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霧強撐著精神想直起身,這種時候她的自尊決不許她這樣懦弱地倒下去,隻可惜偏偏事與願違,她隻覺得渾身好像被繩子捆住似的,掙脫不開,而且腦子一陣尖銳的疼痛,其後就再沒任何感覺了。


    紫扇和紫宜被阿霧嚇得措手不及,口裏一個勁兒地唿喊著“王妃,主子”,外頭聽到喊聲的彤文、彤管也趕了進來,合著力將阿霧抬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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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去請大夫呀,愣著幹什麽。”這時候最穩重的還屬平日裏最文靜的彤文。


    紫宜聽了,摸了摸臉上的淚,轉身往外跑,到門口還被門檻絆了一筋鬥,爬起來又繼續跑。郝嬤嬤那頭聽得王妃一迴去就暈了,雖沒為難紫宜,還吩咐人趕緊去請鄒大夫,但是紅藥山房的人臉上卻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絲鄙薄。


    這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裝瘋賣傻,要死要活的把戲她們可是聽多了。


    紫宜自己闖了大禍,這當口哪裏還顧得上看她們是一副什麽嘴臉,焦急地去二門等鄒銘善過來。鄒銘善一到,就被紫宜風似地卷著往玉瀾堂去。他一路小跑,嘴裏道:“姑娘莫急,姑娘莫急,老朽這胳膊腿可要散架了。”


    “鄒大夫,王妃等著你救命呐。”紫宜急得跺腳,一路跟鄒銘善說阿霧的症狀。


    鄒銘善道:“莫慌,莫慌,大概是受了驚,又風寒入體,這才暈厥的。老朽前幾日才來替王妃把過平安脈,她身子底子可好著嘞。”


    紫宜卻也不管,剛才阿霧倒下那樣子,可是把她和紫扇嚇壞了。


    鄒銘善被紫宜一路拖著走,心裏怨怪年輕人就是沒經過事兒,等他入了玉瀾堂,隻在床邊瞅了瞅阿霧的氣色,臉色就頓時一變。


    好容易安下心,告訴自己別著急,千萬別自己嚇自己,這王妃的身子一直是他在調養,絕對的康健,鄒銘善深吸一口氣,將脈枕放在床邊。紫扇抬了阿霧的手到脈枕上,口裏急道:“鄒老,我家王妃可有大礙?”


    鄒銘善的手指才一搭上阿霧的手腕,臉上就已經沒了人色,“快去請太醫來,這個病老朽實在,實在……”


    紫扇和紫宜一聽,頓時臉就灰白了,一旁的桑嬤嬤也得了消息,趕過來一聽鄒銘善這樣說,就撲了過來哭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姐兒今天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那頭彤文見也指望不上這屋裏的人了,自己趕緊跑了出去。


    “要請太醫?”郝嬤嬤愣了愣,迴頭吩咐魯媽媽拿了對牌,去請今日不當值的太醫來。


    彤文走後,相思扶著郝嬤嬤去榻上躺著,又拿了藥酒來替她揉膝蓋,“姑姑,王妃這是鬧什麽呀,那邊兒的人呀真是一個比一個會鬧騰。”相思別有所指地望了望楚懋妻妾住的方向,又繼續道:“殿下本已厭了她,她鬧上這一出兒不是更惹人嫌麽?”


    郝嬤嬤看了看相思,眼裏有一絲憂色,“這可不是王妃的性子。”


    相思諷刺地笑道:“她這也是急昏了頭吧。”


    郝嬤嬤垂了垂眼皮子思考了一下,“等會兒,太醫來了,我們也去玉瀾堂看看。”


    “姑姑,這兩天天冷,你的膝蓋又疼,何必去替她湊熱鬧,我不許你去,你也太不愛惜你這身子了。”相思撒嬌道。


    郝嬤嬤見相思如此,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畢竟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實在舍不得她走錯了路,一直不點醒她是怕她傷心,但是一時的傷心總比今後絕望好。郝嬤嬤將手覆到相思手背上道:“我知道你是心裏怪她張羅著要給你說親。”


    “姑姑。”相思羞惱地叫了一聲,她從沒向郝嬤嬤說過她的心思,但是她的心思太過明顯,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自己也知道,但矜持使然,總不肯撕破最後一層紙。她也知道,郝嬤嬤也是舍不得她嫁出去的。


    “相思,王妃她就是再糊塗,也不會自己想著給你張羅親事的。”郝嬤嬤語重心長地道。


    相思的臉一白,其實她早猜到了,隻是不肯承認而已,“姑姑!”


