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們自己來說,也不見得就是壞事。老嚴,把電視機關上,“和被張光壁控製相比,他們還不如瘋了。”


    “原來不僅是他們這些人,還有我,我朋友,我師父”王八苦笑起來:“還有你請來的這些人,還有其他被張光壁控製的人……都是你們之間的玩物。”


    老嚴慢慢地做到椅子上,身體虛脫,顫抖的厲害,勉強的說道:“他現在出來了,但是沒選到合適的人偶,所以你暫時不用太擔心他的勢力。”


    王八沒心情聽老嚴說的這些廢話。單刀直入地問道:“你和張光壁是一個派係?”


    老嚴說道:“曾經是。”


    “我這幾天查了很多檔案……和張光壁有關的。”王八繼續說道:“他突然失蹤,下落不明,外界都說他死了……”


    “你不用這麽旁敲側擊。”老嚴說道:“是的,就是我幹的,當初就是我趁他過陰的時候,突然發難,讓他迴不來的。”


    “以張光壁的身份,若非是身邊很親近的人,是做不到這點的。”王八說道:“你當時是出賣了他。”


    老嚴沉默了很久。都不說話。


    王八又說道:“哦,不是出賣,你在加入一貫道,成為他親信之前,就是已經是這個機構的人。你就是你的前任安插到張光壁身邊的棋子。”


    老嚴說道:“我沒時間跟你討論道德。”


    王八冷笑不已。


    “他不僅是當年一貫道的道首,他還有一個身份……”老嚴虛弱的說道。


    “什麽?王八問道:“什麽意思?”


    “他還是最後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過陰人。”老嚴說道:“四〇年他以一貫道領袖的身份在七眼泉成為道家的過陰人。本來你的師父趙一二九二年也能過陰,但是得不到天下道門的承認,所以一直都扳不倒張光壁。”


    王八說道:“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今年又是選過陰人的年份。”老嚴在神經質的敲桌子。


    “你要我去跟他一樣,成為一名過陰人………”王八明白了,“這樣,我才能兩界都能對付他。”


    老嚴說道:“以你現在的身份,勝算很大。”


    “什麽意思?”王八問道。


    “過陰人的人選的門派,都是經過天下道門推舉承認,再到守門人那裏得到認可。五三年是武當派,但是武當派推選的人選,沒有被守門人認可。六六年是青城的主持,也一樣。七九年是正乙推選的一個俗家弟子,也沒有過守門人這一關……”


    “我師父是九二年……”


    “你師父雖然能過陰。”老嚴輕蔑的說道:“可是你們詭道勢單力薄,其它的門派都不承認你師父的過陰身份。我當初好言相勸,要你師父以我們機構的名義。可是他不答應。”


    “所以我師父一直都敵不過張光壁。”


    “所以你這次,要帶的人越多越好。人多勢眾。畢竟很多門派的長輩,都被我收攏。”


    王八問道:“守門人在什麽地方?”


    “這個,你應該知道……”老嚴笑道:“就在你的老家一個地方——七眼泉的道家聚會。”


    “每年的三月十九。”王八說道:“原來七眼泉的聚會,還有這麽個儀式,每隔十三年。”


    經過這次交談,王八每天都在研究所裏,按著老嚴的安排,了解各個門派的道法。可是研究所裏暗潮湧動,人心渙散,王八也能看出來。


    龍門的幾個老道士,紛紛向老嚴提出要告辭。老嚴好言相勸,這幾個老道士去意已決。然後其它幾個門派的幾個道士也紛紛要求迴山。


    老嚴能勸就勸,不能勸的,就安排送行宴,贈送錢財給他們,好生安排。方濁的師兄也出嫁了,老嚴給她準備了一份豐厚的嫁妝。婚禮辦得喜慶熱鬧,日益冷清的研究所裏,難得有件喜事。可是方濁在她師兄出嫁的那天,哭得一塌糊塗。


    老嚴在方濁師兄婚禮的晚上,要王八到他辦公室,王八知道老嚴有話要說。


    老嚴的辦公室裏黑漆漆的,沒有開燈。王八也懶得開燈。老嚴天天晚上都是這麽一個人靜坐著。就坐在黑暗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覺。王八知道,老嚴現在的日子很不好過。


    “龍門的那幾個道人。”王八說道:“估計是要轉投張光壁了。”


    “嗨。”老嚴說道:“人各有誌,他們本來就和張光壁有很深的交情。”


