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克裏一直不說話。


    他思前想後,終於還是說了出來:“這事,還是因我而起,是我提議走魔法泉水井的地下水路的,這責任該由我來背,我……我去自首吧。”


    “你?”陳島圓子鄙視地白了他一眼:“你有毛病嗎?這種時候攬什麽鍋?這事和你有什麽關係?”


    “是啊。”江鈴鈴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看著他:“你不要搗亂,我知道你是好心,但當時真的是魏大人提議的啊。”


    “什麽?”


    克裏一下子愣住了。


    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是魏斯理幹的?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奇怪的不協調感,似乎以前也發生過幾次。


    “不對啊!”他吼了出來:“是我啊,是我說地下有水路的。”


    圓子看著他眼神十分古怪:“是魏團長當時和校長說,劉峰早年還在學校時告訴他的,魔法泉水井裏另有洞天,可能會有個洞。”


    江鈴鈴聽完,詭異地看著他,點了點頭:“是啊,當時我們都在場,魏大人還讓我先去裏麵偵察,用聲波定位看看有沒有出口。”


    記憶……


    記憶被篡改了!


    不,應該說,除了自己外,所有人的記憶都被人篡改了!


    這魔法泉水井下麵有洞這件事,是他和圓子誤入水井發現的。在他的記憶中,關於“劉峰說的這件事”


    【“是劉峰老師之前在監獄告訴我的秘密!”克裏立馬說道:“我拿烤雞和他換的。”】


    是他假借劉峰的名義,來忽悠校長艾麗婭,避免她知道自己第一次下井時的事實。


    而現在,所有人的記憶都被篡改了,難怪當時最高議會問詢時,會有那麽奇怪的感覺。


    【“根據魏斯理的報告,他說,是他建議下泉水井,走地下通路逃出去的?”鄧雲看了眼克裏,拿起了另一份報告:“是這樣?”】


    當時鄧雲說出這句話時,他就感到很奇怪,為什麽魏斯理要搶這種功勞呢?簡直莫名其妙。現在看來,並不是莫名其妙,而是當時在那裏的所有人,大家的記憶都被篡改了。


    如此一來!之前的一件怪事!似乎也有些眉目了。


    那怪事就是王虎老師的預算,多做了一個學生的份,結果被財務部質詢,要他承擔,雞飛狗跳了很久才搞定。


    如果按這樣來推論,並不是多做了一個學生的預算。而是原本關於這學生的記憶,被人抹去了。


    “王虎老師……”他想和王虎說,但又突然停住了。


    這記憶不可能突然消失,一定是有人施法導致的。這人是誰呢?葉師傅?江鈴鈴?三長老?又或者是……王虎老師自己?


    如果此時貿然地說出來,會不會導致自己現在的這段記憶也被抹去呢?又變成空白一片了?想不起來?


    不管怎麽說,這人這次篡改記憶,一定是有什麽目的性,最有可能的就是:讓魏斯理頂罪去死。


    這樣再思考下去,這魏斯理一定是得罪了這人,或者妨礙了這人什麽,才會被如此安排。


    而讓他更覺後怕的是,原本這為了逃脫想的計策,會被判死刑的竟然是自己!!!


    可現在自己又能說什麽呢?除了他以外,再也沒有任何人記得這事。說出去也不一定有人信,隻會以為他瘋了。


    一定要找出這個篡改記憶的人!!!而這線索,就在那魏斯理身上!


    再說另一方麵:


    這魏斯理頂替自己去死真的好嗎?


    自己是不是有責任,要承擔一些後果呢?


    比如……救他?


    他思索了很久,翻來覆去地想,是不是就這麽算了,當沒看見,當沒聽到,任由那魏斯理被秋後問斬。


    但自己的錯誤,能就這樣視而不見嗎?


    “江老師,魏團長現在被關在哪裏?”克裏問道,他想如果是在那重犯看守所,或許還有戲!!!自己畢竟也算是劫過獄的人,用噴氣背包進進出出,那可是小場麵了!!!


    江鈴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苦笑了下,緊鎖的眉頭,無助的神情讓她看著楚楚可憐:“他被關在皇宮,皇宮的天牢……”


    ~


    一般來說,普通的重刑犯,尚在偵破期間,都是關押在重刑犯看守所的。而判刑後的重刑犯,都是關在重刑犯監獄服刑。


    可這被最高議會直接判死刑的貴族,就不一樣了。因為怕有大家族疏通關係等麻煩事,往往是關在皇宮的天牢,以便秋後問斬。皇宮的守備森嚴,也讓那些想去救人的親友,能盡快放棄這愚蠢的想法。


    “所以,你這就別想了。”江鈴鈴聽完克裏的提議後,歎了一口氣。


    原來,在支開王虎和葉師傅後,克裏假借送江老師迴去的名義,和圓子帶著她一起走到了樹林中。


    “難道就沒辦法去皇宮把魏團長救出來嗎?”克裏趕緊問道那江鈴鈴,誰知被潑了一盆冷水。她給他們講了皇宮天牢的位置,放在最裏麵的後宮,就是專門防止劫獄的。


    陳島圓子倒是很欣賞這家夥:“你小子現在膽子大了啊,竟想著劫皇宮?不對啊,你在想什麽?你不是這種性格的人啊。”


    “我……”克裏一時語塞。


    她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克裏也自知自己膽小得很,不到萬不得已,往往能跑則跑。


    但這次事情裏很古怪,一定要救出那魏斯理,問個究竟,他到底得罪了誰,要讓人替換記憶置他於死地?這人不找出來,自己遲早也要遭他禍害的。


    “我有一定要救魏團長的理由!”他開始胡編亂造道。


    圓子聽到,緊張了一下:“難道你和魏團長的妹妹什麽,也有婚約?不是吧,你?”


