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作為嘉元帝身邊太監大總管, 他管著許多事情, 雖然他無權調動禁衛,但是禁衛的許多指令就是他傳達的,所以他是大魏最了解朝廷上至文武百官, 下至市井流民諸事的人,嘉元帝和白統領還沒有他知道得多。


    離邪撫喪迴華丹縣之事, 他自然也從屬下那裏知道,不過嘉元帝現在重心不在文家和裴家, 李高便沒有第一時間告知嘉元帝, 隻在傍晚左右用晚膳的時候提了一下,嘉元帝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近來, 隨著追查的深入, 嘉元帝越發惱火,想到楊洪陌每次麵對他都是一副忠臣, 忠心耿耿的模樣, 他心底就後怕,現在上朝,朝中每一個大臣,他都免不得猜度一番,他是不是背後有異心, 是不是整個家族謀劃造反幾十年?


    齊國公府可謂是大魏權勢最鼎盛的公爵,從大魏開國之初就有它的存在,當初齊國公府的老祖宗雖然不是太/祖最為親密、親信的兄弟一般的人物, 但是偏偏他是一個最會審時度勢的人,在太/祖皇帝後期清算時,也就齊國公府和衛國公府安然無恙地躲過,平順延續到現在,萬萬沒有想到這齊國公府野心如此之大。


    隨著時間的推移,從各個駐軍那傳迴來的消息,越發讓人覺得可恥,而每日到宮門口哭冤的人也增加到十幾戶了。


    嘉元帝不想讓天下百姓說他是個昏君之類的,是以他沒有阻止衛國公和白統領等人把消息傳出去,而又有人推波助瀾,許多暗地裏被楊家暗害的人家這才會知道。


    今日,西宮門口來了一個重量級人物,那便是夕月長公主,她是嘉元帝的妹妹,雖說與嘉元帝不是很親近,但是夕月長公主性子很溫順,與明月長公主相比,夕月長公主顯然在京城更有人緣,作為皇帝,嘉元帝自然也喜愛不惹事的妹妹,一姐一妹當中,自然偏愛夕月長公主一些。


    而今日夕月長公主也是來喊冤的,她萬萬沒有想到當初她大兒子的腿疾是被楊家所害,不過是因為她為大兒子所看中的兒媳婦亦是齊國公府所看中,楊家不想讓對方選擇她的兒子,便讓人把她兒子弄殘疾,這樁婚姻確實最後無疾而終,而對方也嫁入了齊國公府,嫁給楊大公子,成為齊國公府世子夫人。


    這陣子,嘉元帝不見任何喊冤之人,就算是夕月長公主這個妹妹也不例外。大概一刻鍾後,嘉元帝從李高那裏得知他妹妹也加入了哭冤隊伍,神色更加深沉不少,良久冷哼:“楊洪陌這膽子已經不是破天的程度了,他是拿大魏刑罰如無物。”


    想到大外甥,嘉元帝心情更加不愉了,當初多好一個年輕的小夥,有才有顏,雖說駙馬在大魏不能獲得高官權力,但是駙馬和公主的兒子卻沒有這個限製,假以時日,大外甥定然會成為朝廷頂梁柱一員,結果卻被楊家毀了。


    雲瑤夾在看熱鬧的百姓人群當中,她站在後麵,視力極佳,耳力也極佳,不單看清楚了跪在宮門口的一幹人等,還仔細傾聽百姓所言。


    東興伯夫人和紀六夫人等人的身份都被大家熟知,如東興伯夫人等人本就是貴夫人,百姓對她們議論的興趣還不如羅茜和今日剛來哭冤的夕月長公主,因著京城現在是沒有秘密的,羅茜的處境被大家分析得七七八八,有些人滔滔不絕地為羅茜出謀劃策,她雖然是孤女,但是大魏不禁止立女戶,且羅家沒有其他人了,要想逃脫深陷宣寧侯府的悲劇,還不如迴自己家立個女戶,招贅夫婿,為羅家傳宗接代。就算失去了貞潔又如何,他們底下百姓其實並不太講究這個,又不是她自己不守婦道,等等。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智慧,不得不說這人這個建議非常棒。


    “不過人嘛,還得自己立起來,女人潑辣一點,也能鎮住家業。”說這話的人是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他話一出口,就被身邊人譏笑了,說他是個妻管嚴,被他的妻子管得死死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這人還樂嗬嗬地道:“你們隻看到我媳婦兒潑辣,怎麽沒有看到我媳婦兒對我的好呢?我樂意讓她管著,你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旁人又是一陣哄笑,不過這個是善意的,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人樂意被妻子管,旁人又能說什麽?