    郝嬤嬤又拍了拍相思的手。


    “我不信。以前不是好好的嗎,殿下也從沒說過要……”相思的眼淚從眼角滾了出來,她抬頭看著郝嬤嬤眼裏的憐惜,說什麽也不信,“不會的。便是以前殿下對她不一樣,可現在她貪心不足,手居然敢伸到殿下的身邊,殿下不也厭了她了嗎?”


    郝嬤嬤不說話。


    相思“咚”地一聲跪到郝嬤嬤的跟前,“姑姑,相思舍不得你,我從小就在你身邊,我是死也不會出去的。”


    郝嬤嬤摸了摸相思的頭頂,雖說相思有自己的私心,但試問殿下那樣的人,哪個女兒家會不傾心,而且相思又是她養大的,相思說舍不得她,那也是百分之百真心的。


    “姑姑,幫幫我。”相思哭道。


    “傻孩子。”郝嬤嬤歎息一聲,其實相思嫁出去未嚐就過得不好,依楚懋的性子,定然會對她百般照看,可這樣留在府裏,最多也就是側妃之位,不過依殿下的冷清性子,恐怕相思便是留下也不會得償所願。


    “姑姑,王妃她……”相思姑娘從小就幫郝嬤嬤打理事務,雖是小女兒心態,可轉眼已經想出了許多法子來。


    郝嬤嬤看著相思的眼睛,心裏一驚,連忙道:“王妃的事,你不要插手。她是自作孽也好,天作孽也罷,你是決不能出手的。”


    “姑姑,你……”怎麽會這樣想我,相思難過地看著郝嬤嬤。


    郝嬤嬤歎息一聲,見相思如此,隻能對她說得更明白些,“好孩子。她畢竟是殿下的正妃,又是殿下老師的女兒,殿下就是再生她的氣,也要保留幾分。今日是她手伸得太長,而我這個老婆子也是倚老賣老,借著這個機會狠狠地打一打她的手,為的都是殿下好。你若是也為殿下好,今後該怎麽敬著玉瀾堂,就還得怎麽敬著玉瀾堂。”


    相思愣了愣,大約聽明白了郝嬤嬤的意思,“姑姑不用擔心,姑姑是一心為了殿下,便是殿下知道了,自然也會站在姑姑這邊兒。”相思原本還以為今日是紅藥山房大獲全勝,王妃一如昔日煙雲一般,卻不知道這裏頭還有郝嬤嬤的手段。


    郝嬤嬤皺了皺眉頭,相思還是沒能理解她的苦心,隻能無奈地歎道:“殿下便是不理解我老婆子,我也不後悔,我都是半截身子在土裏的人了,隻是窺伺殿下的事,有一就有二,今日隻是探聽行蹤,明日就可能是其他機密,若不狠狠地打殺一番,隻怕將來埋禍。殿下他……”


    郝嬤嬤沒說出口的事,這種事兒若放在宮裏,那就是死罪,絕不可能隻是輕鬆地打殺一個奴才就了事的。


    相思這才恍然大悟郝嬤嬤的意思,為何這一次郝嬤嬤要倚老賣老,她呆愣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好孩子,今後你隻要敬著殿下和她,殿下自然會顧著你的。她犯過的錯,你也不要再犯,姑姑我也不能照顧你一輩子。”郝嬤嬤就怕今後沒了她,相思作出傻事來,其實也不是沒這個意向,隻是都被郝嬤嬤掐住了而已。


    “姑姑,你說什麽呐,相思就要賴你一輩子,賴你一輩子照顧我。”相思強作歡顏道。


    郝嬤嬤心裏頭卻愁絲難去,“去看看太醫來了沒有。”


    相思點了點頭。


    當郝嬤嬤和相思到玉瀾堂的時候,赫太醫正在寫方子,“趕緊照著這個方子揀一副藥,若是灌得下去那還有救,若是灌不下去……”赫太醫沒有繼續往下說。


    “讓我看看。”郝嬤嬤杵著拐杖,急急上前從赫太醫手裏結果方子一看,裏頭全是人參這種強吊人一口氣兒的藥,她臉色一白,“趕緊去揀藥。我那兒有一支千年山參,相思你去拿。”


    相思自然也看到了床上人那進氣不及出氣的樣子,心裏說不出個滋味來,盼著她就這麽去了也好,可又怕連累了郝嬤嬤。想雖然這樣想,但腳下毫不遲疑地就往外走。


    桑嬤嬤這時候已經哭暈了過去,玉瀾堂是宮嬤嬤坐鎮,同郝嬤嬤就這樣對視著。藥煎了來,紫扇的手顫抖著怎麽也喂不進去。


    “我來。”郝嬤嬤接過藥,鉗住阿霧的嘴巴,使勁兒往裏灌,隻可惜灌多少就流多少出來。


    赫太醫在旁看了,隻一個勁兒搖頭,看著鄒銘善問:“王妃平日裏可有什麽病症?”


