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黃色的士駛顛簸在路上。


    後車座上一名男子, 手中抖開一張報紙, 報紙遮住了他的臉。


    “看了今天的頭條不?”司機也訂了同樣的報紙,借著頭條跟他嘮嗑,“石中棠跟尹秀珠分手了。”


    “嗯。”男子應了一聲,他的聲音十分好聽,懶洋洋的像午後的陽光。


    “崔紅英, 林溪,柳依依……哎呀,演藝圈的美女都被他泡了個遍。”司機嘖嘖兩聲, “連尹秀珠這種絕代芳華的歌後都留不住他,真不知道這個浪子要浪到什麽時候。”


    “浪不了多久。”車子已經抵達目的地,男子笑著放下報紙, 露出一張俊朗的麵孔。


    司機覺得這張麵孔略顯眼熟, 等他遞了車資下車,目光一轉落在後車座的報紙上,忽然啊了一聲:“是他!”


    頭版頭條, 黑白畫麵, 上頭映著一個俊美男子的側臉——石中棠。


    摘下墨鏡掛在胸前, 石中棠掏出鑰匙, 打開了眼前的房門。


    “怎麽又是你?”聽見開門聲而來的女人一見是他,立刻麵如寒霜, “給我滾!”


    石中棠嘴角一翹,慵懶的往門上一靠:“靈靈,你如果真的不想看見我, 為什麽不換門鎖?”


    尤靈死死咬著下唇,眼淚倔強的在眼眶內打滾。


    “你一直在等我迴來。”石中棠歎了口氣,說出了令她難堪的真相,“你想見我。”


    “……你以為我還會原諒你嗎?”尤靈冷冰冰打斷他的話,“算上尹秀珠,你已經第十次跟我分手了。”


    石中棠微微一笑。


    長得帥,真的可以為所欲為……這是很多人對他笑容的評價。


    頭版頭條喜歡追逐他,因為他身邊總是不乏新鮮麵孔,新晉女星,老牌歌後,社交名媛,地產商的千金,他一個人就能養活十幾家八卦小報。


    漸漸褒貶不一,聲名狼藉,業內不少人為他扼腕歎息。說如果不是因為私生活不檢點,他定能走到比現在更高的位置。


    外人都清楚的事情,石中棠自己當然也清楚,可他改不了,近幾年甚至有些變本加厲,跟不同類型的女人來往,厭倦之後就分手,然後披著一身朝露與倦意,掏出鑰匙打開眼前這扇門。


    每一次迎接他的都是同樣一張麵孔。


    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無法容忍的麵孔。


    “……我知道。”石中棠著迷似地盯著眼前這張麵孔,“你一定會原諒我的。”


    尤靈忍無可忍的揚起右掌,朝他臉上甩去。


    那隻手被石中棠握住了,不顧她的掙紮,拉到自己麵前,另外一隻手在胸前口袋裏摸索幾下,摸出一枚早已準備好的鑽戒,套在她的無名指上。


    “看,跟我的是一對。”石中棠豎起自己的右手,朝她展示自己的無名指,一模一樣的鑽戒在他指頭上發亮,照亮了他的笑容,“尤靈小姐,嫁給我吧。”


    一場突如其來的婚禮。


    浪子歸心,誰都好奇誰有這樣大的魅力。


    到場的女人比男人還多,每一個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似乎要跟新娘比一比美。


    “怎麽會是她?”等尤靈一出來,每個女人心裏都響著這句話,“她到底哪點比我好?”


    比美色,尤靈不是一代玉女柳依依的對手,比氣質,也比不過才女林溪,比才華,甚至比不上晚她五年出道的崔紅英,更遑論一代歌後尹秀珠了。


    “阿棠。”尹秀珠甚至私下找到石中棠,問他,“你是不是有什麽把柄……被她給拿住了?”


    除了這個,眾人想不出其他理由,能讓這兩個毫不相稱的人在一起。


    “沒有啊。”石中棠笑得意味深長,“我很愛她啊。”


    可如果真的愛她,又怎會接二連三的出軌。


    這場婚禮並沒有改變他什麽。


    就像婚前一樣,石中棠對尤靈隻有三分鍾熱度,熱度一過,他就會不告而別,投入其他女人的懷抱。


    “……告訴我。”別墅內一地狼藉,尤靈立在一地碎盤碎碗中間,腳邊是一隻摔爛的蛋糕,上麵寫著新婚快樂,“為什麽總是要離開我?”


