著冰涼,帶著殘忍,浸著恨。


    “怎麽了?”陳易見辛圓缺從拿出手機看到短信開始,臉霎時就白了,後來更是盯著玻璃牆外一動不動,極大的震驚過去後,漸漸麵如死灰,他順著她目光看過去,除了一盞在夜幕初降時隨著微風輕輕晃悠的紅燈籠外,別無他物。


    “顧聿衡。”辛圓缺生硬的笑著,端起桌上的蜂蜜菊花茶喝了一口,壓下心裏的驚駭。修理的整齊幹淨的指尖在白瓷杯口輕輕劃著圈,皮膚看上去近乎透明。


    “他來了?”陳易恍然,挑眉問道。


    “喲!這不是陳易和辛圓缺麽?”


    水晶珠簾外突然傳來一道稍顯尖銳的女聲,辛圓缺不出預料的勾起唇角,看過去,一身鵝黃風衣裙包裹著的於敏敏正挽著顧聿衡肘彎,滿是曖昧與諷刺的目光在陳易和辛圓缺麵前晃蕩,十分誇張,似是唯恐顧聿衡沒有染上她的半分猜疑情緒。


    可當她發現辛圓缺正悠閑自在的端著杯子,目光瞅著她挽著顧聿衡的手,笑的意有所指的時候,她突然想起辛圓缺那天說的話,細想起來,於敏敏不乏悲哀,她以前哪能對顧聿衡做出這般親近的舉動?底氣嚴重不足,也是為什麽她那天會在辛圓缺說完那番話後完全崩潰的原因之一。


    想到這,她就覺得自己有些僵硬和不自在,卻又不舍得就此鬆開顧聿衡的手,於是還是那樣挽著。


    “陳易,還認得老同學吧?”辛圓缺對陳易笑著眨了眨眼,像是剛剛出現在她臉上的失措和恐慌都是陳易的幻覺。


    “圓缺你取笑我吧,怎麽可能不認識?”陳易站起身來,微笑著看向已經站進珠簾的顧聿衡和於敏敏,“真是好久不見,怎麽那麽巧?”


    顧聿衡也笑了,“剛剛在隔壁的高新法院開完庭,為這個案子忙活了很久,雖然沒拿到結果,敏敏也說要先慶賀一下,所以就近選在了這裏。剛剛我在外麵還說呢,怎麽好像看到了圓缺的車,原來果然也在。”說到這裏,目光就帶向了還坐在一邊的辛圓缺,笑意如薄薄的浮冰,一腳踩入,都是刺骨的寒涼。


    “嗯,剛剛去機場接了陳易,選在這裏接風。”辛圓缺似是完全沒注意到顧聿衡眼神的冰涼,此時看向陳易微微一笑,摻進了一些小女人嫵媚的甜蜜笑意,如此醒目,說到這裏還尚嫌不足的補充了一句,“記得以前大學時陳易就帶我來這裏吃飯,這家菜真的不錯。”


    陳易眸間晃過一些異樣,可還是溫文笑著,無比配合,“隻是不知道廚師換沒有。”


    辛圓缺淺淺一笑,垂下目光,隨意綰在腦後的頭發,讓優美的脖頸曲線展露無疑,含羞露怯的樣子,在溫和的橘色光線下白的耀眼的細膩皮膚,美好的動人心魄。


    “是麽?”顧聿衡目光凝在辛圓缺脖子上,還好是潔白的,如果那裏多了什麽不該有的痕跡,他都不知道是不是還能控製好自己的行為。一彎唇角,眸中星芒幾轉,聲音聽上去卻還是無比鎮定,“敏敏,要不我們幹脆和陳易他們拚個桌?老同學難得聚在一起,再說我們也是第一次來,不知道什麽好吃。”


    於敏敏當然不願意,可對上顧聿衡幽深而不容拒絕的目光後,隻是微微開了開口,稍作猶豫,才強笑著說,“我是沒意見,陳易他們不怕被打擾麽?”


    “怕。”陳易還沒說話,一邊一隻安靜著的辛圓缺卻突然抬頭,聲音清脆的說。說完後,又笑彎了嫵媚的貓眼,“我開玩笑的,陳易,你有意見麽?”


    “沒。”陳易搖頭,然後招唿服務員加碗筷拿菜單加菜。


    辛圓缺起身,提著包,將自己麵前的餐具推往對麵,“陳易,我坐你身邊來。”


    “好。”陳易幫她接過,微笑著點頭,起身,將靠窗的位子讓給了辛圓缺,隻因印象中,她就喜歡坐在窗邊。


    顧聿衡看著辛圓缺從他麵前走過,她身上帶著的梔子花香就這樣飄進了他鼻間。這個香氣勾起了他些許迴憶。辛圓缺的媽媽肖雪是五月份的生日,期間正是梔子花盛開的時候,他搬迴去住的那年,對那段時間,家中隱隱飄著的梔子花香氣印象極深。


