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家首發


    ·


    霍硯生得斯文雅致,眉目溫和,身姿高挑頎長,如挺立的翠竹一般,今兒穿一襲月牙白杭綢錦袍,儼然俊俏的不成樣子。院子裏也有不少年輕貌美的小姑娘,正在看他,一會兒偷偷看上一眼,一會兒低頭竊竊私語,一個個小臉都紅彤彤的。


    霍硯將兩位妹妹送到,又同喜歡的小姑娘說了話,自然知曉不該多留,遂對著霍薇和霍璿道:“阿薇阿璿,我去前頭了。”末了,又看了一眼江妙,眸色清淺,聲音放柔了些,“妙妙,我過去了。”


    霍硯闊步離開後,霍璿才朝著江妙擠眉弄眼。


    江妙心下無奈。壓根兒就沒什麽事的,如今倒覺得她和霍硯當真有什麽了。她展顏一笑,之後又朝著霍璿氣鼓鼓道:“璿姐姐不許笑話我。”這清脆的聲音,聽得人甜到心坎兒裏。


    霍璿隻是笑,並沒有再繼續說什麽,更不敢隨便開玩笑。省得將這位小嫂嫂給嚇跑了,那她上哪兒找一個這麽招人喜歡的小嫂嫂賠給她哥哥呀?


    而霍薇,瞧著這江妙和霍硯,覺得二人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且她對江妙也是喜歡的,自然希望霍硯能娶到她。隻是,她為自家堂兄高興的時候,也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終身大事。可她想嫁的人……想到這兒,霍薇雙眸黯淡,彎彎柳眉蹙攏了幾分,一時秀麗清雅的嬌容染上了些許愁色。


    過了一刻鍾,江妙才見薛今月迴來。


    她擔心自家二哥會欺負她,可見薛今月小臉粉撲撲的,眼睛沒紅,臉上也沒有淚痕,自然放心了。隻是,江妙還是尋了一個原由,拉著薛今月到邊上問了問。


    薛今月眼睛睜得大大的,朝著江妙道:“我向二表哥道歉了,二表哥他也原諒我了。已經沒事了。”她雙手攥著衣袖,小聲說著。


    隻要她二哥不欺負今月,江妙自然也不擔心旁的。這會兒聽著今月的語氣,江妙倒是覺得她對二哥的成見少了些。江妙雖然好奇他們二人說了什麽,可到底隻是他們倆的事兒,她不好多問。


    江妙臉頰含笑,說道:“那就成,若是我二哥敢欺負你,你下迴一定要告訴我,我可是站在你這邊兒的。”


    薛今月小臉忽然一紅,沒有說話,隻木木的點了點頭。


    ·


    宣王府<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前院,秀麗淡雅的菊花傲然綻放,微風拂過,送來縷縷幽香。陸玲瓏在屋子裏做了一會兒繡活兒,一見娘親孟氏出去忙活了,便偷偷溜出來踢毽子。旁的大家閨秀,到了陸玲瓏這般的年紀,自該安靜待在閨閣中學習女紅,可偏生陸玲瓏嬌縱跋扈,素來是坐不住。陸玲瓏踢了一會兒毽子,身旁的丫鬟們知曉她愛聽好話,便一個勁兒的誇讚,使得這陸玲瓏笑靨如花,如孔雀般挺直腰板,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樣。


    陸玲瓏眼睛一瞥,瞧著長廊上的男子,立馬將手裏的毽子扔給了身邊的丫鬟,之後提著裙擺,急急忙忙跑了過去,嘴裏喊著:“三叔三叔。”


    陸琉身後的陸何步子一頓,他略微皺眉,朝著陸琉道:“王爺?”


