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皇後慢慢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低聲喝道:“李天一,孫晟通敵一案陛下早有旨意,金口玉言豈能出爾反爾,李候還是接旨吧!”


    李煜過來相攙道:“李侯快快起來說話,父皇當年下旨誅了孫司空一家,如今若要翻案,豈不是說父皇當年錯了?況且馮賊一黨也已伏誅,逝者亦已,李侯就不必強求了,待以後總有真相大白天下的一天。”


    李天一自然聽得出李煜的意思,若想翻案,沒問題,憑咱們哥倆的關係,等我做了皇帝,一切好說。李天一可不想等那麽久,李璟雖然癱瘓在床,可見天一幫太醫給保養著,各種靈丹妙藥吃著,就算明天活蹦亂跳地跑出來李天一都不會太吃驚。再說本來就是這皇帝佬自己糊塗犯錯,憑什麽就得讓如雲一直這麽等下去?


    想到這裏李天一也犯了擰勁,恭恭敬敬將聖旨放在身前,又抬手將頭上的五梁冠摘了下來放在一旁,朗聲道:“古人雲,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錯對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況且陛下受馮延已一黨蒙蔽,如今撥亂反正,非但無損聖上威名,更能彰顯聖上心胸,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這話說得就有點誅心了,不管說得如何漂亮,首先李璟得承認自己錯了。至於說受人蒙蔽,這就跟指著鼻子說李璟是個糊塗蛋差不太多了。鍾皇後聽完自然不會高興,冷笑道:“李侯爺心中怨懟頗多啊,本宮一個婦道人家不懂得那麽多大道理,隻知道陛下乃是天子,天下人的君父,尋常百姓之家若是為人子者對父親口出不遜便可稱為忤逆。李侯爺莫要恃寵而驕,失了做臣子的本份!”


    “娘娘,聖上雖是天子,是天下人的君父,但也須知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君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望娘娘與陛下三思!”


    “李天一,你太放肆了!”鍾皇後氣得粉麵煞白,拍案而起,用手點指李天一,渾身發顫道:“大膽!放肆!你.你.”你了半天,鍾皇後也沒你出來下文,恨恨地一甩袖子,迴後殿去了。(..tw無彈窗廣告)


    兩人爭吵起來,李煜一旁嚇得夠嗆,等緩過神來,鍾皇後已經閃人了。李煜急得跺腳道:“李侯,母後原本這幾日便性情有些急躁,你如何非要如此,真是,真是.唉!”說罷也轉迴後殿去追鍾皇後。


    李天一跪了半天,見沒人理自己,兩個膝蓋跪得生疼,正尋思怎麽了局的時候,見賈卜泉從一旁閃了出來,忙問道:“賈總管,皇後沒別的事了吧?我這外臣,總在內宮呆著也不太好,要不您幫我問問,沒事我就迴府了。”


    賈卜泉苦笑道:“我說侯爺,不帶這麽坑人的吧,聖上病臥在床,燕王幽禁在宗人府,皇後這段時日本來脾氣就大,現在正在氣頭上,侯爺讓咱家去觸這個黴頭,莫非嫌咱家命太長了?”


    李天一撓撓頭道:“那不辭而別也不太好吧?要不這樣,我先迴府,等迴頭娘娘問起來總管就說本侯腿瘡發作,痛不可當,唯恐君前失儀,自行告退了總管以為如何?”


    賈卜泉一咧嘴,心說見過膽大的,沒見過你這麽膽大的。哪個大臣觸怒了陛下、娘娘不是老實跪著,啥時候讓起來才起來。這位爺倒好,該生氣您先氣著,自己先閃人了。


    “侯爺如何行事,卻不是咱家所能揣度的,侯爺以為合適變好。”


    李天一思忖了一下便爬了起來,朝賈卜泉拱了拱手,轉身便要出去。賈卜泉忙拾起地上的紗冠叫道:“侯爺,您還是先戴上吧。”李天一心想也好,算是給鍾皇後一個麵子,各讓一步,省得以為我拿辭官做要挾。


    帶好了紗冠,賈卜泉又將聖旨捧了過來道:“娘娘沒有懿旨之前,這道聖旨侯爺還得拿著,要不可就是大不敬了。(..tw無彈窗廣告)”想想也是,誰得了聖旨不是珍藏在家裏好好供起來,天天還要焚香禱告一番,這李天一直接扔地上還不準備要了,的確是太不拿皇上當幹部了。


    出宮可就沒有坐輦的待遇了,宮城也的確是大了一點,李天一捧著聖旨,一瘸一拐走得甚是辛苦,半晌才出了宮門,尋了一輛馬車雇上迴府。


    賈卜泉迴到後殿,悄聲一旁侍立。正在閉目養神的鍾皇後突然問道:“那當塗侯出宮了?”賈卜泉忙低身迴道:“當塗侯說腿瘡難忍,迴府養傷去了。”


    李煜一旁道:“母後,當塗侯不良於行,走得甚是辛苦,也算是懲戒過了,母後就不要在責難於他了。”


    鍾皇後微微一笑,隨即又歎息道:“這個憊懶的家夥膽子倒不小,不過倒算是忠心。從嘉,你這性子以後也要改一改,總是這麽麵慈心軟,以後怎麽統領朝臣、繼承大統?少讀些佛經,多看些奏折,這李家的社稷,以後就托付給你了。”


    李煜忙躬身道:“母後教訓得是,當塗侯也曾苦勸過孩兒不要執信釋氏,孩兒還與當塗侯爭執了一番,想來都是一心為了兒臣。”


    鍾皇後看了看李煜道:“當塗侯雖是幹才,不過性子憊懶,要時常敲打才行。從嘉,過幾日去當塗侯府將那道聖旨拿迴來,換一道旨意吧。”


    “啊!”李煜張了張嘴,半晌才說道:“這聖旨已經交與當塗侯,如何好收迴?”