    “那幾個正乙和全真年輕的道人。應該是看到我接班已成定局,不願意在這裏耗下去了。”王八說道。


    老嚴又沉默起來。王八也不說話,心裏想著世態炎涼。老嚴做的也沒錯,這些看到張光壁的勢力興起,見風使舵,或是對王八上位心懷不滿的道人,就算是要走,老嚴仍舊對他們很寬厚。還不是在為王八收買人心,這些人以後也許會成為王八的對手,或者是站在王八和張光壁之外的旁觀者,留一些恩惠在這裏,不是什麽壞事。


    過了很久,老嚴才又說道:“你接班的事情,出了點麻煩。”


    “我看的出來。”王八說道:“不然你早就退休走了。”


    “上頭的人信不過你”老嚴說道:“因為你師父的關係。”


    王八哼了一聲。


    “還有,詭道的名聲不好,他們更希望我的接任者來自於勢力更大的門派。”


    王八說道:“你說服他們了嗎?”


    “這個不用說服,我堅持的事情,他們不敢太多幹涉。”老嚴說道:“但你以後還要和他們打交道。”


    “所以我自己要做點事情出來給他們看看。”王八說道:“不讓他們看扁了。”


    “這次你去七眼泉,用你詭道的身份,讓你們的門派揚眉吐氣一次。”老嚴說道:“不僅你要當過陰人,還要讓世上明白,你的師承,不是默默無聞的門派。”


    王八轉身準備出門。


    “你師父做不到的事情。我做不到的事情……”老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王八打斷:


    “你不用激將我,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


    三月十九這天終於到了。三月十八這天,我跟父母道別。說有工作有事情,要出去段時間了,也許以後迴來的時間會越來越少,我現在也很難找個像樣的工作,你們在屋裏,也不要太擔心我在外麵……


    父母趕著要去上班,聽我嘮嘮叨叨的,覺得奇怪。老頭關門前說道:“你在外麵上班努力點,莫跟以前一樣,找不到哈數(宜昌方言:形勢),現在工作難的找。”


    他們連我去做什麽工作都沒問。


    找個也正常,從畢業來,六七年了,我換了無數的工作,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不把我換工作當個什麽事情。


    我睡了個懶覺,睡到中午才起來。然後坐車到西坪,已經是下午。


    我走在西坪的山路上,前方長長石梁盡頭,就是趙一二的棲身之處,無論身前,還是身後。這都是他的家。我記憶起趙一二剛失去法術,在這裏潦倒落魄,受盡楚大的折磨,縣裏官員的刁難的日子。心裏就陡得一陣雍堵,看著這些曾經熟悉的山石樹木,又升起了一股親切感。兩種滋味夾雜,鼻腔酸脹。


    我打算在去七眼泉之前,來拜拜趙一二。雖然他不是我師父,他也沒教過我任何法術。但是他在《黑暗傳》上的日記,無疑對我指明了一條生活道路,讓我知道,躲不過,就別再躲。他曾經經曆的生活窘境,是我的千百倍。


    他的這種情緒,也許就是我和他最相投的因素吧。


    我走得離趙一二的墳頭近了。看見一個年輕女人在趙一二墳頭燒紙。看到背影,我認出是董玲。我默默地走到董玲身邊,也跪下來,把手上的紙錢和香燭拿出來。董玲接了,替我點燃。


    紙錢燒盡,仍舊是一疊厚厚的黑灰在這裏。


    “趙先生看樣子拿不到這錢了。”董玲輕輕的說道:“嗨,燒紙也是白燒。”


    “他本來就對錢沒什麽興趣。我們燒錢,也隻是個心意。”


    “你說趙先生在那邊,是什麽樣子?”董玲的聲音飄忽,不知道是在問我,還是在自言自語。


    “他根本就沒在那邊。”我說道:“他死了。真正的死了……”


    董玲愣了好久,估計她沒聽明白我的意思。


    我主動問她:“你什麽時候下山去?”


    “你呢?”董玲反問。


    “我就呆在山上了。”我答道:“我就在山上找個認識的農戶睡覺,明天一早,就去七眼泉。”


    “我本來是來等王哥的,”董玲說道:“我以為他會來,沒想到你來了。”


    “王八不會在這時候,祭拜趙先生的。他要等到詭道這個門派在這次七眼泉揚眉吐氣,才會來見趙先生,他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覺得現在沒臉見趙先生。”


    “你的意思是說,他肯定會在這次聚會成為道家的拔尖人物。”董玲說道:“他真的得償所願嗎?”


