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裏,青衣賊已被飛刀射死,李遊也渾身虛脫癱坐在地。(..tw無彈窗廣告)


    蘇琴蜷縮在牆角處,臉上毫無血色白得像紙,目光茫然瑟瑟發抖。


    長這麽大,從來沒見過如此血淋淋的場麵,看著這滿地的死人,蘇琴手腳冰冷,腦袋裏一片空白。


    “喂,蘇琴,過來……幫忙……”


    李遊口角流著血,坐在地上半靠在窗下,微弱地叫道。


    聽見了聲音,蘇琴迷茫的腦海內,似乎有了一些思緒,可是她的身體,仍然沒有半點反應,隻會哆嗦。


    李遊全無氣力,心底暗罵,想起了後世的電視劇中,一直以來,他很難看懂的揪心劇情。


    電視劇裏,每當男主角與壞蛋扭打在一起、險象環生的時候,總有一個漂亮的女主角,拿著槍白癡一般,站在一邊痛苦地看著。直到悲催的男主角,拚盡全力就快陣亡,女主角還是很糾結得一槍不開。


    一直以來,李遊總不明白,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白癡的導演,怎能拍攝出這樣狗血的橋段。現在,他終於體會到男主角內心的悲苦和女主角的惶恐無助,推己及人,隻好悲歎不絕。


    沒有辦法,除了蘇琴,再沒人能動。他忍住疼痛坐正了身子,再次朝著蘇琴,使勁叫道:“喂!三八婆,過來……幫忙!”


    還好,不論是現代的女人,還是唐朝的女人,對待這個稱唿,同樣的都有些神經過敏。


    蘇琴聽見了李遊叫她,打了一個寒顫,一臉煞白緩緩起身,失魂落魄地過來,蹲在邊上,木頭一般。


    “你……你……你在流血……”


    廢話!李遊心想:我何止在流血,我這心裏頭,還在飆血!


    李遊按住心裏的這股悲憤,微弱地說道:“我……隻怕是……中毒了,那刀口一定淬了毒。”他已經覺察到肩胛處的刀傷,又麻又癢毫不疼痛,而且這一刻昏昏沉沉很想睡覺。


    蘇琴聽見李遊中了毒,立即慌亂,笨手笨腳,一隻手伸出顫顫巍巍,向紮在李遊左臂上的那把短刀摸去。


    “哎呦……”好一陣疼痛從左臂處傳來,李遊立刻睡意全無,心底大罵她全家祖宗,咧著嘴哆嗦著,急忙說道:“別……別動,不是那裏,是……肩上的……刀傷。”


    蘇琴一怔,總算是魂歸本位,一手捋起垂落的長發,緊緊張張,慌忙問道:“那該怎麽辦?”


    “你……快去我房內,有個……背包,裏麵……有藥包。”


    蘇琴如夢初醒,急忙起身跑出房門,可才一會又折了迴來,滿臉無奈,焦急地說道:“那房門栓住了,我進不去。”


    李遊這才省起,自己早把房門栓死防止賊人進門,這一來卻把自己給為難住了。他自然不敢指望蘇大小姐也去爬牆,不由的好一陣懊惱,默然無語低頭思量。


    過了一會,李遊一手伸開,艱難地指著蘇琴,弱聲道:“你……救命……”


    蘇琴又一陣茫然,呆了一會,明白了李遊的意思,顧不得扭捏,雙手趴在窗邊,把頭伸出窗口,對著窗外大聲喊道:“來人啊!救命啊!有賊來了!”


    整個客棧靜悄悄的,沒有聲響,沒有迴應。


    蘇琴著急,用更大的聲音再喊過一遍,可是仍然安靜異常。


    李遊心中泛起一股悲涼,想來,這國人的冷漠與自私,古代亦同。


    蘇琴以為沒人聽見,打算重新喊過,可褲腳卻被李遊及時扯住。


    蘇琴不解,想要開口詢問,隻聽見李遊斷斷續續地說道:“沒用的……你……喊……救火……”


    蘇琴仍然不解,但似乎有了些醒悟,依照李遊的吩咐,急急忙忙大聲又喊:“失火了,失火了,快來人啊!”


    不料到,窗外一片片罵娘聲此起彼伏。


    “臭娘們,嚎喪啊!折騰了一宿,有完沒完哪……”


    “小娘們,你叫春哪,你要是騷得慌,到爺爺這來啊……”


    沒來由的,被人羞辱了一頓,蘇琴再沒有辦法,蹲下身子,滿臉委屈,無奈地看著李遊。(..tw)


    李遊氣若遊絲悲忿滿懷,心裏有一個痛苦的聲音在放聲大喊:難道!一定要這樣你們才開心!?


    當即,李遊拚盡了最後一絲氣力,扯開嗓門,大聲喊道:“快來看哪!誰家的小娘子跳樓啦!”