    “既然你父皇當年的旨意都能收迴,今天這旨意一樣可以。”


    李天一好容易迴到府中,眾女連忙迴來攙扶著進了內宅,忙著安排飯食、洗漱更衣,霜兒見李天一懷裏揣著一卷明黃的卷軸,便拿在手裏來迴擺弄道:“侯爺進宮得了什麽賞賜?就這個東西?書畫?”說罷便將係著的緞帶解開。


    李天一將手裏的茶盞放下,低聲答道:“是聖旨。”


    “啊!”霜兒尖叫了一聲,如同捧了一塊燒紅的銀絲碳,手一哆嗦便將聖旨扔了出去,見眾人望了過來忙用手捂住嘴巴,哭喪著臉道:“聽說要沐浴焚香才能接這聖旨,現在把聖旨掉地上了,會不會被砍頭啊?”


    李天一笑道:“都是自家人,又沒有外人在,你怕個什麽勁?這東西說白了就是一塊繡得挺好看的布料,上麵寫了些字而已。”


    “說得也是!”霜兒立刻變了一副嘴臉,把聖旨撿起來展開,一邊忙乎一邊興奮地嚷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聖旨啊,長這麽大還沒見過聖旨什麽樣呢,這迴算開眼了。”


    展開聖旨,霜兒咳嗽一聲,憋粗了嗓子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四海不靖,國生叛臣,狂妄悖逆,犯上作亂。幸有當塗候李天一洞察其謀,禦前救駕赤膽忠心可昭日月。社稷危難,國有良臣,當塗候忠心冒死救駕,朕自當不吝厚爵相酬,今特晉當塗候李天一輔國大將軍銜、太子少保,開府建衙儀同三司,賜開國公,封號曰誠,食三千戶,賜金銀各千兩、綢緞百匹、禦製蟒袍一領、九龍戲珠玉帶一條、紫裘大氅四領、羊脂玉如意兩對、紅珊瑚屏風四座.”


    這那裏是聖旨,簡直成了禮單!李煜與鍾皇後一起商議半天,覺得李天一之前幾次立功的封賞都有些虧欠,這次又是救駕的大功,不給個三師三公或是仆射什麽的做做自己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可問題是這家夥太年輕了些,二十幾歲的太師或是太尉說出去未免太嚇人了些。


    既然這封賞質量上不去,就拿數量補吧,反正這李天一左一個主意右一個謀劃這幾年也沒少往宮裏摟銀子,就當給人家點迴頭錢吧。於是李煜拿來內庫的清單,將裏麵分量十足又不犯忌諱的珍藏挑出十幾件來,也算是略表心意吧。


    霜兒還沒讀完,周圍這一圈女人都瞪著眼睛合不攏嘴,眸子裏全是小星星。半晌如雲才反應過來道:“以後就不能叫候爺了,該是國公爺了呢,大唐立朝幾十年,縣公、郡公封了不少,外姓的國公可從未有過。”


    春紅、秋月道:“三千戶的封地,還賞賜了這麽多好東西,咱家爺這份聖眷真是沒得說了。”


    眾女正說得高興,一旁的如雲見李天一有些興致闌珊,忙止住了眾人道:“爺這是怎麽了?莫不是有些倦了?讓霜兒伺候著早些歇息了吧?”


    李天一擺了擺手道:“你們高興得太早了,這份聖旨我可沒領,商量著退迴去換點別的,結果惹惱了皇後娘娘,還不知道要怎麽處置我呢。聖旨上的東西就別指望了,不過為了李家出生入死這麽多迴,就算要處置我怎麽都得留條活命吧?大不了領著你們去海外過咱們的逍遙日子去!”


    如雲心思比較周密,自家的這位爺雖說性子懶惰行事也總有出人意料之舉,可與人來往從來都是禮數周全,怎麽可能無故惹到宮中的貴人了呢?忙低聲問道:“爺是為何惹得娘娘生氣了?”自己剛說到這裏,如雲臉色一變,喃喃道:“莫非。。莫非.”


    李天一笑了笑,朝如雲點了點頭道:“救他們李家這麽多口人的性命,爺我不要賞賜就讓他們認個錯,這也不算過份吧?”


    霜兒一旁咂舌道:“讓皇上認個錯?這話也就爺能說出來,換個人嚇死他也不敢有這想法。不過爺能為了如雲姐舍棄了這麽多,如雲姐這輩子也算不枉了。”


    如雲已是珠淚連連,撲到李天一懷裏說什麽都不撒手了。眾女也是一片唏噓,紛紛散了迴房。是夜如雲服侍李天一自然是盡心盡力,激戰間歇李天一歎道:“這個國公丟得也算值得了。”房中各種旖旎風光,卻隻能意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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