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的昏迷在外人看來沒有任何的征兆, 雖然他一直頭痛, 但是沒有人查出是什麽原因。三月十九日的晚上,朱由檢給土豆讀書時忽然之間昏倒在了椅子上,這個變故嚇壞了土豆。朱由校匆忙趕了過來時就看到守在弟弟身邊的雨化田, 要不是眼下的情況危急,他真的很想翻白眼, 自從知道這兩個人的關係之後,就麽有再給過雨化田好臉色看。


    吳無h趕到乾清宮的時候, 也是沒有想到昨夜才觀察的星象馬上就應驗了。當朱由校問他有什麽辦法治療, 吳無h其實也拿不出對策。因為從脈相上看,朱由檢一切正常隻是睡過去了而已。罷朝三日後,他們確定了短時間內朱由檢是醒不過來了。


    好在這個時候, 京城的武力一半掌握在盧象升手中, 一半禁衛在雨化田手裏,才能不出亂子。


    “吳大夫, 你給本宮一句實話, 皇上的病究竟能治好嗎?”張嫣可不希望終於能喘一口氣的時候,再橫生事端,如果朱由檢真的不能醒來了,那就必須當斷則斷。已經拖了半個月,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吳無h算是知道自己師父的顧忌了, 這個時候自己的一句話幾乎就要決定了朱由檢是不是再做皇帝,看著張皇後的意思,國不可一日無君, 如果朱由檢醒不來就必須另立新君。


    “草民沒有把握。”吳無h還是實話實話了,“皇上雖然沒有疾病的表象,這半個月我們也都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皇上一點反應也沒有,這樣的病症在醫書上也沒有記載。”


    張嫣也知道吳無h盡力了,可是朱由檢不是一個人,他代表著大明,雖然眼下看上去有了表麵的和平,這都是建立在朱由檢清醒活著的情況下,一旦這個強硬的皇帝有三長兩短,那麽數不清的變數就會出現。她知道朱由校是壓不住的。要是這樣就要想另外的方法。


    “朕相信你的,你救醒過朕,也是皇上的朋友,不會有加害他的心思。朕了解自己的弟弟,後麵的話你不用說,這個責任朕來扛著。” 朱由校在旁邊攔住了張嫣要繼續的話,張嫣要吳無h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桉,然而吳無h一旦說了朱由檢可能昏迷半年或者更久,有了這句話才能名正言順地讓太子繼位。可是這樣一來,誰做出了這個判斷,誰就要背負上改朝換代的重擔。“由檢一直說要以大明的江山社稷為重,現在不能等下去了,朕就怕沒有一個清醒的皇帝在,有人就要鑽空子。相信由檢也讚同朕的決定,讓慈準備繼任。也辛苦你暫居乾清宮,再為了由檢的病想想辦法。”


    吳無h目送著朱由校與張嫣離開,對著已經哭的昏天黑地哭累在邊上軟榻上的土豆也沒有辦法,他連病因都不知道那要怎麽治。


    看著床上躺著的朱由檢,臉上一派平靜,一點痛苦的神情都沒有。吳無h都要懷疑是這些年他一直沒有睡過好覺,這次要一下子補迴來了。


    晚飯過後,雨化田來了。這半個月來每天雨化田都要為了朱由檢用內力調理一遍身體,要不然躺著也是會壞掉的。


    這日朱由校已經擬定了土豆要繼位的詔書,決定明日早朝就宣讀,也能稍稍平息外麵的紛亂。雨化田知道隻是讓土豆繼位是穩不住形勢的,而要讓朱由檢醒來才是重中之重,“你一點頭緒都沒有嗎?我說的是醫術之外的方法。”


    吳無h收迴了手上的銀針,沒有看雨化田,隻是澹澹地說,“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學的是醫術,並沒有真的生白骨、活死人的本事,那是神的領域。”


    “太史公曾言‘深觀陰陽消息,而作迂怪之變’,諸子百家不複其光,可是這個世上還是有陰陽一脈。”雨化田自顧自地說著,“三分天下諸葛亮,一統江山劉伯溫;七星燈續命,一敗一成。你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隱之是你的朋友,即便不看在情義的份上,你忍心如今的大好局麵功虧一簣嗎?那些被隱之打壓下去的勢力還沒有徹底拔除,他們仍舊蠢蠢欲動。土豆還小,少主臨朝,你認為他失去了父皇的他會受到多少磋磨。就算這些你都不顧了,但是諸子百家隱世多年,隱之曾經說過很多事情是要做的,一直不做就算原來會也會慢慢生疏了。隱世的大家也是一樣,就算他們曾經輝煌,但是千年隱世也才華也會被慢慢埋沒,然後就真的什麽也不剩下了。你自己甘心的話,有沒有問過他們願不願意。隻有隱之清醒過來,才有可能讓百家爭鳴重新出世。”


    吳無h聽著這句話,想起了那些死在了戰亂中的人,如今唯一留下的也隻有那些落滿灰塵的竹簡了。他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迴頭正視了雨化田,“我不知道你從哪裏知道了這些事情,百家爭鳴已成過往,早就不可能恢複往日的榮光了。隱之是我的朋友,如果能救他我當然會盡力。不過從前我就對他說過天意從來高難測,人要逆天而行是要付出代價的。昨日因,今日果。紛紛世事無窮盡,天數茫茫不可逃。你想要救他,可惜我不是孔明更不是伯溫,七星續命不過是個傳說而已。”


