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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_83268第一百七十三章


    謝清溪見他累了一天,便讓人端了熱水進來,親自給他擰了條熱帕子給他敷麵。如今已經六月頭了,京城裏頭熱得快,晌午出門的時候,頭頂上那大太陽能把人的一層皮肉給你烘幹了。


    她自然不會大熱天的出去,可陸庭舟在這外頭做事,這會進進出出的指不定熱成什麽樣子呢。可他這人太過嚴謹,在人前永遠得保持一種雲淡風輕的模樣。以前謝清溪極少見他,自然不知道他夏日頭裏是個什麽模樣,會不會是個汗流浹背的模樣?


    不過依照謝清溪對陸庭舟的認知,她覺得陸庭舟肯定是那種,就算夏天裏頭,都穿著規規整整的衣裳,以腰帶到荷包都能一處都不搭配錯誤的,就算在家裏頭都是整整齊齊的,不會叫你看見他一絲狼狽的模樣。


    “如今屋裏頭已經開始放冰了,”陸庭舟看了一眼,這內室兩個角落中,放著半人高的鎏金寶塔。


    謝清溪一愣,她還特意讓人放地遠遠地,生怕被他察覺。不過迴頭一想,定是有人同他告狀去了,所以她有些憤恨地說道:“定是有人同你打小報?”


    “我這府裏的人從不碎嘴,”陸庭舟說的理所當然,不過這份理所當然的背後就是自信了。


    謝清溪瞧著他又問:“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陸庭舟覺得她這話問的有些奇怪,屋子裏頭放了冰塊,這麽明顯的事情還需要別人告訴他嗎?況且那兩個寶塔本就是用來裝冰塊的,裏頭是空心的,隻是中間有個斷層,上頭放著的冰塊化了就能順著那斷層流到下麵空心的地方去。


    到了換冰的時候,隻管將寶塔抬出去,到時候拿掉底下的塞子,水就流了出來。


    “你這幾日要迴去嗎?”陸庭舟問她。


    謝清溪早已經吩咐了月白去膳房裏頭叫飯,這個點陸庭舟也該餓了。這會正好小丫鬟們提了膳食出來。她雖說在京城裏頭生活了不少年,可到底還是不習慣在炕桌上吃飯。待外頭丫鬟們擺好了膳食,就進來請他們出去用膳。


    “迴哪裏?娘家嗎?這幾日沒什麽要緊的事情,況且我娘同我說,如今我剛嫁人,就不要老是迴娘家,免得惹人說閑話,”其實蕭氏的重點是她剛嫁人,那自然是想以後也可以經常迴去了。


    京城分成內城和外城,謝家和恪王府都在內城之中,其實算起來真正距離的也不過就是坐馬車一刻鍾罷了,要迴家還真的挺方便的。


    陸庭舟主要是想和她說點事情,這會卻聽見她這樣的話。於是他淡淡反問:“誰說你閑話?”


    “咱們關起門來過日子,關外人何事?你日後若是想迴去,隻管吩咐下去就是了,不必理會那等閑言碎語,”陸庭舟倒不是寬慰她,而是他自個真的秉持了這一生活準則。


    畢竟象他這樣二十六歲既不成親,也沒個身邊人伺候的,要是沒一顆強大的心,早被這些閑言碎語給壓死了。


    “這可是你說的,要是以後誰敢在我麵前嚼舌頭,我就拿這話噎死她,隻管說這是我們家六爺說的,”謝清溪捂嘴輕笑。


    這會兩人坐在飯桌上頭,統共就六個菜一個湯,她沒嫁過來之前,陸庭舟就是這樣的六菜一湯,可是她嫁過來之後,還是維持原本的規製沒邊。不過這每日吃什麽,卻是她自個親自吩咐的。


    現在天氣也熱了,鍋子這樣的東西自然是吃不了了。她讓人準備的都是清淡的菜,也就是這道正中間擺著的鬆鼠桂魚味重,肚皮去骨,拖蛋黃,炸黃,再雕成鬆鼠模樣,最後淋上獨家秘製的醬料。


    謝清溪前世就是江浙一帶人,所以她的口吻是喜歡酸酸甜甜的,至於陸庭舟他反倒不象是北方人的口味,口味偏於清淡些。如今他們兩一塊吃飯,口味上卻是一致的。


    陸庭舟在家裏從沒見過有這道菜,他知道這是蘇州地區的名菜,隻是不知自家那個做淮揚菜的廚子,做出這道菜口味竟是這般地道。


    謝清溪看見他臉上滿意的神色,立即笑道:“咱們府上這個廚子手藝是真地道,我記得那時候剛迴北京,管事的是我嬸娘,我不喜歡吃這些京城的菜肴,可是又不好意思開口。不過你猜最後是誰發現我一點都不喜歡吃北方菜的?”