    “當然,”我解釋道:“他現在的地位,做到這點非常容易,而且,這也是我去七眼泉的目的。”


    “你會幫他嗎?”董玲詫異的問道:“你們不是翻臉了嗎……”


    “我為我自己。跟他無關。”我沉沉的說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他飛黃騰達,我不在場,還真不甘心。”董玲漫不經心的說:“我倒要看看,王哥真的發揚詭道,成了天下聞名的術士,會是個什麽好場麵……”


    晚上我和董玲找了一家農戶歇息。這家農戶就是我從前偷了他家菜的。我一直記得他的恩惠。所以對他家很親切。


    晚上我睡不著,走到吊樓的木製涼台上看星空。董玲也在。董玲問道:“婷婷跟你聯係過嗎?”


    “聯係過,她現在在日本讀書,上的什麽什麽醫科大學。”我笑道:“我也會上qq了。”


    “你沒打算去找她嗎?”


    “我怎麽去找,難道我遊泳去日本啊。算了吧,我還是別想這些天方夜譚的事情了。”


    我說了這話,就靠著欄杆抽煙。董玲也知趣的不再說什麽。兩個人就無聊的看著遠處的群山。


    第二天一早,我和董玲,向七眼泉出發。


    七眼泉和西坪的直線距離並不遠,我和董玲坐車在國道上幾個小時,就到了七眼泉所在的鄉鎮。然後問清方位,坐麻木往山溝裏的小路行去,一路顛簸得厲害,小路的海拔卻越來越高。道路越來越崎嶇,終於走到一個半山腰,麻木停下,指著道路盡頭的一個羊腸小道,對我們說道:“順著這個路,直接走,就可以到七眼泉村。但是你們要快點,不然天黑前趕不到村子。”


    我給了車錢,和董玲開始爬山。


    走在路上,一邊是山壁,一邊是懸崖。看著大山直入雲霄,頭頂的岩石就壓在頭頂,隨時會掉下來似得。但是更不能往身邊的懸崖下看,無底的山澗,讓人心驚。


    這麽高的山上,怎麽會住人,不僅住了人,竟然還有一個行政村。心裏想著,不禁好奇,住在七眼泉的村民,估計一年上頭,都難得下一次山。


    我和董玲天黑之前,趕到了七眼泉。和我想象的完全相反,這裏不僅住的有人,而且稀稀落落的農戶還不少。少說有幾百人住在這個大山高處的坪上。


    七眼泉這個坪壩,還不是大山的最高處,這是個被三個山峰夾起的平地。南峰最高,西峰和北峰略矮。我仔細看了,坪壩上地勢平坦,易於耕作。七股小溪,分別從三座山峰上流淌而下。我仔細數了,西峰雖然矮點,但是山體龐大,留下四道溝渠,南峰兩道,北峰一道。


    七道溪水發源於山峰上的泉眼,然後匯集成溪流,再經過村人的布置,流淌到坪壩,就是七個灌溉的明渠。在坪壩裏彎曲環繞。澆灌農田。


    我看了一會,不僅感歎自然的造化,和人的才智。兩者相融合,非常巧妙。這七到泉水,看似毫無規律,其實非常均勻的在農田裏蜿蜒流淌。並且每個農戶的房子,也都巧妙的修建在水渠的拐彎處。


    我沒王八看風水堪輿的本事,但我知道,這樣的布置,絕對是上上的風水。我又看了一會,發現坪壩上的水渠流淌,把這片平地分割成無數的類似八卦的形狀。心裏就更加佩服了。


    看來七眼泉作為道家眾門派聚會的地點,不是隨隨便便定下的地方。


    我和董玲一到村口,一個老年人就走上來,對我唱諾,我用以前看見趙一二跟人打招唿的姿勢,行了個禮。我沒必要跟以前一樣,用俗家的拱手抱拳來打招唿了。


    那老者看了我一會,對我問道:“道友姓王,還是姓金?”


    我尷尬的笑了笑:“姓徐,叫徐雲風。”


    老者奇怪地把我打量半天,估計非常困惑。然後對我說道:“你們隻有兩房,你……”


    “我是掛名的,兩房都不是。”我解釋。


    老者非常驚訝,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看不出來,看不出來。看來大家說的不假,今年詭道非同小可。今年的過陰人選,非你們詭道莫屬。”


    我不奇怪老者,為什麽要這麽說。王八的名聲看來比我想象的還要高。


    “我複姓宇文,字發陳。”老者迴複了平靜,“大家都說詭道的王抱陽是幾十年不出的人才,比他師父趙一二更勝一籌……沒想到還出了個掛名的弟子。”


