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領了陝西巡撫的差事, 這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去年秋季開始起.義就沒有停歇下來過, 幾乎是今天聽到這個人反了,明天又有一夥新的人反了,正是你唱方罷我登場。但是當時朝廷把目光都集中在了與後金的戰爭上, 要不是皇上下了旨意駁斥他們這些地方上的軍隊沒有本事就不要來京城幫倒忙了,很有可能幾省的軍隊都要趕過去。明知道在時間與用途上可能起不到作用, 可是樣子是一定要做出來的,京城都遭了大難, 你不去救援說不過去。


    還好皇上沒有讓他們去, 孫傳庭接受了這裏的軍務後,心中生出一股後怕來。他都要不知道怎麽誇獎朱由檢好了。雖然皇上輪不到他來誇獎,但是多虧了皇上當時的頭腦清醒, 更虧了皇上有絕地一搏的決心, 才沒有鬧出更大的亂子來。


    要問一句為什麽?孫傳庭也是做過三年山西巡撫的人了,接管了陝西的事務雖然才一個月不到, 不能全都弄明白了, 唯獨一件事情是瞞不住他的,陝西的軍務到了頹敗的地步,怪不得這些人都在陝西反了,合著是根本沒有人能鎮壓住。究其根源是因為這裏沒有銀子!


    若是當初讓陝西的軍隊去京城救援了,就怕是連在路途上的糧草都拿不出來的, 這是鬧大發了。不用猜,這群軍士必然會在路上直接反了,還談什麽救援。


    事實上, 朱由檢當時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他是記不清楚在曆史上究竟是哪一支軍隊在己巳之變的救援路上因為沒有糧草直接反了,左右這群人來了幫不了忙,還要捅破一個大簍子,就壓根沒有讓他們來,當時與後金死磕,哪能讓這群人在後院放一把火。


    可是紙包不住火,就算當時沒有出事,後頭還是陸陸續續出事了。就在半個月前白蓮教鬧事,這裏頭就集結了一群原來的軍士,因為從朝廷身上拿不到應該有的俸祿,索性棄暗投明了。


    白蓮教的教義裏頭就有說,‘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無光’,‘黃天將死,蒼天將生’,跟著他們混絕對就是能找到光明了。


    孫傳庭給皇上寫著折子,對於白蓮教的問題想了一下措辭,這個教在明朝就沒有真的被消滅過,而它的曆史淵源幾乎能追溯到唐朝,可單拿本朝來說有些不能說出口的秘密,當年太.祖皇帝建超之前,他所在的明教就是白蓮教的變.種之一。至於朱元璋做了皇帝之後想要禁止這個教派了,但是明麵上的是沒有了,都轉到地下活動了,每當統.治階.層不行的時候,他們就出來刷存在感。


    ‘臣請聖上聖裁,亂.民以白蓮轉世為托詞,集.結於渭南一帶,達二萬之眾……’


    朱由檢接到了孫傳庭的折子,看來陝西的情況真的不算好,雖然還沒有集聚在一起的氣勢,但是也到了遍地開花的地步,而考慮到孫傳庭本在臨省山西任巡撫三年,這個時候要用陝西的軍士也不現實,他們很多都已經加入了叛軍之中,隻能讓孫傳庭轄製兩省,直接從山西調兵來壓製陝西的動.亂。


    “所以這次一定要把這股起.義的根源給扼殺住了,那些領頭的不能姑息,而必須一一滅.殺。”朱由檢下了這道旨意,皆是因為他也是怕了史上那接連不斷的起.義。原本都能在初期扼殺住,誰知道在開始的時候給了那些叛軍投降的機會,卻幾次遭遇詐降,後來竟然擴散出了陝西的範圍,湧入了山西與河南,讓局勢一步步敗壞了下去。故而,這次朱由檢根本就沒有想要這些人投降,讓不安分的人投降了,還不如讓他們就此死了,大明也不需要這些人來添磚加瓦。


    **


    “張大王,我們退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有柴燒。”範晁勸著張獻忠,他們被孫傳庭的隊伍打夠嗆,這個時候還是避其鋒芒的好。


    張獻忠沒有想到他們跟在白蓮教的那群人起事之後,居然第一個與孫傳庭對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運氣不好,要不是範晁手中還有一些眼線,直接就被從東邊山西攻來的軍隊給滅了,“山西是孫傳庭的大本營,我們不能往那裏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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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眼前的簡易地圖,這個時候隻有進到巴蜀裏麵,那裏的地勢複雜,才能夠避過去,自古那裏也是易守難攻之地。“我們往下麵退,不過就這樣走了,我實在是不甘心!”


    “嘿嘿!”範晁陰陰地一笑,“張大王放心,我們就是走了,也一定要把這群朝廷的走狗陰上一把。要把孫傳庭給弄下去了才行,留著這個人在,以後我們都撈不得好處。”


    “你已經有了對策?”張獻忠看著範晁不愧是做生意的,腦子裏麵各種各樣的點子就是多,“說來參詳一番。”


    “這可是送上門的把柄。”範晁已經打算把手中所有的人都給用了,也要把這個‘好消息’散布出去,“這次為了把我們給一網打盡,朝廷是下了嚴旨的。您也應該聽說了,殺了我們的頭可都是能夠換銀子的,那群官兵怎麽可能不貪銀子,都不用我們給造假,在韓城那裏已經出了大事,從一個逃出來的人那裏知道了,陝西副總兵趙大胤把那裏的百姓給屠.殺了,做了一次殺良冒功的大事呢!”