    鄒銘善搖搖頭,“沒有,身子一向都好。”


    赫太醫急道:“別灌了,把那山參切一片給王妃含在嘴裏,快找人去宮裏頭請院正大人。”


    郝嬤嬤喚了身邊的佩蘭過來,“你去找李延廣。”


    佩蘭應聲去了許閑堂,見李延廣在外頭守著,偷偷向他招了招手。


    李延廣見是佩蘭,便走了過去,“你怎麽來了,可是郝嬤嬤有什麽事兒?”


    “李公公殿下呢?”佩蘭問道。


    李延廣皺眉看了看佩蘭,佩蘭趕緊道:“是王妃病了,急著去宮裏請太醫院的院正賀大人,郝嬤嬤讓我來跟你說。”


    李延廣如今最不耐煩的就是玉瀾堂的事兒,“殿下在議事,不許人打擾。我讓呂若興去宮裏走一趟,成不成卻不一定,若是賀大人正在給宮裏頭的主子瞧病,王妃那頭也就隻能等一等了。”


    佩蘭還是個小孩子,自然不知道郝嬤嬤的焦急,“嗯,麻煩李公公了。”


    還算呂若興的運氣好,剛到宮門口,就見到了賀家的馬車,趕緊上前說了情況,賀年方也不拿架子,直接就去了祈王府。


    “賀大人。”郝嬤嬤見了賀年方起身道,神態裏自有一股尊敬。


    賀年方今年也不過四十出頭的樣子,但是當太醫院院正已經有六、七個年頭了,這樣年輕就坐在這個位置,而下頭沒有一個不服他的,由此就知道他的醫術是如何了得了,否則這當口,赫太醫也不會急著讓人去請賀年方。


    赫太醫也趕緊迎了上去,說了阿霧的情況,又把用的藥說了一遍。


    賀年方走入內室,看了看床上躺著的祈王妃,他這還是第一迴見這位王妃,哪怕是躺在床上閉著眼,才不過一眼,就已經讓人驚豔。賀年方一把脈,心裏就歎了口氣,隻可惜紅顏薄命。


    賀年方不信邪,又把了把阿霧的脈。這情況實在奇特,瞧這位王妃的臉色,就跟睡著了似的,並不見病容,非要說點兒什麽,那就是臉色白了一點兒。可脈搏卻孱弱無力,不仔細幾乎探不到。而且他聽了前後情況,這種急症,無論如何都不該如此兇險才對。


    賀年方最終收迴了手,“我也無能為力,還是準備準備後事,說不定衝一衝……”


    連賀年方都說出了這種話,郝嬤嬤手裏的拐杖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桑嬤嬤那頭才剛剛醒,聽了這話又撲到了阿霧的腳邊,淒厲地喊道:“姐兒,姐兒……”紫扇和紫宜幾個,也早就跪到了阿霧床邊,各個哭得肝腸寸斷。


    宮嬤嬤也已經淚流滿麵,“去請老爺和太太來,快去請老爺和太太來,讓他們叫一叫王妃,讓他們來喊一喊王妃。”


    桑嬤嬤這會兒也迴了點兒神,“對,對,快去喊老爺和太太。姐兒,姐兒,你倒是醒醒啊,你再看看媽媽呀,你再看看媽媽呀,你叫媽媽可怎麽活啊,你好狠的心啊……”


    桑嬤嬤抱著阿霧使勁兒地搖,床上的人也沒有一點兒感覺。


    紫扇聽了宮嬤嬤和桑嬤嬤的話起身就往外衝,郝嬤嬤卻冷著臉對一旁的相思使了個眼色。


    祈王妃去世這樣的大事,不能不慎重對待,這府裏最大的主子都還不之情,也決不能輕易就傳出去。


    相思點點頭,疾步走出了玉瀾堂。


    郝嬤嬤對著賀年方道:“賀院正,你能不能開個方子試試,王妃不是還沒,還沒……我們再試試,不管什麽藥材,隻要你吩咐……”


    賀年方歎息一聲,他行醫多年,自然知道再珍貴的藥下去也是浪費,卻也知道拗不過,坐下開了個方子,“煎一副試試吧,若是能灌下去……”


    李延廣聽到佩蘭傳話的時候,簡直以為是她在開玩笑,早晨還活蹦亂跳的王妃,這會兒就說要死了,李延廣怎麽也無法相信。


    若來傳話的人是玉瀾堂的,他肯定會以為這就是女人愛玩的把戲,但是來的是郝嬤嬤身邊的佩蘭,李延廣就不得不認真了。


    許閑堂內,楚懋不快地掃了一眼打斷自己說話的李延廣,“什麽事?”