    終於,李遊雙眼一黑,再難支撐昏倒在地,人事不知之際,卻依然能夠聽見,樓上樓下,傳來“咚咚”的樓梯聲……


    ――――――――――――――――――――――――――――――――――


    揚州,天寶年間官方的正式稱唿為廣陵。


    唐朝的揚州,稱唿混亂。天寶年間,有一迴,玄宗皇帝腦袋發熱,把揚州改稱為廣陵,由於凡夫士子均沿用舊稱,沒幾年,安史之亂的時期,玄宗皇帝的兒子,也不怎麽孝順,又把稱唿改迴來了。李白詩作《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中的廣陵,就是指這天寶年間的揚州了。


    這一天,在揚州郡守(應作廣陵郡守)蘇大人的府內,李遊一身的藥味,纏滿了白布繃帶,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在悅來客棧的那一日一夜,對他來說,發生了這麽幾件大事:一、遇見了蘇琴他們;二、獲得了於敏的線索;三、葉老大把自己弄死了;還有,客棧的驢子病了。


    本來,李遊暈倒後,是難逃毒發身亡的厄運的。恰巧的是,蘇琴是揚州郡守的千金,那些驛站官兵和客棧老板,有誰敢不服從安排、去惹她不開心?又恰巧的是,當天傍晚,客棧請來了個泥腿子郎中,正在給客棧的驢子治療感冒,混吃騙喝一宿不歸。


    於是,在驛站官兵高度警戒的護衛下,在半吊子獸醫的悉心照料下,李遊硬是剩下半條小命,躺在一輛顛簸的車上,被一隻病歪歪的驢子拉到了揚州。


    李遊真的很命苦,在昏迷不醒隻剩下半條小命的存亡之際,竟還被人上下其手,在身上亂摸、耍起了流氓。


    “咦?這是什麽古怪玩意?”蘇琴一手摸出通聯器,表情奇異,喃喃自語。


    李遊衣服敞開幾乎是光著身子,被身上的一陣冰涼給弄醒,迷迷糊糊睜開雙眼,正看見蘇琴拿著他的命根子,在床邊鑒寶一樣仔細端詳。


    “咳、咳。”李遊一急,差點喘出毛病來。


    蘇琴發現李遊醒過來,不再管那玩意,扔到了李遊枕邊,一臉的喜悅,驚喜說道:“你的命還蠻硬的嘛,這還沒多少天,你就醒了。”


    “咳、咳……”李遊又咳嗽了兩聲,眉眼如哭,心想:你妹妹的,有這樣說話的嗎?你這是在恭喜我,還是在詛咒我……


    “你沒事吧?”蘇琴見他臉如土灰,很反常的溫柔起來,還母愛泛濫一般,伸手作勢要去撫李遊的胸口。


    “沒事,沒事……別碰我!”李遊顧不得牽動傷口,趕緊支手擋開,活怕了她那隻惡手,生怕再被她弄疼。


    還好,大概蘇琴的心情挺高興,沒有計較這一番不配合。


    “對了,我這是在哪呢?”李遊忙轉移話題,隨口問道。


    蘇琴收住了手,立刻露出顯擺的神色,挺起本就很挺的胸脯,驕傲地說道:“這是在本小姐府上,是本小姐救了你。”


    “啊?你救了我?”李遊立即覺得這丫頭比自己還要無恥,正想反唇相譏,突然想起再不能和她鬥嘴,又敷衍道:“……哦……對!我想起來了,是你救了我,謝謝哦。”


    說完把頭一偏,決定大度一點,懶得同她糾纏計較,裝模作樣顯露出濃濃的疲倦,打算這就閉眼,讓她自個兒玩去。


    不過,蘇琴可是憋了好幾天,早盼著他醒來的。看著李遊深深的疲倦,一點也不體會他身與心的雙重痛苦,纏住他說:“離憂啊,我救了你,你打算怎麽謝我呀?”說完後身子前傾,就要去拿那通聯器。


    李遊見蒙混不過,趕緊忽悠:“咳咳,這個……肯定是要謝謝你的嘛,不過這玩意不怎麽好玩,你別動它,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念想,不適合你。”說話的同時飛快伸手,搶先拿過枕邊的通聯器。


    李遊慌不擇嘴,情急之下居然說出這種該被板磚砸死的話來。


    蘇琴見李遊病怏怏的還能出手如電,以為是李遊母親給他留下的遺物,縮迴了手,嘟起小嘴,不高興的說道:“我又沒說,要你的這古怪東西,你又何必這般小氣。”


    李遊臉皮很厚,而且很淡定,收好了東西一語不發,不理不睬又準備裝睡。蘇琴自己賭氣了一會,突然間好像想起了什麽,臉上神情一變,興致勃勃地問道:“對了,離憂啊,你這以後有何打算啊?”


    想不到這妹子的思維如此跳躍,蘇琴的這個問題來得突然,一時下問到了痛處,倒把李遊給問住了。


    李遊恍恍惚惚,想起了母親,又想起了於敏,想起了戰友,又想起了部隊。一次錯誤的考古任務來到了唐朝,可現在卻找不到迴去的路,不知道,這以後要該如何……


    沉默良久,李遊黯然,緩緩說道:“無親無友,飄泊不定,不知何往,不知何歸……唉!……”言語間神情蕭索,鬱鬱不樂。


    可是,蘇琴聽後卻沒有半點惆悵,她麵若桃花,笑盈盈地看著李遊,無頭無尾地冒出一句:“好了,本小姐知道了,你這就好些休養吧,我走了。”說完不再理會李遊,步履輕快款款離去,隻留下李遊小白一般,一臉的迷惑。


    迷惑的李遊不知道,其實,蘇琴對他還是有一番感恩的心意,她有一個小小的計劃。


    蘇琴打算求她的老爸,走個後門,給李遊謀個差事,這,便算做是報答了李遊的救命之恩罷。


    李遊還不知道,另外,蘇琴的心裏,還有一個小心思。


    在蘇琴波瀾不驚、枯燥乏味的小姐生涯裏,有什麽東西能像李遊這般……這般……好玩?既能夠交流交流詩詞相互提高,又能夠當一個忠心耿耿的保鏢,還能夠時不時的咬上一兩口……


    嗬嗬,這般好人,天下哪有?蘇琴出了房門蹦蹦跳跳,笑眯眯地想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遊唐傳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河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河彎並收藏遊唐傳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