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芸最終沒有保住性命,她覺得自己一個姑娘要在牢裏待幾年,出來背上這種名聲也是活在指指點點中,一心求死去的。


    江屹舟看著蒙著白布的屍體,一肚子氣倒也跟著消散了,人死恨消,隻剩唏噓。


    “去通知邊井村邱家來收屍吧。”


    邱家本就是一兒一女,她成寡婦後娘家就沒怎麽管了,何況又自己跑到了縣裏。


    可乍一聽說女兒居然死了,也難免悲愴,跟著官差的馬車匆匆趕來。


    “芸兒啊!我的芸兒!”邱氏哭著撲倒在屍體上,旁邊跟著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


    她掀開白布,邱芸額頭帶著血淋淋的傷口,已經毫無生氣了。


    “芸兒,你怎麽這麽狠心丟下娘就走啊!你讓我和你弟弟可怎麽辦呀!”


    邱氏哭了半晌,才終於抬起頭,雙眼通紅的看著立在一旁的江屹舟。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女兒!你給我女兒償命!”


    她還沒撲到江屹舟跟前就被官差攔住:“路上不是跟你說清楚了嗎?你女兒是自盡的!”


    邱氏哪裏管這些,扯著嗓子嘶喊道:“就是他!如果不是他,我女兒怎麽會做這種事!將她迷得七葷八素卻又從不負責,你賠我女兒!”


    “我與她什麽都沒有過,她給我下藥本也就是幾年刑期,卻非要尋死,誰也料想不到。”


    “我不管!賠我女兒性命!”她幹脆跑到官府門口大聲哭喊道,“大家快來看呀!官府草菅人命啦!”


    外麵來來往往的行人好奇的圍過來:“什麽事啊這是?”


    邱氏往地上一跪,指著裏頭的屍體哭訴道:“我女兒好好的一個人,因犯了點錯,就被官府的人逼死!虧他還是捕頭,縣太爺也不管,真是沒有王法了呀!”


    江屹舟走出來,也不讓人拽她,光看她自己哭。


    眾人一聽是江屹舟,瘟疫這段時間大家幾乎都見了他了,他當初挨家挨戶都去過。


    這麽英俊又氣度極佳的捕頭,關鍵還負責,可是讓大家印象頗深。


    “不會吧?江捕頭可不像這種人啊。”


    “就是,他為啥逼死你女兒啊?”


    “隻因我女兒喜歡他已久,所做之事不過是想跟心愛的人在一起,可他們一定嘲諷羞辱於我女兒,才會讓她絕望尋死啊!”


    邱氏哭的情深意切,加之大家都喜同情弱者,也不由的將懷疑的目光轉向江屹舟。


    江屹舟卻佁然不動:“若您覺得此事是我之過,隻管擊鼓鳴冤就是,縣令自會為你做主。”


    邱氏冷哼一聲:“你們是官官相護,他怎會為我做主?反正要是不給我個公道,我就不走了!就在官府為我女兒發喪!”


    她是自殺,要的什麽公道?


    江屹舟同村二十餘年,江屹舟對她家還能不了解嗎?


    讓她告官她不肯,是明知自己這方根本沒理,卻又搞這麽一出用以逼迫,除了銀子也沒別的了。


    想當初她就當眾罵過江家,沒錢出聘禮還肖想她女兒,更別提為了銀子讓她嫁給張賴那種人了。


    江屹舟轉頭朝官差道:“大人如何交代的?”


    官差拿出一個荷包:“這是大人賜的安葬費,三兩銀子。”


    果然邱氏聽見銀子,眼神動了動,但隻一瞬就又拍地大哭:“三兩銀子就能買一條命嗎?我不要銀子!我隻要我女兒!”


    江屹舟淡淡道:“這銀子本也是縣令大人出於好意才給的,邱芸是自殺身亡,誰也不曾想到,如果邱夫人執意不收,那就退還給大人。”


    邱氏一愣,更是哭天搶地:“大家看看啊!真是沒天理了!”


    江屹舟實在沒心情陪她在這裏鬧劇,厲聲道:“本念著死者為大,給你們留有顏麵,莫不是真要叫我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來你女兒到底幹了些什麽好事,又是為了什麽尋死?她自己都覺得丟人寧可一死,難不成你要讓她魂魄都不安寧?”


    官差也勸道:“你們可見好就收吧,惹惱了大人,連這三兩都沒有了。”


    邱氏眼淚還掛在臉上,神色卻幻變莫測。


    這個臉,她也是丟不起的,她還有兒子要娶親,若是到時候被人家知道邱家教出這樣的女兒,豈不影響兒子?


    最後隻能窘迫的在大家的眼光中,接過荷包,雇了馬車將屍體接了迴去。


    江屹舟心情複雜,官府現下沒什麽事,病人看守又有京城士兵,他揉了揉眉心:“我還有些不舒服,今天先迴去了,如果有事去家裏找我。”


    蘇嬋正在院子裏澆花,就見他去了沒多久又迴來了。


    “這麽早?”


    江屹舟拉著她的手腕就往屋裏去,蘇嬋詫異道:“怎麽了?”


    江屹舟在椅子上坐下,長長歎了口氣:“邱芸死了。”


    “啊?”蘇嬋手裏的水壺啪嗒掉地,“這,這就死了?”


    “她一心求死,大夫去的時候已經沒救了。”


    蘇嬋雖一直不喜邱芸甚至是厭惡,但突然聽說這好好一個人就沒了,還是頗為唏噓的。


    “她這一生也是苦,隻可惜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江屹舟低喃著這句話,隻覺用在邱芸身上真是恰當無比。


    “人各有命。”他長唿口氣,終是釋懷。


    在瘟疫徹底控製住後,沈煦也整頓兵馬準備返京了,隻是新縣令還未到。


    沈煦當即做主道:“這段時日就由江屹舟暫代縣令職務,等待新縣令上任。”


    “我?”江屹舟意外道,“可,我並無此經驗,恐怕不能妥善處理。”


    一身素衣的林雄將官印交給他:“不必妄自菲薄,老朽雖活了大半輩子了,有些事自認都不如你有主意,隻管安心領命,若真有事舉棋不定,你背後不是還有蘇嬋給你出主意嗎?”


    江屹舟一臉鄭重的接過官印,朝沈煦一抱拳:“沈大人,請務必保住大人性命。”


    沈煦擺擺手:“我盡量。”


    林聲秋自然也要隨父一起上京的,臨走時給了他一個地址:“這是宋老爺落腳處,若你們去的時候,可以去看看。”


    江屹舟收進袖中:“對了,臨走前,蘇嬋讓你去一趟醫館。”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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