    “果真?!”張獻忠正愁沒有方法把陝西的局麵攪渾,這個消息一定要用到刀刃上,簡直是一舉三得。隻要運作得當,一來可以收攏人心壯大自己的隊伍,都已經斬.殺平民百姓了,可見這群軍官貪財到了什麽地步,那麽在道義上自己的起.義就站住了腳跟。二來也能激起那些人的反抗之心,一定要與朝廷拚死一搏,三來就是大大擾亂了孫傳庭的軍.心,要是他殺了那些貪功的人也會元氣大傷,何況朝廷上相互攻殲的事情難道還少嗎。“範兄,你可有辦法在朝廷上運作一番?”


    範晁想著從前的人脈,多半都被殺了,但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更多的錢能使磨推鬼,他還是能找到一些人的。範晁咬咬牙,這樣的買賣必須做,“有!孫傳庭是個有本事的,要不是他在山西幾年抓住了我們的把柄,我又如何落得家破人亡,他如何能做的這個高位!沒有了他,陝西的戰況必然改變!”


    流言這樣的東西隻要有人有心推波助瀾,就像是瘟疫一樣傳播的極快,不多時漫天遍野的流言就飛了起來,誰都知道了這次在陝西所謂的剿.匪居然殺的都是平民百姓。


    “聽說了吧,陝西那裏可慘了,我聽七舅家的表嫂她姑爺說那頭都沒有人了,這人頭都給朝廷的軍隊給砍了,還都標價格了,一個人頭能有百文銅錢。”


    “對了,我也聽說了,不過一個人頭已經到了半兩銀子的地步了。”


    “都說百姓好殺,那些個流寇多厲害,朝廷也抓不著,所以為了錢,那頭的趙總兵都為此屠.城了。”


    聳人聽聞啊,吳無h聽著京城百姓的議論,歎了一口氣,這次的情況真是大事不妙,雖然這樣的流言程度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但是百姓的分辨能力差,而三分真七分假的東西傳的更加快了。


    文淵閣中,溫體仁看著下麵呈上來的奏章,好歹沒有氣著笑出來,居然真的有一大波人是參孫傳庭的,上麵對於他指揮不當,部下濫殺無辜,殺良冒功,罔顧百姓性命,這一頂頂大帽子不要錢似得扣了上來。“王大人,你怎麽看啊?今個兒要給皇上擬出對詔來,對於孫大人的情況我們也要有個方向吧。”


    王在晉摸摸胡子,他對於眼下的情況似乎有了預料,“孫大人還是年輕了一些啊,做事有些衝動了。剿匪的事情切忌用力過猛。流寇與後金不同,畢竟曾經也是我朝的百姓,不能操之過急。”


    溫體仁暗罵了一句老狐狸,這是在說孫傳庭呢,還是說皇上呢。這次一定要從嚴來辦的旨意是皇上的意思。現在皇上不能擔著這個罪名,總不能現在說這些百姓無辜死了,是皇上的錯吧,所以隻能由孫傳庭來做替罪羔羊了。


    “孫大人畢竟以前沒有實戰的經驗,隻是現在正是戰事膠著的時候,臨陣換將未免與士氣有礙。”不是溫體仁幫著孫傳庭,而是皇上看中了孫傳庭,所以溫體仁隻能幫著,要是王在晉這裏都說不到統一的意見上,放到了朝會上去論一下,還不是炸開了鍋去。


    王在晉扳起手指,比劃出一個二,“眼下兩條,一就是讓孫大人戴罪立功,他督軍不嚴是屬實的,二就是加派一個監軍下去,告訴百姓朝廷會好好監控著絕不會讓軍隊胡來。”


    隻是,這與皇上本來想要慢慢撤了太監監軍的初衷並不符合。太監監軍,有利的地方的確也有,但是這對於軍隊的發展還是不利的,太監多貪財,在軍餉的問題上會有侵占的可能性,更加不談他們利用親近帝王的先天條件,在裏麵指手畫腳,為自己謀取利益。


    從長遠上來說,太監監軍是應該要廢除的,所以對於孫傳庭的山西隊伍並沒有派太監監軍。而朱由檢的本意也是要慢慢樹立一個規範。然而孫傳庭也夠倒黴,其實出事的多是陝西本來的駐軍,這批人他連人頭否沒有全認清就要打仗了,出了事情卻要算在他的頭上。


    溫體仁當然知道王在晉說的辦法,隻是這麽一來與皇上的本意也越走越遠。可這次真是麻煩大了,皇上以前壓製著下麵這群人喘不過氣來,這次抓住了孫傳庭的大把柄,就算戴罪立功了,之後也怕要皇上自斷一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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