    陸琉闊步走著,對陸玲瓏的聲音置若罔聞。


    陸玲瓏在後頭追了一會兒,瞧著陸琉又對她不理不睬,直接迴自己的玉磐院,氣得咬牙,狠狠的跺了跺腳。


    身後的倆丫鬟追了上來,其中一個略矮些的,叫香菊。香菊見陸玲瓏麵色不悅,安撫道:“姑娘,王爺公務繁忙,今兒撥冗去了喬府給喬太傅賀壽,自然沒時間同姑娘說話。不過姑娘見不著,二姑娘自然也見不著……”


    香菊口中的二姑娘,是宣王府二爺陸懌之女陸芃芃。陸懌喜歡遊山玩水,先前一直在外頭遊曆,直到聽到老王妃病重的消息才匆匆趕迴來,可到底還是沒能見上老王妃最後一麵。那會兒陸懌不但迴來了,而且還帶迴來一個女兒陸芃芃,而陸芃芃的生母在生她時難產而亡。


    陸玲瓏原本極受前宣王寵愛,可無緣無故多了一個堂妹,瞧著祖父經常誇讚堂妹聰慧,陸玲瓏自然受不住,便事事同陸芃芃比較。前宣王沒了之後,這宣王府就由陸琉當家,饒是陸玲瓏先前瞧不起陸琉這個三叔,可到底還是個識時務的,一個勁兒的親近陸琉,卻每每碰壁。


    陸玲瓏耷拉著小臉,一聽丫鬟這般說,登時有了信心,握緊拳頭道:“是啊,三叔不理我,也不理那丫頭啊。”說著,又瞧了一眼陸琉漸漸遠去的背影,嘟囔道,“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個喪門星!”若非他的身份,她才不會理他呢。


    陸琉迴書房處理公務,看了一些景惠帝批閱好的折子,用沾著紅色墨汁的毛筆將不妥之處圈起來,做了備注,之後整整齊齊擱在另一邊。


    過了一個時辰,陸何進來了,將剛剛收到的信封交到陸琉的手裏。


    陸琉拆開看了看。


    陸何在自家王爺的身邊待得久了,自然也有些摸清他的脾氣。他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臉色,小聲道:“這位喬公子,可是要約見王爺?”


    陸琉“嗯”了一聲,將信封擱在書桌上,薄唇輕啟道:“明日未時,太和樓。”


    許是見慣了這種事兒,陸何清秀斯文的臉上帶著些許笑意,說道:“那送信的小廝還在外頭候著,可要小的替王爺迴絕?”


    陸琉思忖半晌,踱步走到窗邊。


    這窗戶口擱著一個紫檀木長匣,裏頭是編織好的各種螞蚱、蜻蜓等小玩意兒,林林總總,約莫有幾十個。擱在下頭的,早就泛黃,上頭的還有幾個是翠綠色的,仿佛是近幾日編的。陸琉隨手拿起一個捏在手中把玩,對著陸何道:“你讓人同喬循說,本王明日會準時赴約。”


    倒是奇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陸何心中詫異,待抬頭,瞧見自家王爺手裏的螞蚱,登時就明白了,忙道:“小的明白了。”


    ·


    剛迴鎮國公府,江妙就跑去院子裏瞧了瞧小鹿長福。


    這會兒長福正在石階旁低頭吃草,邊上有幾個粗布丫鬟看著,丫鬟們瞧見江妙,立馬齊齊屈膝行禮。


    江妙提著裙擺站在石階上,衣著粉嫩,俏臉含笑。她伸手摸了摸長福的腦袋,碰了碰它硬邦邦的鹿角,同它玩鬧了一陣,這才吩咐下人們好生照顧著它,自己迴屋小憩一番。


    江妙在榻上休息了半個時辰,之後寶巾進來,對著江妙道:“姑娘,喬大公子的信。”


    循表哥?


    江妙睜大了眼睛,甚是驚訝。幼時喬循這位表哥待她不錯,可如今關係倒是普通,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次,如今給她寫信,倒是奇了。江妙一張白皙嬌嫩的小臉,因剛剛歇息過,使得這臉色粉嫩緋紅,豔如桃花,雙眸更是含著瀲灩霧氣,端得一副慵懶姿態。


    她拆開信瞧了瞧,臉上的疑惑越發的凝重了些。


    寶巾瞧著,小聲問道:“喬大公子又什麽要緊的事兒嗎?”


