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26


    我徒然一驚,手裏的調羹掉落在了碗裏,裏麵的七翠湯汁濺了不少出來,在桌麵上留下幾滴渾濁的印漬。


    鄧都尉瞥了何連宏一眼,遲疑著沒有說下去。我正要開口,何連宏已是笑著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今日的晚飯吃得好飽,郡主,在下想出去逛一逛,您便在這裏休息吧。”


    我正想解釋,芳兒也是牽起青詞的手:“小姐,聽說這裏有一道特色點心蟹粉酥,香味濃鬱,油而不膩。奴婢和青詞去買一些來給您路上當點心吃吧。”


    青詞看起來似乎有些不甘願,但還是隨著芳兒一起走了出去。


    我目送著她們離去,才看向鄧都尉淡淡道:“好了,不相幹的人都走了,你且說吧。”


    鄧都尉點一點頭,恭眉低聲道:“方才王府送來密報,側王妃昨夜懸梁自盡了。”


    我悚然一驚:“懸梁自盡?怎會如此?”


    鄧都尉皺一皺眉頭,我了然地拭了拭雙手道:“你不必有所顧忌,隻揀最重要的說來便是。


    他於是繼續道:“側王妃前幾日便嚷著心口疼,王爺最是不耐煩,便沒有搭理,倒是王妃娘娘特地命人請了宮中禦醫為她把脈。禦醫來過後隻說是側王妃的先天弱疾,開了幾貼藥。隻是側王妃第二日起便不知為何,成日在屋內啼哭,不肯吃藥,也不喝水吃飯,隻是一味地埋怨王爺,埋怨王妃,埋怨咱們王府苛待了她。到後來,到後來就……”


    我翻一翻眼皮,頭也不抬:“後來怎樣,有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


    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帶著些許不安:“後來她便開始詛咒郡主您……言語惡毒,聳人聽聞。如此三日後,王爺終於大發雷霆,下令將她的院子封了起來。(..tw好看的小說)除了一應的侍從奴仆,不許旁人靠近半步,也不許她踏出一步。”


    我端起茶盞徐徐吹了口熱氣:“如此說來,便是那些伺候她的人不當心了。”


    鄧都尉低聲道:“據伺候側王妃的下人說,側王妃那日晚上倒是安靜了不少,像往常一樣吃飯喝水,也沒有汙言穢語地罵人。隻是夜裏入睡時,她堅持要下人們都退到屋外,隻說是想要一個人安靜地休息。結果第二日日頭高起了她也沒有起來,下人將清水送進屋時,才發覺她已經懸梁自盡,斷氣了好久,身子都發涼了。”


    我站起身來在屋子裏來迴踱步,沉吟道:“如此說來,此事倒真是蹊蹺。之前她可有什麽不對勁之處?”


    鄧都尉搖頭,聲音壓得更低:“郡主,您也知道,側王妃的性格……王爺一直都不大理她,隻是養著供給吃喝而已。下人們對她自然也就……”


    我撫摸著左腕的一隻荷葉碧綠鐲子:“她再不得人心也是北漠過來的,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小妾。如今出了這樣的事,隻怕爹爹在皇上和北漠那裏不好交代。”


    鄧都尉皺起眉頭,有些猶豫地斟酌道:“不過郡主……信裏還提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不禁疑雲大起:“什麽事?”


    鄧都尉有些猶豫地抿了抿嘴,這才囁嚅道:“就是在側王妃的屍身旁……發現了您前些年丟了的木芙蓉金絲香囊。”


    事情果真變得撲朔迷離起來,我思慮了半晌,揮一揮手:“我知道了,眼下咱們還什麽都不清楚,在這裏瞎猜也是枉然。今夜好好歇息,明日早些啟程,待迴了王府,想必一切就都能真相大白了。”


    鄧都尉道了聲是,躬身退了下去。


    他下去後,我細細迴想了一下那個北漠來的女人。因為之前見麵的次數不多,她在我腦海中的印象並不是那麽深刻。


    我隻記得那是一個容貌頗為豔麗的女子,與中原人大不一樣。雖不如漢人秀美小巧,卻是生得濃眉大眼,俊美豔麗。特別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如盛夏的烈陽一般,透出炯炯神采。隻是……她臉上帶著太過驕橫的表情,一看便是個個性嬌蠻卻頭腦簡單的人物。


    是了,她留給我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嬌蠻和愚蠢了。隻是如此,她死了。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呢,她的死究竟是個偶然,還是一個巨大的陰謀?王府裏,究竟還掩埋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正自心思紊亂中,房門被推了開了,何連宏和芳兒,青詞一同走了進來。芳兒的手裏提著一個小巧的紙包,見了我,她隻是興衝衝道:“小姐,這裏的蟹粉酥果真是不可小覷的人間美味呢,您快來嚐一嚐,還是熱乎乎的。”


    何連宏亦是笑著舉了舉手裏的一隻小巧酒壺:“在下倒是在這裏的一家老字號酒鋪發現了這好酒,甘甜清冽,入口綿長,很有一段風韻。”


    待他們都坐定後,我把玩著手裏的酒杯,沉吟道:“芳兒,你可還記得……前幾年我丟了的木芙蓉金絲香囊?”