    陸庭舟想了一下:“清湛。”


    謝清溪這會是真驚訝,連嘴巴都微微張開。陸庭舟對謝家人是了解的,可是他怎麽就能猜到發現這件小事的是清湛呢。


    “嶽父嶽母還有清駿本就是京城長大的,對於京城菜接受起來自然無礙,清懋是個嚴謹自持之人,他不喜歡的隻會默默拒絕,卻不會提出來。唯有同你一塊在蘇州出生的清湛,他性子跳脫,當時年紀尚小心思也淺,隻覺得吃食這事不過是順口的一句話罷了。”


    謝清溪直接就服氣了,還真象他說的那般。她六哥隻覺得吃食就是件小事,既然她不喜歡吃北方菜,那就不要吃好了,所以他在去給老太太請安時,老太太隨口問出在家裏吃的還習慣時,說了句我和六妹妹都吃不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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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提當時老太太、閔氏還有她娘的臉色有多精彩了。


    謝清溪夾了一顆蝦仁給他,佩服地五體投地地說道:“六爺,請用。”


    “不客氣,你也吃,”陸庭舟也給她夾了一顆蝦仁。


    待兩人吃完飯,坐在榻上喝茶聊天的時候,湯圓就躺在謝清溪的身邊,她一邊伸手替它順毛一邊問道:“湯圓今年多大了呀?我聽聞狐狸可以活上幾十年的。”


    謝清溪記得她三歲的時候,湯圓就跟在陸庭舟身邊,如今她都十六歲了。估計湯圓最小都得十三歲往上了吧,不過謝清溪看著湯圓這活潑的樣子,可一點沒有那種老子年紀很大的感覺。


    “你這兩日還有給它做衣裳嗎?”陸庭舟沒迴答,而是反問道。


    謝清溪有些微怔,立即道:“如今天氣不是熱了嘛,我想著夏天就不要讓它穿了,它這一身的長毛都夠熱的了。待等到冬天的時候,咱們再給它做棉襖穿吧。到時候可以護著它的小肚子不受涼。”


    謝清溪以前沒養過這樣的寵物,如今對湯圓,她簡直是盡心盡力。


    不過這會她就想到一件事,她問陸庭舟:“湯圓會遊泳嗎?我想著,夏天它不是熱嘛,就給它弄一個大木桶,裏頭盛滿水,到時候它就可以玩水了。”


    其實是謝清溪自個想遊泳,以前在謝家的時候,是不敢想。可如今到了恪王府,她就覺得不管自個提什麽要求,陸庭舟都能應承自個。


    陸庭舟看著她說這個說那個的,就是一句沒提關於端敏郡主和成王妃的事情。其實她這性子就是這樣,從來不記仇,別人存了心思害她,她擋了迴去,卻從沒想過報複迴去。其實她這心思吧,好也不好,好自然就是她性子疏朗,心胸寬闊,尋常人根本不被她放在眼中。


    至於不好,那就是她這種不反擊的行為,落在別人眼中,或許就覺得她懦弱了。到時候有心人接二連三地就會在她背後給她捅刀子。


    皇家之中,本就沒有什麽井水不犯河水的說話,隻要利益不對,昨個還和你聯手的人,今個就能順手捅你一刀了。這些事情實在是太尋常了,陸庭舟不願謝清溪瞧見這些齷蹉的事情,可又想她能更警覺些。


    不過首要的卻是當今這樁。


    沒過了幾日,京城是真的熱鬧了起來,就在文武百官都準備著將自家今年參選的姑娘送進宮的時候,成王府鬧騰起來了。


    也不知怎麽的,成王竟是命人打了成王世子一頓,據說還不是教訓,是真的要往死裏頭打的那種。後來要不是成王妃親自上去給兒子擋板子,隻怕成王世子就真的被打死了。


    這事一出,都不用細細打探,消息就滿天飛了。父子反目這種事,無非就是兩種可能,一是為了權,二是為了女人。陸允琅已是成王世子,說句不好聽的,他隻需要坐等他爹升天就行了。


    第一條沒可能的話,那大家自然就想到女人上頭了。就在眾人想著,是不是成王世子動了成王爺的女人,這才讓父子兩人鬧騰成這樣。


    結果沒一會,就有消息露了出來,說原來是成王爺在外頭養了個戲子,成王世子氣不過,找到了人,結果那人是個烈性子,當著成王的麵子就一頭撞死在柱子上頭。


    外頭鬧得沸沸揚揚的,這會成王兩公婆卻是紛紛進宮,找皇上和太後說理來了。


    先是成王在皇上跟前哭訴,說了大半輩子了,沒成想臨了找了個貼心貼肺的人,居然被親兒子管到了頭上。就算是找遍大齊朝,都沒見過這樣的。


    皇帝自個就不著調,先前被老道士禍害的,招了九十九個童女子進宮伺候。如今身子骨越發地不硬朗了,又開始轉性喜歡成熟的,覺得她們知情識趣,在床第之間也能放得開。可是後宮之中,年紀大了的他嫌人老珠黃,稍成熟的他又嫌在床第之間放不開。