    “你閉嘴,別鬧!”克裏叱喝道她,被她一拳打在腹部:“什麽態度說話呢!”


    “姐姐,我錯了,你聽我解釋……”他半跪在地上,慢慢說:“魏團長還欠我六千金幣!”


    ?


    ???


    ??????


    圓子和江鈴鈴一想,好像確實是有那麽一件事。


    【魏斯理一看有戲:“這樣,六千!六千不能再多了!我把公積金貸款也給套出來一起給你!”


    “成交!”郎愛德一錘定音。】


    當時為了救江鈴鈴,魏斯理確實答應過給六千金幣的,可以迴到魔都香海裏拉後,就被關了起來,再也無法兌現。


    克裏突然覺得自己現編的這理由絕了,可以上綱上線:“所謂百善孝為先,這師公郎愛德待我們兩個不薄,也教了我們他們郎家的獨門秘籍,是不是?”


    陳島圓子點了點頭,這倒是沒錯,雖說當時是為了逼婚。


    他接著忽悠下去:“這要解師公燃眉之急,自然是要想辦法先救出那魏大人,然後讓他兌現。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父親遇到困難,做子女的幫一把,這就是孝道!”


    “可劫獄,是……大罪啊……”江鈴鈴有些猶豫,這入皇宮劫獄,這罪孽可有些太厲害了:“皇室知道了,不會放過我們的。”


    克裏想了想辯解道;“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先劫了再說,後麵的事,後麵再講。”


    “可是……”


    “別可是了。”克裏義正言辭道:“我們犯罪界有句俗話。”


    江鈴鈴一愣:“你們……你犯罪界……???犯罪界?”


    “咳,好像是這樣的,法律之所以會懲罰壞人,主要是因為壞人被抓到了!不被抓到不就好了嘛!再說了,我和魏團長又不熟悉,怎麽也懷疑不到我頭上。”


    “我總覺得你吧,有什麽陰謀。”陳島圓子鄙夷的眼神再次出現了:“你連我的台詞都搬出來了,肯定不是為了那幾千金幣那麽簡單。”


    “真的,你信我!就是為了錢!”克裏對她拚命地眨了眨眼睛,有些理由現在不能當著江鈴鈴的麵明說,好在她總算心領神會,不再糾結這事了。


    克裏知道,有人篡改了大家的記憶,這人很危險。


    而要找出這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問魏斯理,他到底得罪了誰。


    最大的利害關係者,一定就是這幕後兇手!!!而這人遲早有一天,也會加害到他的。


    一定要想辦法找出他是誰!


    “可是……”這江鈴鈴思前想後還是搖了搖頭:“這皇宮戒備森嚴,天上又有結界,根本不可能從外麵隨意潛入。這天牢可是在皇宮的後宮,要通過三層門衛,憑我們幾個根本不可能殺進去啊。”


    克裏嘻嘻嘻地笑了:“我們沒必要從門口殺進去,我們可以從後門繞進去。”


    “後門?”江鈴鈴疑惑地問道:“這皇宮還有後門?”


    克裏指了指遠處:“那魔法泉水井就是後門,裏麵有一條水路,直通皇宮。”


    ……


    …………


    江鈴鈴瞪大了眼睛:“你們怎麽知道的!!!”


    “我們……”他們兩個互相看了一眼:“我們,也是聽劉峰老師說的!他告訴我們地下有水道可以通皇宮的。”


    “又是劉峰!”江鈴鈴氣得錘了下邊上的樹,樹葉紛紛掉了下來:“這人果然是帝國的奸細,以前做同事時就覺得他很可疑!他告訴那麽多人,一定就是為了騙他們去這泉眼,然後觸犯戒律,讓我們王國內部自相殘殺,太險惡了!”


    “是的是的,這劉峰老師就是個壞人。”克裏趕緊用起了他的十級甩鍋大法:“反正是他告訴我們的,要不要試試?江老師你不是有聲波定位的法術嗎?我們在皇宮內能不能找一條沒人的路,偷偷去天牢?”


    江鈴鈴想了會,又搖了搖頭:“唉,不可能的,自從魏大人進入過魔法泉後,各地對泉眼的看守都加強了。”她指了指學校不遠處的魔法泉水井:“現在那裏有十幾個衛兵看守,如果不把他們殺了,是進不去的。但為了救魏大人,你讓我殺自己人……我……”


    她十分苦惱,就算要從水道進入皇宮,這想不殺一人,似乎是行不通的。


    “那有沒有不殺人就可以偷偷進去的辦法呢?”陳島圓子問道:“我和周龍師伯,學過雷係的附魔法術,可以麻暈幾個。”


    江鈴鈴還是搖頭,一直搖頭,她有些感到絕望:“一個兩個也許還可以,那麽多人怎麽同時麻暈啊。我又不會這類法術,唉,怎麽辦啊。”


    “也許,我們要換個思路呢?”克裏提議道:“也許有什麽辦法,可以讓他們同時暈?”


    “大規模雷係法術?”


    “不不不。”他此時想起了一句話,是郎愛德說的。


    【“這法師啊,就是天賦異稟,很多人總是自以為是,打著打著就是各種花裏胡哨的。而獵魔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是真正的弱者,往往弱者才會誕生屬於弱者特有的東西,就是智慧。克裏,你很好,你就是有這樣智慧的人。”】


    “我們不要考慮什麽法術,也許還有其他辦法呢?”


    “比如說?”江鈴鈴不是很明白。


    克裏想到了:“比如,我得去做會上門女婿……”


    他想到自己被麻翻的那段記憶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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