    “如果你真的盡力了,那我也無話可說。”雨化田想起了見到吳無h的第一麵,那個時候朱由檢發起高燒是這個人把他從死亡的邊界上拉了迴來,難道真的可一而不可再。如此,自己也會陪著朱由檢一輩子,他總有醒過來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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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無h到了自己的房間裏,他沒有帶什麽進宮,但是那個老舊的盒子卻是隨身攜帶著。陰陽家一脈通天人之術,但是善易者不卜,而他們也早就在曆史的變遷中失去了鬼神莫測的能力。那些記載在龜殼上的甲骨文,也都變成了高深難測的符號。


    他也問過朱由檢如果他所做的這一切是逆天而行,終究要受到天譴,他會怎麽辦?


    ‘不問鬼神,問蒼生。’朱由檢給了這樣的迴答,也許他也知道大明本來應該是氣數將盡了吧。


    吳無h摸著龜殼,歎了一口氣。他測過明朝的氣運,都是因為朱由檢改變了,但是這樣的改變不是順應天意。天道看這位估計早就不順眼了。但是天意到底是什麽東西?王朝的氣數又是什麽?吳無h迴答不出來,要是他們一脈都懂,那麽今天也不會是獨尊儒家了。


    吳無h仔細推演著問題究竟出在了什麽地方,朱由檢就算是逆天而行,但是有帝王氣息加身,不應該會少了十年。除非是他自己放棄的。


    想到這裏,吳無h突然想起了朱由檢的頭痛是在雨化田上次重傷不醒後的事情。難道那個時候,朱由檢向上蒼許下了什麽話?他突然有了這個不靠譜的猜測,也許朱由檢為了能換迴雨化田一命,向上蒼請求折壽十年之類的。對,一定是這個原因,聽起來荒謬,但就是讓天道抓住了空子。


    想通的吳無h馬上為朱由檢與雨化田算了一卦,若是朱由檢曾經做出了承諾,用氣運換對方渡過大劫,他們之間的關聯將緊緊相連在一起,誰也不能再分開。


    攤開了手中的銅錢,吳無h悵然一歎,果然如此。天道奪不去朱由檢的命,但是能奪取他的運,隻要他不醒,那麽這個局麵就能迴轉到原本的軌跡上。


    不過,吳無h看著龜殼咬咬牙,要是這樣的話倒不是沒有辦法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要是隻是想辦法遮掩天機,他還是能夠一搏的。讓土豆繼位是對的,隻要朱由檢不再有紫薇帝星之命,天道要想再算計他就難了。而且看著雨化田的武功也是與此間不合,也許已經半步入了先天,這樣一來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


    在土豆的繼位大典之後,吳無h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夠一試的辦法,把他的猜測都說了出來,“曆代帝王求長生不老,當他們知道醫術不能做到時,就會求神問卜。我不知道陰陽家其他的傳承是怎麽樣的,但是我們一脈絕不允許參與到帝王氣數中來,所以隱之就算醒了也絕不可能再做迴皇帝,故而要到新君登基後在行法事。其二,古時傳言人死後入輪迴,但是修士是例外的,踏上了與天爭命的道路後就沒有了這個機會,要是死亡就是靈魂永遠消散在天地間了。古時候的事情,我們都可以笑笑聽過,不過本門記錄過凡是嚐試過法術的人,都沒有了入輪迴的資格,隻有今生再也沒有來生,你也要參與其中,這些話你可以不相信,但我要事先說清楚了。”


    不入輪迴就意味著此生終了,再無來生,對於靈魂來說是很殘忍的事情。所以這樣的逆天之術,也被稱為禁.術。


    “我都知道了。”雨化田的反應很平靜,有沒有下輩子並不重要,如果死去萬事空,後來的他也不是他了。


    吳無h搖搖頭,“不,你沒有全部明白。你已經半步先天,在這個世界應該沒有這樣以武入道的人了。如果再有機緣,那麽破碎空虛更進一步未嚐不可。但是如果你選擇救人,那就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我從不求長生。也沒有想過要追求更高的道。”雨化田摸著手上朱由檢送的五色線,隻求心安之所。


    **


    “所以我就是那樣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被他們施法七七四十九天之後醒來了?”朱由檢靠在床上,說話的樣子一點也不像躺了很久的人。


    “父皇,你的話裏頭邏輯不對,一個夜晚,怎麽對四十九天。”土豆還是不太習慣要去聽政,他覺得與下麵的大臣說話簡直是在浪費生命,卻還是要耐著性子。難道以前父皇也是一樣嗎?


    朱由檢不在意地笑笑,這些都不重要,反正是醒了就對了,外加把包袱扔給了土豆,比想象中早了好幾年,心裏偷偷的爽又不能表達出來。“既然我醒了也應該安排搬出乾清宮了,這裏是皇上住的。”


    “不要!”土豆總算是知道了雨師父與他爹的關係,他們是要拋棄自己雙宿雙棲了,“我還小,一個住這裏壓不住。”


    朱由檢摸摸土豆的腦袋,七八歲是小了一點,不過住住就習慣了。“聽話,我看西側的養心殿就不錯,把那裏翻修一下,我就搬去那裏,距離乾清宮也近,土豆想要來也能隨時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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