    西裝搭在右肩上,白襯衫的領口還殘留著一個刻意示威的吻痕,石中棠一步一步走向她,聲音十分平靜:“在你身邊的時候,我總是覺得索然無味。”


    尤靈的臉色瞬間雪白。


    就彷佛被他一句話抽幹了身體裏的血,瞬間死去,成為一具幽靈。


    但下一刻,一隻溫暖的手撫上她的麵孔,石中棠專注地看著她:“可是離開你,我就會變得越來越焦躁,無論跟誰在一起,最後隻想迴到你身邊。”


    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尤靈已經分不清了。


    又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看清楚過他,從來沒有真正理解過這個人。


    這件事不出意外的上了頭條,之後三個月不到,兩人又複婚了。


    分分合合,爭爭吵吵,這兩個人總是在離婚與複婚,出軌與爭吵。漸漸的,連最八卦的花邊小報也對他們兩個失去了興趣,因為誰都知道,無論石中棠今天選擇跟誰在一起,最後他都會迴到尤靈身邊的。


    轉眼間,二十年過去了。


    “她是第幾個?”皺紋已經爬上尤靈的眼角,二十年了,時光消磨了她的容顏,也消磨了她的脾氣,現在的她已經可以心平氣和的跟石中棠討論他的新歡。


    西裝搭在右肩上,白襯衫的領口還殘留一個刻意示威的吻痕,石中棠一步步走向她,皺紋同樣爬上了他的眼角,他的所作所為卻依然跟二十年前一樣。


    “忘記了。”石中棠笑,從口袋裏摸出一隻精致的小禮盒遞過去,“慶祝我們結婚二十年。”


    “剛剛好,一百個。”尤靈接過禮盒,打開盒子,裏麵是一根藍寶石項鏈,她笑著問,“我訂了兩張電影票,今天晚上你陪我還是陪她?”


    石中棠拿起項鏈,走到她身後,為她戴上:“陪你。”


    兩人來到電影院,看見門前立著的巨型海報時,石中棠愣了一下。


    《畫中人》。


    “我投資的片子。”尤靈挽著他的胳膊,感歎道,“當年我們兩個,就是拍這部片子認識的……”


    “你還記得拍片子時的事情嗎?”石中棠冷不丁問。


    尤靈愣了愣,笑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記不清了。”


    石中棠便也不以為意的笑笑,是啊,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他也已經記憶模糊。


    直到燈光一暗,熒幕亮起。


    刑場之上,鍘刀落下。


    一顆美麗的頭顱滾落在地,秀發鋪在地上,猶如一匹精美的黑色緞子。


    “說好的,五十兩黃金。”


    劊子手一手接過錢袋子,另一隻手將從頭顱上割下的一縷秀發遞過去。


    頭戴鬥笠的男子如獲至寶,連夜帶著秀發出城,尋至道觀中。


    “做好了。”瘋道士以此秀發,做出一支畫筆,交到男子手裏,“從今日開始,你要用自己的血混合墨水,然後以此筆作畫,如癡如醉,如夢如幻,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她就能活過來……在你的畫裏。”


    以血為墨,日夜顛倒,以至於形銷骨立,憔悴不已。


    父母的規勸,朋友的勸誡,全然不放在心上,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


    直至七七四十九天之後,他慢慢將畫卷掛在牆上。


    畫卷如同瀑布,從上往下一淌,一個白衣女子忽然在畫上睜開眼,目光似隔著千山萬水,朝他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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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山……”男子喃喃喚道。


    “靈山……”觀眾席上,石中棠忽然站起,喃喃喚道。


    他以為他已經忘記了,原來他一直沒有忘。


    他以為那隻是一個夢,原來不是……


    白衣女子從畫上走了下來,似乎太久沒有走路的緣故,她一下子就軟倒在地上,略略皺了皺秀眉,她慢慢抬起一隻手,朝屏幕方向道:“過來。”


    男子幾乎不能自控的走過去,單膝跪地,扶住她的手。


    “你去哪?”尤靈轉過頭,有些驚訝地喊道。


    “讓讓,請讓讓。”石中棠焦急的走出觀眾席。


    沒有人知道他在追尋什麽,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追尋什麽,二十年來,渾渾噩噩,總在不同的女人之中流連,每一個都不是他想要的。


    最後,他認命了。


    他對自己說,也許那就是尤靈,是她在劇裏的扮相,他愛上了她……愛上了她所扮演的畫中人。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跌跌撞撞的衝出電影院,期間手機一直沒有放下,短短十幾分鍾內,足夠他打聽清楚主演的一切。


    寧寧,寧玉人的女兒,曾經的爛片皇後,如今的票房新寵……石中棠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過去。


    黑夜裏,一個女人與他擦肩而過,走向小巷深處。


    “……寧寧?”石中棠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如同《畫中人》中的李中棠被靈山所惑,走向了一條萬劫不複之路。


    這條路,並不長。


    跟隨著她,他最終來到一座老舊的電影院門前。


    兩條細長燈籠垂下來,搖曳在門扉左右,暗暗的紅光。


    他看見她走了進去,但當他也想跟著進去時,卻被一隻攔了下來。


    “你沒有票。”戴著麵具的男人對他說。


    石中棠看了他許久,忽然笑了起來:“當年,你是不是跟我說過一樣的話?”