    想想,真的過去好久了。


    不發一言,顧聿衡先照顧於敏敏在窗邊的位子坐下,這才坐在了陳易的對麵,殷勤和體貼,讓於敏敏都有些受寵若驚。


    辛圓缺好像看到了這一幕,又好像沒看到,目光中挾著遠思斜斜看向窗外,手指在桌上不老實的輕輕點著,表情稱得上是愉悅而悠然的。


    四人一直安靜無聲,氣氛看似相安無事,但任誰都能嗅到其中的詭異。


    “對了,圓缺,”陳易突然看向辛圓缺,見她目光轉過來後才說,“方雅枝讓我給你帶個好,說如果你瘦了,讓我一定把你養胖了才許迴去。”


    “方方太壞了,隻許自己減肥不許別人苗條。”辛圓缺輕輕哼了一聲,微微撅起了嘴。


    “那是她本來就胖!”於敏敏在對麵不屑的嗤了一聲。


    “哦,謝謝於大小姐變相讚揚我身材好。”辛圓缺淺笑著接過話,又不再多看於敏敏如吃了蒼蠅的樣子,轉向陳易笑著說,“你一定得告訴方方,說我身材保養的極好,讓她來找我要秘方。”


    “好。”陳易微笑。


    “秘方是什麽?”脫了西服外套隻留襯衣的顧聿衡此時正悠閑的靠在椅背上,手遙遙放在桌上,扶著白瓷杯的光滑外壁,袖口打了開來,露出一段精健勻稱的小臂肌肉,此時桃花眼角斜斜上挑著看著辛圓缺,慵懶而性感,無論何處都無懈可擊。


    辛圓缺唇角微揚,也看向他,輕快的吐出四個字,“少吃多做。”


    陳易差點被嗆到,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於敏敏則不屑的移開目光,細碎的嘟囔了一句:“真不要臉。”


    顧聿衡看向辛圓缺的目光卻更深了一些,她聽了於敏敏的話,幾乎毫無反應,安之若素的端起杯子,小口小口的飲著蜂蜜菊花茶。他唇角往上勾了一點,辛圓缺啊辛圓缺,還是一樣的喜歡用安定自在的樣子去捉弄別人。


    菜很快一道道的上了上來,辛圓缺舉起茶杯,衝陳易盈盈一笑,“歡迎迴來,陳易。”


    顧聿衡卻笑著插嘴,“喝什麽茶?這樣的場合怎麽都該喝酒。”


    “算了吧,圓缺開了車的。”陳易出言想勸。


    “那就喝點紅的吧,怎麽也該意思意思,圓缺你說對嗎?”顧聿衡看著辛圓缺,桃花眼中的笑意隻讓人膽顫。


    “嗯,好啊。”辛圓缺爽快應下,對上陳易略微有些擔憂的目光,她便微笑,似解釋似撒嬌,“今天給你接風,喝點酒是對的,沒事的,放心。”


    陳易似是沉吟片刻,再稍稍笑著,對她點了下頭。


    辛圓缺便笑得更開心了,顧聿衡冷冷一彎唇,招唿服務員上紅酒。


    紅酒上來後,斟好,辛圓缺再一次舉起高腳杯,敬向陳易,顧聿衡也隨著舉杯:“歡迎迴來啊,陳易。”於敏敏見狀,也隻得不情不願的跟著碰杯。


    “第一杯可得喝幹淨啊,尤其是圓缺,你跟陳易情意可不一般。”碰完杯後,顧聿衡酒杯放在唇邊,明顯不懷好意的挑釁。


    辛圓缺嫣然一笑,“你不說也是自然的。”


    “是麽?那是不是該連幹三杯呢?”顧聿衡眸間明暗幾轉,灼灼的盯著辛圓缺。


    “好啊。”辛圓缺不以為意的應了下來,先微微仰頭把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接著任顧聿衡再給自己斟滿,又一仰頭,紫紅的酒液從杯中緩緩傾進她口中,微微仰頭的時候,還能見到她咽喉處的輕微顫動。


    顧聿衡目光中溫度又冷了幾分,卻勾著唇給她倒滿第三杯。可辛圓缺剛剛接過就被陳易阻住,“別喝了。”


    “陳易,她願意喝你卻不讓,不是等於不接受她的情深意重麽?”顧聿衡濃黑的眸子掃向陳易,可餘光分明還停留在辛圓缺身上。


    辛圓缺暗道顧聿衡陰險,這分明是從陳易入手,想看清他們之間關係的真假。陳易如果有絲毫配合不好……


    “好像我才是迴來的那個,規矩也該是我來定吧。”陳易溫文笑著,可話語之間極有力度,不容質疑,“如果真要按照顧聿衡你的說法,這杯酒我來替她喝,是不是也間接表達了我對她的感情?”說完就接過了辛圓缺手上的杯子,抬頭一幹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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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易……”辛圓缺癡癡看著陳易,臉上目光中寫滿了感動和驚喜。


    顧聿衡見狀卻不緊不慢的再拋出一個問題:“那陳易你這次迴來準備和辛圓缺複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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