    宇文發陳把我和董玲安排到村內的學校裏住宿。這是個不完全小學,宇文發陳對我和董玲解釋,隻有一到三年紀,四年級就要到山下讀書去了。現在的學生更少。所以這幾天,把教師騰出來,給來自各門各派的道友休息。


    宇文發陳自己是七眼泉村的村長。看來每次聚會,都是他來安排大家的食宿。


    我們來的時間剛好,正趕上吃飯。學校在南峰下的一爿空地上,已經支了兩個大圓桌。一些人正坐在桌邊,準備進餐。我看了這些人的穿著打扮,或道或俗,不一而足。我一個都不認識。


    宇文發陳把我和董玲帶到桌邊,跟大家介紹,“這是詭道的門人……”


    話還沒說完,有幾個人就把我看著,紛紛議論起來,我聽到“王抱陽”不絕於耳。


    我還沒來得及解釋,宇文發陳說道:“他不是王抱陽先生,他姓徐,掛名詭道。”


    這些人聽到後,比剛才更加驚愕,全都不說話了。


    我小心翼翼地和董玲坐了下席,悶頭吃飯。


    可是我的頭頂,還是能感受到眾人目光正有意無意的注意著我。


    董玲悄悄地在一旁問我:“為什麽你是個掛名的詭道,他們這麽吃驚啊?”


    “因為詭道從來隻收兩房,並且人丁不旺,總是有一房會斷嗣。”我不好意思的說道:“像我這樣掛名的弟子,幾百年都沒有出現過。”


    “你說的什麽意思?”


    “證明詭道中興啊。”


    “就你嗎?”董玲吃吃的笑了起來:“你有什麽本事,會讓詭道中興。”


    正吃著飯,陸陸續續的又來了幾個人。是村民帶來的,到了之後,聽宇文發陳介紹,分別是來自四川和湖北東部的道家門派的門人。他們來後,桌子上連忙給他們讓座,相互親切的打招唿。看來他們都是熟人。隻有我和董玲和他們陌生。


    看著他們坐在桌子上相互寒蟬。我心裏就有了被排擠的滋味。很不好受。


    我打算快點把飯吃了,早點迴去休息。免得在這裏如坐針氈。


    忽然來了個村民對宇文發陳說道:“詭道又來人了。”


    我一口菜含在嘴裏,嚼也不是,吞也不是。身上非常不自在。王八來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迴頭向董玲看去,董玲正把嘴角死死地咬著。


    可是來的人不是王八,是金仲。金仲還帶著那個羞澀的小孩子,他的小徒弟。我如釋重負,連忙邀請金仲到我身邊來坐。


    金仲卻不吃飯。和他徒弟兩個人。


    我正要詢問金璿子為什麽不一起來。還沒說出口,就看見金仲的胳膊上綁了一塊白麻。


    我登時內心一陣混亂。連忙起身,拉著金仲,對宇文發陳說道:“宇文師伯,能不能借個地方,我要上香。”


    宇文發陳也明白了,“那是那是,嗨,我也要給金老師傅祭拜一下。”


    宇文發陳帶著我和金仲到了村內的老祠堂,給金璿子焚香燒紙。金仲按照規矩,在一旁答謝迴禮。


    我給金璿子上香的時候,心裏默默念道,“雖然你不是我師父,但是你卻教會我聽弦,沒有師徒名分,卻又師徒情分。我也沒什麽好迴報,隻能竭盡所能,和王八一起,在這次聚會,發揚詭道。了卻你和趙一二的遺憾。”


    禮畢,宇文發陳又去招唿客人。


    我和金仲走到無人處。看著眼前的坪壩,這時候已是傍晚,村落裏的農舍已經開始亮起燈火。


    我突然有發現,這些燈火連成線後,分布的形狀,就是一個個的卦象。


    “你看出這個地方的玄妙了嗎?”金仲終於開口說話了。


    “都是八卦。”我說道:“真是好風水。”


    “風水好?”金仲幹幹的哼了一聲。


    “難道不是?”


    “這世上沒有比這裏更加兇惡的堪輿了。”金仲說道:“你當這些八卦陣,是幹什麽的?”


    “難道?”我背心一涼,“是鎮壓什麽?”


    “你自己看吧。”金仲說道。


    我再仔細向坪壩看去,果然地下隱隱有紅光印出來,但這個紅光,透著妖異,蠢蠢欲動。


    一陣強烈的山風刮過。我聽到了無數厲號,嗚咽低沉,綿綿不絕。


    宇文發陳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來了:“酉時快到了,金師傅,徐師傅。迴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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