    江妙慢慢將手中的信合上,說道:“倒是沒具體說什麽事兒,隻說是關於舅母的。”江妙同張氏這位舅母感情極深,舅母待她如親女,為著這個,喬慕宜還經常說舅母偏心,對侄女好過對自己閨女,好在喬氏這個姑母對喬慕宜也疼愛,二人也算是扯平了。而她同喬循雖是表兄妹,可她到底是大姑娘了,不該私下見他,隻是……若循表哥真的因為舅母的事情找她幫忙,她沒有不去的道理。


    江妙有些犯愁,可一瞧這信中她循表哥仿佛很著急的樣子,也就決定明兒出門見他一迴。


    晚上江妙就去找了喬氏,關於明日出門一事。她自然沒說是喬循約她見麵,可無緣無故,喬氏是不肯放她出門的。


    江妙抱著喬氏的手臂央了許久,喬氏這才問道:“你同娘說實話,娘就讓你出門。”


    江妙垂眸,暗下思忖,這才看向喬氏,支支吾吾說道:“霍大哥的生辰快到了,我想去給他選個禮。娘,成不成啊?”


    喬氏神情緊繃,捉著閨女的手臂道:“你對霍硯……”


    江妙一說謊就臉紅,目下一張小臉燒得跟猴兒屁股似的,在喬氏看來,就是小姑娘害羞的表現。喬氏是過來人,曾經也做過替心儀的表哥選生辰禮的事兒,最是明白這份心情。這會兒看著閨女這副模樣,才覺著恍然大悟,也不繼續說下去,省得閨女害羞,隻道:“那成,娘讓許嬤嬤給你去庫房拿些銀票。”


    放她出門,已經是恩賜了,她哪敢再要銀票呀?


    江妙搖搖頭,乖巧道:“娘,不用了,女兒自己有銀子。”一聽喬氏答應,江妙旋即露出了笑容,“娘放心,女兒一定早些迴來。”


    喬氏伸手刮了刮閨女的鼻尖兒,又絮絮叨叨的叮囑了一番,才肯放閨女迴去。


    次日用了午膳,江妙便出了門。因離喬循約定的時間還在,江妙特意去了一趟珍品鋪子,相中了一塊做工精致的扇墜<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這小小的扇墜,價值四百兩,倒是貴得令人咂舌。可江妙是個揮霍的主兒,買東西要的就是眼緣,相中了,甭管多貴,她都眼睛不眨一下的買下。


    買好了扇墜,江妙就去了太和樓。


    按著喬循在信中寫的,太和樓的夥計領著她們上了定好的包間。江妙隱隱覺著有些不對勁兒——為何喬循不親自出來迎她?


    江妙一進去,就瞧見窗戶邊立著一個著一襲墨綠錦袍的男子。


    江妙以為是喬循,上前喊了一聲:“循表哥。”待見那人緩緩轉身,對上來人的眼睛,江妙才麵色一怔。


    根本就不是喬循,而是陸琉!


    陸琉正靜靜看著她,倒是沒顯露出詫異的樣子。


    今日喬循約她是何目的,這會兒江妙若是再想不明白,那可是說不過去了。


    原先江妙將陸琉當成長輩,加之又是陸琉對她有救命之恩,在她心裏,自然覺著陸琉是好人。可除卻好人之外,陸琉還是個男人,江妙並未覺著陸琉會看上她這個青澀稚嫩的小姑娘,可今兒看陸琉這表情,倒是很難不讓她往那處想了。這般想著,江妙對陸琉連平日的客氣都沒了,臉上一惱,轉身就往外頭走。


    哪知她剛轉身,喬循就進來了。


    喬循著一襲青蓮色圓領長袍,端得一副斯文模樣,見小表妹氣惱的出來,忙上前哄道:“妙妙,你聽我說……”


    江妙年紀小,可到底是千嬌百寵的主兒,鎮國公府一大家子寵著她,她平日裏的確性子好,可不代表她不發脾氣。


    江妙不肯聽,直接朝著樓梯走去。


    喬循沒想到小表妹的反應這般激烈,忙疾步追了上去。


    二人到了一拐角處,喬循將她攔住,急急道:“妙妙,我同你有要事相談,恰好我同宣王也有事情相商,你看,這不湊到一塊兒了嗎?既然見著了,你好歹同人家王爺打個招唿,你說是不是?”


    江妙哪裏會信喬循的話?她怒目看著眼前的喬循,氣得眼眶都紅了。


    她厲聲道:“你讓開!”


