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柒還真有這個打算,畢竟鳳白梅曾領二十萬大軍,各樣計謀信手拈來。現在被寒鐵衣將了一軍,她也不能輸了勢頭,當即拍案表示:“誰要人幫誰是小狗!”


    寒鐵衣眼角瞅到還望著窗外的花雁迴,又起捉弄的心思:“你若請了外援,就讓你被拈花教那老魔頭擄走關小黑屋。”


    “就花雁迴那縮頭龜還想捉我?”提起魔教,陸子柒總不忘自己武林盟主的職責:“他要是敢出現,本盟主立刻將他大卸八塊蘸醬吃。”


    寒鐵衣看著花雁迴笑的前俯後仰,擺著手道:“怕是魔頭太老,陸盟主牙口太嫩,啃不動。”


    被調侃的花某人慢悠悠地迴過頭來,卻不看在作死邊緣來迴蹦躂的寒二公子,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鳳白梅的臉上。


    女將軍挑起了一個話頭後,便安靜地躲在一旁氣定神閑地吃著茶,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爾後他再看陸子柒那一臉義憤填膺,心中微微一歎。


    寒鐵衣要留墨鈞歌在天機閣處理內務。鳳白梅與唐冷淩有約,這件事若辦成了,對他兩個是天大的好事。若是辦砸了,攪和的是武林盟主,唐門的人自然去找陸家莊清算。


    這小丫頭,被他家外甥女賣了還幫著點錢!


    他正想著,忽覺一道勁風刮了過來,想也沒想推了一掌出去,將那道勁風擋迴去,同時低聲提醒三人:“有人偷襲,小心。”


    再探頭看出去,隻見一竹排分水而來,上麵站著個體格粗壯的中年男人,也不見他撐篙,那竹排眨眼間已經到了近前。


    花雁迴見那竹排來勢洶洶,本要出手攔下,但思及自己身份不便,隻得眼睜睜看著那竹排撞在船板上,竟半點沒去勢,推著畫舫至到岸邊。


    好深厚的內力!


    花雁迴心中一歎,麵上已有戒備之色,微眯雙眼盯著那中年男人。隻問:“你們沒事吧?”


    畫舫被撞搖晃的厲害,幸而上頭陳設都是矮案,隻燒水的爐子同茶盞打翻在地。鳳白梅左手寒鐵衣右手陸子柒拉著,力往下沉灌入雙腳,三人竟也無事。


    “沒事。”鳳白梅應著聲鬆了手,陸子柒白著一張臉衝到船尾吐了個昏天黑地。


    一邊吐一邊罵:“哪個熊心豹子膽的玩意兒敢撞我,我不罵你三千字的當我柒先生二十幾年的墨水白喝的?”


    眾人無語。


    那中年男人剛才一掌受阻,便知船上有高人,因此留了小心。隻看到臨窗的青年長相陰柔,穿著普通,隻當是家奴,並不在意。便哈哈一笑,抱拳揖禮說:“我家小姐想與鳳將軍一敘,老漢是個粗人,失禮之處還請鳳將軍海涵。”


    對方既然點名道姓了,鳳白梅也沒個躲著的理,整理了一下儀容,便走到甲板上,負手打量那人。


    隻見那男子四十左右的年紀,體格又高又壯,皮膚黝黑幾乎與身上玄衣融為一體,但他向前揖著的雙手卻白皙如雪,顯得格外突兀。


    他笑嗬嗬的樣子憨態可掬,可鳳白梅總覺他的視線仿佛有實物一般,與他對視一眼,便覺數九之寒。


    鳳白梅微微一笑,視線落在他的雙手,盡量避開他的視線,淡淡地道:“鳳白梅也是個粗人,最煩那套虛禮。”


    中年男子顯然沒料到她這麽好說話,目光掠過她往身後瞧去:“不知舫上還有何人,我家主子一並有請。”


    鳳白梅迴頭望去,寒鐵衣與花雁迴立在她身後,船尾傳來陸子柒罵罵咧咧的聲音。


    她說:“還有個在船尾吐著呢。不知閣下主人是誰?”


    中年男人往岸邊的草地上一指。


    鳳白梅循著他指的方向望了過去,隻見四個壯漢抬著一乘肩輿,輿上靠坐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後頭有人撐著華蓋,因離得遠瞧不真容貌。


    鳳白梅攙著陸子柒下了船來,近前一看,卻是老熟人。她樂嗬嗬地道:“權小姐特意前來道謝,實在太客氣了。”


    權容歆身穿一襲雪白的襦裙長衫,兩邊肩上攢著粉白的繡球花,鬢發間也戴著絨花裝飾,手裏捏著百花圖的團扇,整個人就像是花仙子一般。


    她坐在肩輿上,本有盛氣淩人之感,正要奚落一番,卻被鳳白梅搶了白,不明白她的意思,便問:“你什麽意思?”


    鳳白梅高挑眉頭,奇道:“那日在昭化宮外,我出手阻止,權小姐才不至犯下毆打公主的抄家大罪,莫非權小姐此來不是為此事謝我?”


