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輛車組成的車隊中,為首的珠寶運輸車中,開車的,是一個看起來十分瘦弱的年輕男子,他瘦弱的肩膀套著明顯格格不入的防彈衣,雙手握著方向盤,手心略微有點兒出汗,他弓著腰,坐在方向盤前,看起來似乎被椅背都小一號。


    輕踩油門,他駕駛著珠寶運輸車走在最前麵,在後麵的車隊中,其他四輛車跟隨著他的方向與速度,平穩地朝著市區方向而去。


    “喂,伊萬諾夫。”


    在他身後,一個扛著槍的魁梧男人單手靠著駕駛座的椅背,從椅背後探出頭來。


    冷不防被喚了一聲,正開著車的伊萬諾夫嚇了一跳,手中的方向盤稍稍偏過了一個弧度,差點兒打滑。


    “對、對不起……”


    伊萬諾夫忙道歉。


    “你這小子,開車給我小心點兒。”那拿著槍的男人靠著椅背,不滿地說。


    “是、是……對不起,對不起。”伊萬諾夫唯唯諾諾地道歉著,抬手擦了擦額前的冷汗。


    他本來就是防禦型NPC,這滿車都是攻擊型NPC,他自然如坐針氈。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醒來就發現自己正在開車,但從對講機中得到的任務是帶領車隊、將車上三個保險箱裏的鑽石送到城中心“斯坦利”集團,此外,沒有其他更多的信息了。


    他的出場比其他NPC要更晚一點,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現在才醒來,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被【溟河係統】安排了這個任務。


    但既然已經接受了這個任務,那麽就隻能硬著頭皮做下去了。


    他還弄不清楚當前的遊戲情況如何,但這一車陌生人似乎與自己有著同樣的目標,看著他們全副武裝的樣子,雖然有點兒威懾得讓人心慌,但卻也說明他們是同一陣線的,暫時不用太慌亂。


    伊萬諾夫這麽想著,看著身旁平原的無邊夜色,心也稍稍放鬆了幾分。


    舉目眺望,他的視線穿過了擋風玻璃,看著前方蜿蜒道路的盡頭是閃爍著燈光的城市,他知道,那是這一次遊戲的重點場所。


    那絢麗的燈光並不陌生,許多次遊戲場景都設在了夜幕下的城市,他對於各色城市地形圖已經見怪不怪了,在他看來,那並不等同於現實社會中真正的城市,相反,不過是換了外衣的煉獄罷了,任何粉飾都難以掩蓋其殘忍冷酷的本質,伊萬諾夫作為【溟河係統】的“資深受害者”,對於這一切,已經十分“習以為常”了,這一份“習慣”才是最可怕的。


    他已經不再去想抗爭了。


    甚至不再去奢望任何離開的機會。


    他已經心甘情願地留在【溟河係統】中了。


    既然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那麽無論如何變化的場景,對他而言,也隻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他隻需要做好【溟河係統】給自己安排的角色,並完成【溟河係統】安排的任務,就算是作為“遊戲背景”一樣的存在,但隻要不越界、不逾矩,乖乖待在遊戲中,那麽似乎也能享受到永遠不會老去、永遠不會死去的“紅利”。


    盡量往樂觀的方向考慮,這是他能做的全部的事情了。


    “……喂,伊萬諾夫,我們還有多久才到?”


    “這個……”伊萬諾夫有點兒為難地看了看行車導航,“


    根據導航上的信息,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


    “這麽久?”


    身後那個人高馬大的保鏢,似乎不太滿意伊萬諾夫給的這個答案。


    但,伊萬諾夫也很無奈。


    “是啊,導航儀上就是這樣顯示的,我按照規定的路線走,能在規定時間內到達‘斯坦利’集團的總公司這樣就好了。”


    那名保鏢停了伊萬諾夫的迴答,點了點頭。


    “行吧,隻要路上沒什麽差錯就好。”


    “差錯?”


    聽到這個詞,伊萬諾夫心裏咯噔一跳。


    “是啊,咱們車上運輸的,可是價值連城的珠寶呢。”保鏢說著,走向了珠寶運輸車的車廂。


    伊萬諾夫通過後視鏡看到,在車廂裏,其他保鏢的簇擁下,放著一個墨綠色的保險箱,保險箱穩穩當當地放在車內,緊緊閉起的保險箱的門,也將價值連城的珠寶鎖在了裏麵。


    伊萬諾夫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為什麽,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視線從後視鏡上收迴,他看向了車窗外一片漆黑的平原。


    他的心裏有點兒打鼓。


    他本能地感覺到,自己晚出場不會是【溟河係統】隨意的安排,這條暫時看不見盡頭的路,似乎危機四伏,那彌漫在平原上的黑暗中,每一寸、每一縷,似乎都潛藏著殺機。


    但與謹慎的伊萬諾夫不同的是,車上的其他保鏢們似乎很放心這輛珠寶運輸車,也很放心全副武裝的他們一定能夠完成運輸珠寶的任務。


    伊萬諾夫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他第一次覺得仇時間是如此的漫長,這條路似乎永遠也看不到盡頭,遠處那城市的燈火,似乎就像是遙不可及的天上的星光,是那麽地難以觸及。


    “嘿,哥兒幾個,完成了這次的任務,我們去哪裏喝酒一下?”


