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白梅對權晟沒下死手,但也沒讓他好過。


    紮在身上的透骨釘是真,淬了藥,沒入骨,但讓他失去行動力。


    脖子上的傷口也是真,避開要害,流了血。


    要命的是,申猴帶著他從水下遊進了蕭家水牢,這可是十一月的天,權大公子那身骨頭,在水裏泡上個把時辰,也得躺上三五幾日。


    蕭家水牢,更是陰冷徹骨,他在裏頭待了半個月,把半條命丟在裏麵。


    權家的人接到他後,包了家同福客棧,大半個城的大夫都住在裏頭,生怕他有一丁點的不舒服。


    天機閣主光臨客棧時,權大公子正擁被坐床,脖頸上纏著厚厚繃帶,床前置了兩個火盆,火光紅豔,驅不散他麵上慘白陰寒。


    屋裏屋外圍了一圈的大夫,探頭巴腦地觀察病人氣色。


    “公子的氣色,比昨日更添三分紅潤,眸中神采亦較昨日精神,相信不久,就能恢複龍虎精神。”


    “不錯,公子眼下緊要的,是寧神靜養,補血祛濕……”


    七嘴八舌,得到權大公子弱弱一聲:“滾。”


    眾人蜂擁而出。


    寒鐵衣在旁等人都走了,才緩步進去。


    權晟一看到他,什麽凝神靜心全然顧不上,俯身一抽枕下的劍,縱身便朝寒鐵衣撲了過來。


    然後,從床上栽到地上。


    二公子心情大好,上前拿鳳翣戳戳他,“死裏逃生的感覺如何?”


    “你該死!”怒罵一句,權晟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抬起短劍就要刺寒鐵衣。


    二公子不慌不忙後退一步,“咱們打的交道不是一兩天了,若非贈災銀的事,我對你還真提不起興趣。我不敢殺你,你也不敢殺我,這麽僵著多沒意思,握手言和吧。”


    “哬!”權晟又不是傻子,“口口聲聲要殺我的人,卻親自替我洗清了嫌疑,這感覺如何?”


    “難受是肯定的,不過能抓到幕後元兇,也不是壞事。”寒鐵衣道,“即便你身上沒有贈災銀的事,劉娥、趙妄等人的死,同樣與你脫不了幹係。”


    “劉娥的事你們查了那樣久,不照樣也是替我洗清嫌疑嗎?”哪怕麵白如雪,權晟照樣囂張,“就因為有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人,讓皇上生出了他可以同廉親王抗衡的心思,你們對要麵對的敵人,一無所知。”


    寒鐵衣不是來同他交流心得的,“有個人你想不想去見一見?”


    “萬俊?”權晟嗤笑道,“喪家之犬,也配我去見他?”


    “這不是請求,是要你協查辦案。”寒鐵衣麵色冷峻,“本閣要去審問萬俊,你這張臉天生遭人恨,他看到你,應該沒法靜下心來編謊話。”


    權晟又是冷笑,“我若不去呢?”


    “你可以不去。”寒鐵衣說話就往外走,“文昭公主為賊人所擄,參你一個護衛不利,不知吏部尚書會不會包庇你?”


    腳步聲遠,權晟方反應過來,衝著空蕩蕩的大門嘶吼道:“姓寒的,你少得意!”


    翠屏富足,連翠屏府的大牢都造的比別地堅固,三麵石壁,一麵鐵欄,附贈手鐐腳鐐。各個牢房並不相通,且還將通道設置成了迷宮,很考驗越獄人的認路能力。


    寒鐵衣今日穿黑衣黑袍,衣上無紋,束發的冠也是黑的,愈發襯著他皮膚白皙,容顏俊雅。


    萬俊也是一身黑衣,但黑的邋裏邋遢,蓬頭垢麵,簡直是為襯托寒閣主而存在的。


    在兵馬司庫房,他同柳三刀剛把門打開,埋伏在四麵的弩箭便射了出來,他四肢皆中了箭,基本是個廢人。饒是如此,天機閣的弟子也沒敢大意,鐐銬加身,還給他套了半張鐵麵具,麵具裏的布團塞進嘴裏,防止他說話或自盡。


    看到寒鐵衣進來,他沒什麽反應,但看到後頭的權晟時,萬俊眼裏的諷刺頃刻間成了憤怒。他調動全身的力氣掙紮,似發了瘋的狼,衝著敵人齜牙咧嘴地咆哮。


    可他的聲音被鐵麵具堵塞,所有的恨與怒,隻能通過一雙瞳仁表達。


    而相較他的憤怒,權晟那張病懨懨的臉完全占了上風。他滿眼輕蔑地看著被鎖在牆上的人,“就你這副狗熊樣,還想殺我?”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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