    她不說這個還好,一提起那日昭化宮外的事,權容歆臉都氣紅了,磨著牙道:“姓鳳的,我今日前來就是專門為那事找你算賬的!你和李文昭寒若雲三人狼狽為奸,攪和我入宮的事,當我不知道嗎?”


    “權小姐冤枉我了。”鳳白梅在烈日下笑的春風滿麵:“我想阻止權小姐入宮不假,卻不曾與公主和寒三小姐勾結。”


    權容歆活了二十年,就算沒見過世間所有的牛鬼蛇神,也見了七七八八,尤其她的身份在那,還沒哪個不想活的這樣跟她說話,一時間竟將準備好的滿腔說辭給忘了,怔了半晌,方惡狠狠地道:“曇叔,你聽到這丫頭說什麽了吧,還不給我撕爛她的嘴!”


    那曇叔聞言麵露苦笑:“大小姐,他們當中有高手,動起手來,老漢未必對付得了。”他說這話時,目光定在扶著陸子柒的花雁迴身上。


    這四人當中,寒二公子出了名的四肢不勤。那小姑娘一點顛簸就暈船,到現在都還沒反應過來,不可能是剛才和他較勁的人。鳳白梅武藝雖好,但除非碰上絕世奇遇,否則這麽年輕不可能有那麽深厚的內力……就隻剩下剛開始被他忽略的這個長相陰柔的男人。


    他現在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的護衛,也不知那個小姑娘的身份,貿然出手,固然能與那紫衣男子纏鬥,但以鳳白梅的身手,也能輕鬆製住他家小姐。


    權容歆怒火中燒,今日她特意請這位曇叔出馬,就是要一雪前恥,她哪裏知曉這裏頭的門道,隻憤憤地道:“我不管,今日你一定要給我撕了她的嘴,不然我就告訴王妃姑祖,說你不盡心!”


    鳳白梅幾人都是聰明人,隻聽這話,便知道這曇叔定是廉親王府的人。


    那曇叔聽了這話,便不好再說什麽,正要上前,寒鐵衣忽的笑吟吟地開口:“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江北曇花手,竟投靠了廉親王府,當真令人扼腕痛心啊!”


    鳳白梅對江湖上的事了解不多,但花雁迴卻是知道的,聞言眼中也露了愕然神色,但僅一瞬便閃過。


    那中年人被一語點出身份,倒也沒什麽變化,哈哈笑著說:“都怪我們曇家的成名絕技名字沒取好,叫什麽不好非要叫曇花手,玩的再好看,還不是曇花一現匆匆而逝!”


    寒鐵衣煞有介事地點頭:“倒也是,若當初你們取個鬆針手,就能像不老鬆那樣常青不老了。”見鳳白梅扭頭看著他,他便解釋說:“曇姓極為少見,都聚集在淮江以北的地界,生來皮膚黑但一雙手奇白,因練的手上功夫施展出來像朵花兒,加上他們姓曇,便有了曇花手這門絕技。”


    他話到這裏,悠悠一歎:“隻可惜,這雙曇花手在江湖上剛有名聲,便如曇花一現消失無蹤,現在整個江北地界,不見一個曇姓的人。連我也是從天機閣的舊檔上看到的,今日竟在此見了活的曇花手。”


    鳳白梅道:“這麽說,今日有眼福了?”


    寒鐵衣見那曇叔一直盯著花雁迴,嗤笑著道:“他瞧出老花的功底,未必敢動手。”


    鳳白梅有些失望:“我還想著他去纏老花,我同權小姐討教討教呢!”


    兩個人說話聲音不高不低,但此刻四麵寂靜,周圍人聽了個一清二楚,臉色皆很微妙。


    還痛苦著的陸子柒叉腰罵道:“你們兩個還有沒有良心,就算小花隻是天機閣弟子,也不能把他推出去挨打!再說他現在是我的護衛,誰要是敢欺負他,我就跟誰誓不兩立!”


    鳳、寒二人緩緩地轉頭看著義憤填膺的陸盟主,再看看低眉順眼的花教主,心情很是複雜。


    陸盟主若知道她拚死相護的小花,就是她誓不兩立的魔頭,究竟會是何種反應?


    聽聞紫衣男子隻是天機閣的弟子,曇叔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笑哈哈地道:“曇花手也是人,也要吃喝,聊以謀生罷了。”爾後,他轉身對肩輿上的權容歆長揖一禮:“權小姐出來有些時候了,先迴去吧。”


    權容歆哪裏甘心,還待說什麽,忽見曇叔抬頭掃了她一眼,隻覺遍體生寒,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口,整個人都怔住了。


    曇叔便吩咐轎夫迴去。


    鳳白梅盯著一行人,涼幽幽地道:“廉親王手下竟有這般高手!”


    寒鐵衣亦是滿麵憂慮:“曇家銷聲匿跡近五十年,沒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


    “他們當初因何消失?”


    寒鐵衣搖頭:“不清楚,隻知道一夜之間,江北再無曇家人。”


    幾人也不再多說,打道迴府。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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