    李延廣趨著小碎步上前,在楚懋的耳邊說了一句。


    “你說什麽?”楚懋第一次對自己的聽力有了懷疑。


    李延廣又重複了一遍。他的話還沒說完,抬頭就見眼前已經沒有人了。


    楚懋趕到玉瀾堂的時候,裏頭早前尖銳的哭聲已經沒了,一眾丫頭這會兒隻剩掉眼淚的力氣了。紫墜和紫宜這會兒正坐在阿霧的床頭,扶著她的頭往裏灌藥。


    而阿霧的胸口處已經被湯藥染成了褐色,半點兒藥也沒見喝下去。


    楚懋一進門,就看了賀年方,他的心沉得更加徹底,到床頭看了阿霧的樣子後,更是說不出話來。隻郝嬤嬤留心到他抓著床簾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來。”楚懋一把拎開紫宜,從紫墜手裏接過碗,看也不看地就喝了一大口,另一隻手捏開了阿霧的下巴,俯身覆到了阿霧的唇上。


    隻是楚懋的嘴才離開,阿霧口裏的藥汁便又流了出來,但畢竟是下去了少許,連賀年方臉上都添了一絲喜色,“王妃若能用下藥,那興許還有一分機會。”若是藥都用不下,那說什麽都是白費。


    紫墜見阿霧能用下少許藥,臉上也不由自主帶了一絲期望,趕緊又去倒了一碗藥出來。楚懋以口哺之,總算是先吊住了阿霧的命。


    “晚上,王爺就辛苦些,若是明晨王妃能醒過來,那便有了三分希望。”賀年方也不敢說死。


    “今晚還請賀院正就歇在府裏。”楚懋在床邊握著阿霧的手,雖是對賀年方說話,但眼睛也沒看他。


    府上這三個太醫、大夫,自然不用說,今晚也是要歇在王府的。


    “李延廣。”楚懋喊道。


    李延廣趕緊上來,也不用楚懋吩咐,就將屋子裏的閑雜人等都請了出去,隻留了郝嬤嬤以及今日一直在阿霧身邊伺候的紫宜。另外還有拉著床欄,死活不肯走的桑嬤嬤。


    李延廣求救地看了楚懋一眼,楚懋沒說話,李延廣也就不再拽桑嬤嬤。


    “紫扇呢?”楚懋問道。


    郝嬤嬤道:“紫扇想要迴榮府請王妃的父母,我沒讓她出去,勞煩李公公去相思那兒把她帶過來。”


    紫扇被帶過來的時候,一身的狼狽,手腕上還有被繩子捆過的痕跡。她目露兇光地瞪著郝嬤嬤,甚至楚懋,頭高高地昂著。


    半晌,楚懋才艱難地開口,嗓子已經有些啞了,“阿霧怎麽會這樣?!”


    紫扇和紫宜狠狠地瞪著郝嬤嬤,卻沒開口說話,在她們心裏,早就將楚懋和郝嬤嬤看成了狼狽。也不怪她們敢這樣大膽,若今日阿霧死了,她們這幾個丫頭也未必就有好下場。


    “你們說話!”楚懋將手邊的水杯向兩個丫頭扔過去,濺起的碎渣將兩人臉上都割出了血痕。


    郝嬤嬤和李延廣在一旁看著都嚇得不敢出聲,別說是李延廣,就是郝嬤嬤看著楚懋長這麽大,也沒見他發過這樣大的火,更別說是扔杯子了。楚懋責備人,素來是冷著一張臉,從沒有疾言厲色過。


    紫扇昂著頭不說話,紫宜“咚”地一聲跪下,頭磕在地上道:“王妃今日在紅藥山房看了杖刑,迴來,迴來就暈倒了。”


    楚懋還沒說話,那頭的桑嬤嬤聽了就嚎了起來,“天哪,天哪,姐兒,我的姐兒,從小見血都暈的人,怎麽,怎麽,好狠的心啊,這是要你的命啊……”桑嬤嬤一個勁兒地捶自己的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在場的三個人聽了桑嬤嬤的話,都有些發愣,誰也沒想到阿霧居然怕血,看了杖刑,就到了如此兇險的境地。本來郝嬤嬤對紫宜說的什麽看了杖刑就暈倒的話還不以為然,隻當她們是找不到人怨,這才如此說的。