    “那敢情好,我看這次的場景設置又是大城市,估計有得我們幾個玩兒了。”


    “我們的任務就是運輸珠寶就行了?”


    “是啊。”


    “……你可別說,我總覺得就我們幾輛車,似乎不太安全的樣子,你們也知道了,在這個世界裏,什麽樣的瘋子都有,萬一珠寶運輸途中跳出來一個瘋子,我們可就完蛋了。”


    “能有什麽瘋子,你真是被【溟河係統】嚇怕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在【溟河係統】裏?你還嫌之前在【溟河係統】裏被虐殺的次數還不夠?鬼知道【法官】本場遊戲會定出什麽遊戲規則來?”


    伊萬諾夫聽著那幾個保鏢的談話,心裏默默讚同最後一個保鏢的話。


    他人微言輕,不好發表自己的觀點,但最後一個保鏢說的話,卻深得他的心意。


    這也是他目前最擔心的事情。


    【溟河係統】不可能無緣無故設置一個珠寶運輸的環節,而且參與這個任務的所有NPC都推遲了出場時間,擺明就是為了增加這個環節服務的。


    雖然伊萬諾夫猜不到【溟河係統】操縱者們的用意,但是他知道,這背後的用意一定不是什麽好事。


    雖然之前他經曆的遊戲,大部分遊戲任務都是殺死某個玩家,或者是組團對抗,奪取某個物品這樣的遊戲環節設置並不多,可,不多,並不代


    表沒有。


    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出現在這裏,出現在這輛運輸著天價珠寶的運輸車上。


    他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當一個毫不起眼的NPC,瑟縮在某個遊戲的角落裏,等待著每一場噩夢的過去。


    這樣就好了。


    這也是一種明哲保身的方式。


    這麽久以來,自從伊萬諾夫從遊戲玩家變成了NPC之後,他就一直秉持著這樣的生存法則,雖然這樣的生存境遇也並不輕鬆,但是也是防禦型NPC最好的自保方法了。


    但是這樣的情況,還要持續多久呢?


    這個虛擬世界裏,時間是靜止的。


    他們永遠不會老去。


    他們永遠被困在這裏。


    那是不是說,他也將永生永世重複著這樣可悲的老鼠般苟且偷生的行為?


    這麽想著,伊萬諾夫不禁握緊了方向盤。


    他究竟是犯了什麽錯,才要遭受這樣一遍又一遍被殺死的可悲呢?


    所謂的人道主義,難道就是建立在犯錯之人的痛苦上才能彰顯的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豈不是又是另一重的虐殺危機?


    伊萬諾夫心緒煩躁。


    雖然他已經盡力說服自己要適應遊戲規則,要敢於正視、麵對自己現在的情況,可每當想起自己已經沒有了的“未來”,還是會讓他由內而外感覺到一陣無力感。


    他將,永遠被束縛、囚禁在這裏了。


    這是無期徒刑。


    這是比死刑還要可怕的刑罰。


    而在伊萬諾夫的思緒飛馳的時候,在伊萬諾夫身後,那幾個保鏢繼續談論——


    “是啊。不過別擔心,我聽說了,安保公司在這條路上設置了許多個‘哨點’,一旦我們的車隊沒有在規定時間內通過規定的‘哨點’,臨近的‘哨點’就會出動安保人員來支援我們的。”


    “說的也是,如果第一聲警報真的在這個時候響起了,咱們也沒有必要繼續扮演這個傻逼角色了。”


    其中一個保鏢說著,揚了揚自己手中的槍。


    “如果真的在這個時候想起第一聲警報,老子一定要殺入城中,玩個痛快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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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這才是【溟河係統】真正的樂趣!”


    幾個保鏢說著,竟哈哈大笑起來。


    科林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裏一針陣發寒。


    這也是他最不希望發生的情況——如果在此刻響起第一聲警報,那麽最先遭殃的一定是他這個全場唯一的防禦型NPC,那些早已經“磨刀霍霍”、“蓄勢待發”的攻擊型NPC們,一定會先對他下手,之後將他棄屍荒野,再大搖大擺地殺入城中。


    一想到這裏,伊萬諾夫就不禁一陣惡寒。


    相比起第一聲警報響起之後可能發生的事情,他突然覺得如果有人打劫珠寶運輸車也不算什麽打不了的事情了。


    “葛啦……”


    珠寶運輸車行駛過柏油路,碾過了地上的小石子。


    車上所有人都不知道,車輛的底盤,正安裝著一個黑色的盒子,盒子上有一個長方形的顯示屏,顯示屏上,正隨著車輛的行進,顯示著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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