    “這楊家真是造孽哦!”話題又迴到楊家,眾人不免一陣唏噓,“這要是以後哪兩家吵個嘴,另外一家暗地裏就弄死那家,這人還過日子嗎?上嘴皮哪有不碰到下嘴皮的,咱們街坊鄰居難不成就為了芝麻蒜皮的小事就要鬥個你死我活,這人也太小性子了。”


    “是啊,自家人還會打架吵架,何況是外人?不能就因為一點小事就要人性命或者怎麽的,這人還是人嗎?根本是畜生嘛。”


    ......


    雲瑤隱在人群當中,聽到這些話,嘴角隱隱帶著幾分笑意,如果羅茜能聽進這些人的話,那麽當知道這才是一個好的辦法,趁著嘉元帝處理楊家之際,脫離宣寧侯府,否則她定是會落到比楊千柔前世所在的環境當中更不如的地步。


    三日之後,衛國公帶著督查院幾個官員親自到文家來征詢雲瑤的意思,楊家的事情該結束了,是以督查院官員要問訪每一個受害者。


    刑部、督查院、大理寺三個部門當中所有齊國公府派係官員都被暫時勒令休沐在家,若是有人與齊國公府一道狼狽為奸,那麽這會已經進了大牢,若是沒有犯下罪過,這政治生涯其實也結束了,沒有天大的才能和功德,這人以後別想再起複。


    “多謝幾位大人,民婦知道聖上定能為民除冤,如何懲治犯人,這是朝廷的事情,民婦不會幹涉。”雲瑤沉聲說道,她不需要額外強調,嘉元帝也不會放過楊家人。


    衛國公屢屢胡須,點頭說道:“有關你的清白名聲,官府到時候會出具一道詔書,有聖上加蓋玉璽,傳達到華丹縣,張貼在華丹縣縣衙外麵一個月,為此澄清你的名聲。”


    至於餘縣令,他已經被免職了,華丹縣新縣令還未上任呢!


    “至於楊千柔,她犯下的罪不小,隻怕這次她也會跟著楊家老少爺們一起被斬首。”抄家滅族,一向是男的十五歲以上斬首示眾,十五歲以下發配邊疆,而女眷都是充入教坊司或者賣為奴仆。


    衛國公看到楊千柔所做所為,有點無語,現在他都不敢小看女人了,他隻有一個寶貝千金,未免女兒做下滔天禍事,陸家已經改了教導方針,不單是男兒不能為非作歹,女兒也不能!


    雲瑤點了點頭,她密切關注著朝廷的進展,自然知道楊千柔手上所犯人命不少,她都不死,誰死?


    接下來衛國公還得走一趟夕月長公主府,是以並未在文家久待,他們馬不停蹄地前往受害者家中問詢,所述都要記載在文桉上。


    就這樣又是五日過去,雲瑤知道朝廷對楊家的處決明日當張貼出來,而今晚卻是個不眠夜。


    打劫天牢這事原以為是戲本上戲言,卻不想這是就這麽發生在大魏的天牢裏,入夜亥時,更深露珠,天上明月高懸,月輝撒向人間,整個天地間籠罩在一片沉寂當中,一隊黑衣人撬開了天牢的大門。


    不一會,整個京城就被驚動了。


    雲瑤披著外衣從內室出來,王全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隻見皇宮的地方,一片火光衝天,還有劇烈的爆炸聲音,緊接著廝殺聲漸近,雲瑤神色嚴肅起來。


    文家所有人都在前廳,雲瑤摟著侄子,王全等人手上都拿著武器,當然這武器不過是鋤頭啊、掃帚一類的,就連廚房的菜刀都不放過。


    哐當一聲,大門被什麽東西砸到了,還有許多淩亂的腳步聲。


    “不用擔心,他們不會進來的,因為忙著逃命。”雲瑤仔細聽了聽,許多聲音交雜在一起,很快她就從雜七雜八的聲音當中理出一點頭緒。


    鹹魚臨死前還要掙紮一下,何況是楊家,那可是從開國之初就存在的公府,一國公府底蘊深厚,既然有異心,那麽手上定然還有隱藏的人脈。


    這條街臨近京城東城門和北城門,聽那些人的聲音都是往城門去的,說城門那裏有人接應。


    這樣混亂了好幾個時辰,直到快卯時,京城才安靜下來,而此刻天光方亮,以往出來做早市生意的人一個都沒有,京城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地躲在自家,偷窺著外麵,根本不敢踏出家門一步。


    而皇宮,嘉元帝一夜未眠,他坐鎮禦煌宮,一直在等待白統領來迴稟消息,自然皇帝沒得休息,大總管李高也沒得休息。


    這一夜後宮與前朝的各處關隘緊緊關閉著,但是嘉元帝和李高知道,後宮那也是暗湧不斷,以為關閉了前朝和後宮的大門,後宮就沒有法子聯係前朝了嗎?