    郝嬤嬤和李延廣都是宮裏出來的,那裏頭的血腥,杖刑都算是輕的。楚懋則更是不提。誰都沒料到症結會在這兒。連楚懋來時,心裏想的都是莫非是有人對阿霧下了毒。


    楚懋的眼睛向郝嬤嬤和李延廣看過去,口裏喊道:“李延廣。”今日是李延廣送阿霧去的紅藥山房,但他可從沒吩咐要讓她觀刑,不過是讓阿霧知道他為何發怒而已。楚懋再不解女人心,也知道十五、六歲的姑娘肯定沒見過杖殺人,也絕沒有要讓阿霧看那血腥場麵的意思。


    李延廣“咚”地一聲也跪在了地磚上,膝蓋磕得倍兒響,“奴才隻將王妃送到了紅藥山房,就顧著迴去稟報殿下了。”


    楚懋忍無可忍地一腳踢在李延廣的胸口,將他踹出老遠,噴出一口血來。


    郝嬤嬤看著這一切,手也難得地抖了抖,她開口道:“殿下,這些都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逼著王妃在一旁看杖刑的。”郝嬤嬤跪了下來,“老奴的一顆心隻為殿下,蒼天可表。誰也沒想到會這樣。”郝嬤嬤老淚縱橫地道。


    楚懋的手顫了顫,啞著聲音道:“姑姑起來吧,你對懋的恩情,懋一直記在心上。”那樣的深宮,年幼毫無保護自己能力的楚懋能活著走出來,郝嬤嬤絕對是居功至偉的。


    郝嬤嬤聽了這話,心裏像針刺一般,她待楚懋如親子,絕不僅僅是恩情。可今日他這樣說話,那就是將她推遠了。


    隻是事已至此,郝嬤嬤也知道迴天乏力,盼隻盼阿霧能醒過來。


    夜裏楚懋又喂了阿霧兩迴藥,丫頭都疲倦得打起盹兒來,隻有他還握著阿霧的手,替她理了理頭發,像緞子一樣柔順,又香又滑。


    其實楚懋也不知道阿霧好在哪裏,說實話,阿霧縱然美絕人寰,可天下之大,容色驚人的人也不隻她一人,楚懋就見過。更何況,她心思深沉,手段也可謂毒辣,將她爹娘也玩弄於鼓掌之中,更一手安排了榮府三兄弟共享小妾的醜聞。早在她進府前,楚懋對阿霧的種種就已經是了若指掌。


    阿霧進了府更是好手段,收買人心,排除異己,哪怕她攆走梅影、梅夢的手段那樣破綻百出,楚懋也還是認了。到後來,阿霧對他也耍盡了手段,種種刺探,楚懋豈會不知,他都由著她。


    隻是這一迴阿霧實在是觸及了他的底線,連他也要玩弄於鼓掌之中,而他不過是她手裏耍權弄勢的玩偶,她要他喜就百般討好,不喜就棄若敝履。更兼居然收買他身邊的太監,其後之目的,楚懋都不願意去想。


    楚懋厭惡她事後到冰雪林來耀武揚威的樣子,仿佛他就活該要原諒她,活該要被她弄得心上心下,喜怒難抑。


    楚懋在宮裏見多了這樣的妃嬪。雖說他父皇貴為天子,其實在後宮也不過是那些女人爭權鬥勢的工具,她們表麵光鮮,諂媚可人,實際上內裏比任何人都肮髒,就像流著膿的惡瘡。


    而阿霧玩的這些手段,楚懋見過比她玩得更好,戲演得也更真的女人。本質上她和那些女人沒有什麽區別,都是想靠著她們的美色和些許可人之處去控製男人,滿足她們的私欲。


    楚懋厭惡那些女人,也更厭惡自己居然會心儀這樣一個女人,不過是臉長得更好些而已。


    楚懋反複問自己,他究竟是看上她哪一點兒了。


    楚懋歎息一聲,摸了摸阿霧的臉蛋兒,拇指在她的唇上來迴摩挲。有些無奈地將她的手擱到自己的唇邊,輕輕吻著她的指尖。


    “你還沒進過雙鑒樓,你就甘心,阿霧?”楚懋在阿霧的手背上不算輕地咬了一口,壓印久久才消,但是床上的人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紫扇從打盹中醒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還有楚懋深皺的眉頭,以及眼裏沉沉的擔憂。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新的一年來,祝福大家,看的文,作者都馬上更新。


    謝謝大家送我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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