    喬循不讓,見小表妹一副要氣哭的架勢,忙小聲說著軟話,之後才低聲道:“妙妙,你想啊,過了年你也該開始說親了。宣王位高權重,模樣又生得好,若是日後你嫁給了他,成了宣王妃,那是何等的威風。”在喬循看來,沒有比這門親事更好的了。他這小表妹這般美貌,若是配個普通的世家公子,那便是委屈了。而且,今日宣王肯來,就足夠證明他對小表妹的心思。


    喬循細細打量自己的小表妹,眉眼烏濃,唇紅齒白,項如瓊玉,發如去鬢,當真是個蛾眉分翠羽,明目發清揚的嬌嬌美人兒。


    見小表妹不說話了,喬循以為她是心動了,嘴角噙著笑,繼續道:“你看,昨兒你同宣王聊得不是挺好的嗎?今日這——”


    話還未說完,眼前的小姑娘,就揚起手臂朝著喬循的臉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喬循被打得有些懵。他沒想到看著嬌弱的小表妹,性子竟然這般剛烈<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待喬循反應過來,眼前的小表妹,已經提著裙擺下了樓。


    喬循捂著臉,倒抽了一口涼氣。心道:這丫頭下手可真狠!


    坐在馬車內,江妙心裏早就將喬循罵了個百八十遍。她知道喬循這位表哥自小就性子急,長大之後,更是急功近利。可他到底是飽讀詩書的,也該明白什麽叫禮義廉恥。她信他,所以今日才會赴約,沒想到他心裏打得是這個算盤。


    別說江妙氣,江妙身邊的寶巾和寶綠也氣得牙癢癢。


    寶綠自家姑娘委屈的模樣,眼睛都紅了,怨道:“這喬公子真不是個東西!”她家姑娘這麽信他,他竟然做出這種事、說出這種話!


    江妙的確怨喬循,心裏想著,日後再也不要理會這個表哥了。


    江妙坐在馬車內,胸前一起一伏,氣了一陣子,倒是舒服多了。


    待過了一會兒,馬車一陣動蕩,忽然停了下來。


    江妙眉頭一蹙,朝著寶巾問道:“怎麽了?”


    寶巾撩起馬車簾子往外頭瞧了瞧,見路邊停著一輛黑漆平頭馬車,而擋在他們馬車前、騎在馬上的清瘦男子,寶巾是認得的——正是宣王的隨身侍從陸何。寶巾暗暗發愁,畢竟這位宣王是得罪不起的。


    馬上的陸何生得白淨斯文,瞧他眉目含笑,極禮貌的開口:“我家王爺想同江姑娘道個歉,江姑娘可否下來?”


    江妙剛剛壓製的怒火又騰升了起來。


    寶巾迴頭看她,為難道:“姑娘,您看……”


    江妙想說不下去,卻聽外頭傳來陸琉清冽溫和的嗓音。


    “妙妙,下來。”


    江妙不肯下去。今日她生氣惱怒,一方麵是因為喬循,另一方麵,也有陸琉的緣故。畢竟幼時她同他也算有情分,長大後的幾次見麵,他待她也是客客氣氣,如長輩般關愛。可今兒卻聯合他表哥一起算計她。她能不生氣嗎?


    外頭的人又道:“若是你不下來,那隻好本王上來了。”


    聽到步子聲逼近,江妙一咬牙,板著臉下了馬車。


    下去之後,江妙才朝著四周瞧了瞧,見這地兒沒人,兩邊都是樹木,在這兒說話,倒也沒人會看見。


    她抬頭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雙手攥著衣袖,小嘴抿了抿,語氣冷淡道:“王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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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琉的目光在她臉上逡視一番,之後看了一眼邊上的馬兒,嘴角勾了勾。見他將袍子一撩,動作利索的翻身上馬,而後俯身,長臂一攬,直接勾住小姑娘纖細柔軟的腰肢,將人提上了馬車。


    最後,抱著懷中之人,夾緊馬腹揚長而去。


    動作太快,寶巾和寶綠倆丫鬟張嘴怔了怔,待反應過來,聽著遠去“嘚嘚嘚”的馬蹄聲,才著急的想要去追。


    陸何闊步上前,擋在二人麵前,語氣溫和的安撫道:“兩位姑娘放心,我家王爺不過同江姑娘說幾句話。說完了,就會把人送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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