    後宮與前朝的大門處,有人敲響了大門,從那邊傳來幾道哭泣的聲音,這邊聽到的太監臉色一變,立即來稟報聖上。


    嘉元帝揮了揮手,神色看不出一點悲傷之意,哪怕現在死的人是他的女人。


    德妃這會上吊自盡,然而昨兒夜裏,後宮也不太平,德妃臨死前的反撲,導致一位高位嬪妃猝不及防被捅死,柳貴妃重傷,還有一些嬪妃,要麽傷的傷,要麽死的死,這一夜後宮死亡兩位高為嬪妃,三位嬪以下嬪妃,還有數位嬪妃重傷,其中柳貴妃傷得最重。


    很快,白統領來到禦煌宮稟報事情,隻是他一來便請罪,因為他或者任何一人,都沒有預估到楊家臨死前的掙紮竟然會這麽猛烈,索性他們準備充分。


    聽了白統領的匯報,嘉元帝神色凜然:“所以,最後還是被救走了楊家三個小子?”果然楊洪陌那老奸巨猾之人,底牌眾多。


    白統領隻好請罪,百密一疏,當初楊洪陌通過某些人往外聯係的時候,他們並未阻止,卻不想還是低估了楊洪陌的能力。


    “救走了幾個人?官府發出通緝令,勢必要斬草除根!”嘉元帝原本想著答應二兒子,給楊家留下一份血脈,現在他改主意了,楊洪陌太會折騰了。


    京城五十裏之外,一座深山,一群青衣人在山林間奔馳,疏忽間就來到山腰某處木屋之間,為首的青衣人腋下還夾著一個昏睡的小男孩。


    “主子,楊家人在天牢救走了楊大少爺、楊二少爺、楊三少爺、楊四少爺和楊五少爺,其中大少爺二少爺在混亂當中被亂箭所傷,已經死了。而楊三少爺和楊四少爺,屬下並沒有看到二人最後到底是被救走了,還是死在混亂當中,屬下聽憑主子吩咐,劫下了楊五少爺。”


    不甚明亮的光線當中,二皇子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他接過楊五,進了木屋,他正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把這劑藥喂給小侄子,讓他忘卻前程,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不過沉吟片刻,二皇子還是沒有喂給楊五,而另外有人來向二皇子稟報京城後續發生的事情。


    當知道後宮發生的慘劇,尤其是他母妃已經畏罪自殺的時候,二皇子臉上是止不住的怒氣和悲傷,他已告誡母妃,萬事莫管,隻呆在宮中,看來母妃沒有聽他的話,還是與楊家有所聯係,並且參與到昨夜的救人計劃當中。


    最後二皇子把手上的這劑藥喂給了楊五,這一刻他的心冷硬了幾分。


    天光大亮之後,直到巳時之後,街上才陸續有人出來活動,百姓們很快知道昨夜是楊家人劫天牢,軍中死了不少人,而京城的百姓,有些深夜還在街上偷偷做著某些事情的人就這麽倒黴的送了命,一時間京城哭喪的聲音倒是不少,不過不敢明目張膽地哭,隻敢在自家低低的哭泣著。


    原本今日要宣布的楊家罪狀又被延遲五日,白統領等人在追擊逃亡之人,尤其是其中還有海上追擊,朝廷當時預防的人有各個軍中,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楊家在海上會有人脈,他們悄悄地乘船來到京城,掀起了這一大波動。


    五日後,官府宣布了楊家罪狀,其中楊洪陌等老少爺們全部是斬立決,其中女眷被斬首的人有楊老夫人和楊千柔,其他諸位楊大夫人等人全部充入教坊司或者掖庭,至於楊家的下人們,有罪的如大管家等人也是被判了斬首,而其他下人全都被重新發賣。


    而朝廷給各位受害者的補償也都全部下達,給雲瑤的補償是恢複她的名聲,還有文家在華丹縣被惡意收買的鋪子等等全都被發還給她,至於害死文天華的罪魁禍首楊千柔,她數罪在身,又被判了斬首,雲瑤沒什麽不滿意,文明軒和王全也都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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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家人很快就被問斬之後,雲瑤便吩咐文家上下收拾東西準備迴華丹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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