    結果這會居然來了個成王,也玩起了養男人的花招。


    於是皇帝開始教訓他:“你說說你年紀也這般了,怎麽還做這樣的事情。允琅是個有出息的,我先前還想讓他去遼關重開茶市呢。如今你把他打成這樣,這事還得另派了人。”


    太醫早就去看過了,確實是下了狠手打的,聽說不在床上躺上個兩三月,還真下不了床。皇帝原先未必就真想讓陸允琅去,這會不過就是這麽順嘴一說罷了。


    成王是個膽小的,一聽皇上這話,還以為是責備他呢,趕緊跪在地上就是請罪。


    皇帝讓人把他扶了起來,拿出兄長的架勢開始教訓:“這孩子不知事,隻管教訓了就是。可是動上板子,還將人打成這樣,這也太……”


    他搖了搖頭,成王爺又開始哭訴。


    至於太後這邊,成王妃是哭的真心實意的。她就陸允琅這一個人,生的出息不說,早早請封了世子爺。雖然後院還有幫不長眼的在蹦達,但也無傷大雅。


    可這會成王那是下了死手在打,要不是最後成王妃和世子妃拚了命地衝出去護著,隻怕陸允琅這會被打廢了都是有可能的。


    太後聽她哭的不耐煩,不過這會陸允琅是真的傷得不輕。太醫去乾清宮迴完話,就又被招到壽康宮迴話,反正說的都是一樣,打得皮開肉綻的,沒個兩三月真下不了床。


    “你也該管束著成王一些,若不是他在外頭胡作非為,父子之間何止變成這樣,”太後一開口就是在拉偏架,這父子兩之間的事情,按著一般的倫理,那就是不管兒子有理沒理,反正最後有理的都是老子,沒理的都是兒子。


    可太後如今不說陸允琅的不是,反而責備成王妃不該沒管住成王。


    成王妃一聽這話,哭的更厲害了,一邊用帕子捂著眼睛,一邊帶著哭腔道:“太後您又不是不知,王爺素來主意大,豈是我能管得住。如今出了這等事情,王爺不僅要打死允琅,還說要廢了他的世子之位。”


    “母後,他這是要逼死我們母子呀,”成王妃真是人到傷心處了,哭的眼淚跟不要錢地一樣。


    太後看著她這模樣,再苛責的話都不好說了。


    她隻得硬著說道:“哀家和皇上都還在呢,這世子之位豈能說廢就廢的。允琅是嫡出長子,他要是想廢了允琅,立誰去?”


    雖然太後同樣不喜歡成王妃,可是在這問題上,她倒是和成王妃站在同一戰線上,那就是維護正妻的地位,維護嫡出的地位。


    成王妃進宮來,就是想探探太後的話風,如今聽了太後的話,一顆心早已經落定。原本十分的傷心,就成了三分的作態。


    待夫妻兩出宮的時候,嘿,還正好就在宮門口碰上了,結果誰都沒搭理誰,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


    結果當晚卻又傳來一個消息,說端敏郡主急著迴家看望受傷的哥哥,出門的時候被門檻絆住,孩子沒保住,落胎了。


    這事跟捅了馬蜂窩一樣,成王妃立即就去了威海候家,也不知怎麽的竟是和威海候夫人吵了起來。


    成王來看陸允琅的時候,屋子裏頭全是藥味,小丫鬟們都在外頭,裏頭就兒媳婦楊善秀一個人服侍著。


    “父王,”楊善秀一見他進來,便起身請安。


    成王看了眼躺在床上麵色雪白的兒子,便對她說道:“你先出去吧。”


    楊善秀先是看了陸允琅一眼,結果就氣的成王立即哼了哼,怒笑道:“難不成你還怕我掐死這孽子不成?”


    楊善秀沒說話,不過陸允琅已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她立即道:“既父王想和夫君單獨說話,兒媳便告退。不過父王要是有什麽要吩咐的,隻管叫一聲便是,兒媳就在院子裏候著。”


    成王看了眼這兒媳婦,她這既是在警告自己,她就在院子裏頭讓他別輕舉妄動,又是給陸允琅提醒呢,要是有事喊一聲她就能聽見了。


    成王以前和這個兒媳婦接觸就不多,如今看來也是個不能小覷的人。


    成王就在他床邊坐了下來,父子兩人對望了一眼,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妹妹滑胎了。”


    陸允琅麵露驚詫,忍不住想起身,可是隻微微一動,劇痛就席卷全身。


    成王瞧著他這模樣,說不心疼那是假的,可卻又心寒和心酸。


    他說:“這就是你結交皇子,莽撞行事帶來的後果。”


    這話一說,兩人心底都俱是心頭一酸。


    陸允琅心想,原來我爹真不是個一天到晚就知道花天酒地的沒用人。


    成王想得卻是,要是我有用點,也不必為了逃避皇子的拉攏,而這樣下死手打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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