    芳兒一怔,隨後連連點頭:“當然記得了,這是小姐您最喜歡的東西了,天天戴在身上舍不得取下來。那香囊丟了以後,你可是大病了一場呢。”


    我失笑:“是麽,這我可記得不大清了。”


    何連宏輕輕一笑:“看來這香囊定是極其珍貴之物了,所以郡主才會如此愛惜。”


    芳兒看我一眼,見我點點頭,才道:“其實這香囊也沒什麽特別的,隻是最為普通的宮中花色,尋常的官家女子都有。隻是……那是已經過世的慕妃娘娘贈給小姐的。慕妃娘娘與王妃是姑表姐妹,極疼惜小姐,小姐也最是喜歡她。隻可惜她後來懷孕難產而逝,連腹中的皇子也沒能保住。”


    她頓了頓繼續道:“奴婢記得那一年小姐才十二歲,隨著王妃一同去保安寺上香祈福,迴到王府後就發現香囊不見了。小姐很著急,將王府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香囊的蹤影。慕妃娘娘得知後,還安慰小姐,道是不必著急,若真喜愛,再送小姐一個便是。隻可惜……幾日後,慕妃娘娘便過世了。”


    聽她這樣說來,我不禁更加疑慮,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丟失了好幾年的木芙蓉金絲香囊,又為何會出現在才來了王府沒多久就蹊蹺喪命的側王妃手上?


    帶著這些疑問,夜色濃厚,我躺在床上慢慢進入夢鄉。


    因著心緒起伏,我睡得很淺。連日趕路勞累,所以芳兒和青詞都被我打發去了隔壁的屋子歇息。我正躺在床上閉目,突然聞到一陣細微的淡香,絲絲入鼻。


    這是江湖上慣用的迷魂香,如不是我修煉數百年,隻怕也不是那麽聞出來。


    我坐起身來,正待施法,隻聽門口一聲“哎呦”,似乎是什麽東西倒了下去。我急忙披衣起身,一推開門,卻看到何連宏閃身進屋,朝我豎起一根手指:“噓――”


    我看一眼門外倒下的灰衣人,何連宏趕忙將門合上悄聲道:“在下的門口也倒了一個。隻怕鄧都尉和芳兒姑娘她們都已經被放到了。”


    我有些焦急:“那可怎生是好,咱們快去看看。”


    何連宏攔住我:“郡主且慢,這些人的目標是你,你不可貿然出去。”


    我一怔:“我?”


    何連宏點點頭,臉色嚴峻,目光炯炯:“郡主……這一路下來,已經有兩撥人追殺你了,你可知道是為了什麽?”


    我搖搖頭,他沉吟了片刻道:“在下看過了,今日的這一撥人是飛雲門的,與上一迴的那一撥人不是一路。”


    我反問了一句:“飛雲門?”


    這個門派似乎是聽到過,隻是並不是中原武林大派,故而沒有什麽印象。


    何連宏點點頭:“是,飛雲門是十六年前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邪教,以擅用毒術聞名,江湖上有不少好手折損在他們手上。後來朝廷欽差奉命前往雲南時,與他們的門人起了爭執,被他們毒殺。聖上一怒之下便派兵清剿了他們的總壇。他們不敵數萬精兵,死傷大半,元氣大傷。後來便遠赴西域,這幾年已是甚少在中原出現了……”


    說到這裏他突然頓住,看著我:“領兵清剿了飛雲門總壇的……可是王爺?”


    我還沒來得及迴答,已有一個清冷如玉的聲音響起:“不錯,正是永真王。”


    我抬頭,卻是驚得目瞪口呆,門口站立著的,竟是青詞。


    青詞踏了幾步走進來,腰間配著寒光閃閃的匕首,死死盯住我,不複以往溫和甜美的模樣,滿臉煞氣。


    我直愣愣地迴過神來:“你……青詞,你怎麽……”


    何連宏出聲打斷了我:“當年飛雲門門顧之華主死於朝廷之手,飛雲門門人逃至西域,聽聞他的妻子和女兒卻在逃亡的半途失蹤,莫非你……”


    青詞露出一絲微笑,聲音卻冷得不帶一絲溫度:“何公子好聰明。你猜得不錯,我正是飛雲門門主之女――顧寧安。”


    說著她一揮手,將一塊發黃的帕子甩到了我麵前:“這是爹爹當娘留下的遺物,你們不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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