    對方沒有迴答,隻是冷漠地看著他,猶如一尊看門石像。


    “……我記起來了。”石中棠歎了口氣,“二十年前,我做過一樣的事,跟在她身後,來到這裏,然後我猶豫了……我最終沒有勇氣走進去。”


    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不會貿貿然走進這個地方的。


    因為轉臉望去,門扉後立著一個又一個麵具人,他們隔著門,隔著一條看不見的線,靜靜注視著他,等待著他自己跨過這條線,走進他們之中。


    “不進來是對的。”麵具人終於迴了他的話,“你現在看起來過得很好。”


    功成名就,家有嬌妻,甚至還有大把大把的情人,不知多少人一提石中棠,就會嫉妒到麵目全非,質壁分離。


    “很好嗎?”石中棠卻笑了起來,“其實我一直是死的,直到遇到她,才重新活過來。”


    二十年前他站在這裏,做出了一個選擇,這個選擇讓他失去了一段記憶,也讓他成為了一隻失去線的風箏,不停的飛,飛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永遠停不下來。


    “你真要進來?”麵具人譏諷地看著他,“你可能會死,更有可能生不如死。”


    “上一次你對我說這話,是二十年前。”石中棠笑了起來,將脫下的西裝往肩上一搭:“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二十年,所以……麻煩讓一讓。”


    終夜


    在石中棠推門而入的那一刹那,你耳邊響起一聲歎息。


    你轉過頭,看見石中棠頗為自戀的撫摸自己臉上的麵具:“還好進來,從此世上多了一個不老男神。”


    那一瞬間你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樣的表情……算了,微笑就好。


    “時間已經不早了哦。”寧寧對你說,“你該迴去睡覺了。”


    你看了看牆上的時鍾,心裏吐槽,才十一點,作為一個修仙黨,你平常都是三點睡的……


    “不是還有一部電影沒看嗎?”實在不想這麽早睡覺,你索性問道,“我記得叫什麽來著,《阻止我》?”


    寧寧與石中棠對視一眼。


    “這部片子……放不了。”寧寧神色複雜的對你說。


    “為什麽?”你疑惑地問。


    寧寧也不說話,直接拿起遙控器點了一下屏幕方向,滋滋滋,屏幕亮起,一片雪花。


    “信號不好?”你覺得匪夷所思,心想科技時代就這點不好,連人生電影院也會遇到斷網問題……


    “不是的。”寧寧搖搖頭,“這部片子放不了,因為它的主演……進不來。”


    你似乎猜到了那是誰……


    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你選擇走路迴家,但是出了門就開始後悔,因為你才想起自己身上穿著睡衣……


    “需要幫忙嗎?”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你麵前響起。


    你看著對方:“聞雨小哥!”


    “你認得我?”對方一愣,若有所思地看看你身後,“……你剛從電影院出來嗎?”


    你忙點點頭,整部小說裏,你就喜歡兩個男人,一個是石中棠,第二個就是聞雨,沒辦法,作者其實就給你兩選擇,其他都是神經病。


    聞雨將上衣脫下來遞給你,免得你被夜風吹久了感冒。


    “……他們還好嗎?”他問,聲音一如他的笑容,溫暖如光。


    “挺好,挺好,身體好,精神也好,剛剛還跟他們一塊看電影來著。”你像個看見明星的迷妹,語無倫次的將自己晚上的經曆訴說一遍。


    不知不覺,你跟聞雨就坐在了路燈下的凳子上,他給了你一杯熱奶茶,然後安靜聽你說話,神態專注,似乎從你嘴裏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對他彌足重要。


    你終於停下了嘴,問:“你……這麽想他們,怎麽不自己進去看看?”


    “我進不去。”聞雨無奈笑道,望了望人生電影院方向,“在我看來,那裏什麽都沒有……我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


    聞言,你歎了口氣:“可能電影院是個妒婦吧,他怕你把寧寧跟石頭哥搶走,所以阻止你見他們。”


    妒婦的形容,讓聞雨失笑一聲。


    “好了,你該迴去了。”他摸摸你的頭,“這麽晚了,女孩子別一個人在外麵閑逛,我送你迴家吧。”


    你有點可憐他,思索片刻,提議道:“你知道的,今天晚上,我是電影院的貴賓……所以,如果是我提出來的要求的話,電影院搞不好會同意。”


    頓了頓,你小心翼翼問:“……我帶你進電影院吧?”


    聞雨沉默良久,笑:“不了。”


    你愣了:“為什麽,你不想見他們……見你哥嗎?”


    “……他選擇了電影院裏。”聞雨神色複雜地望了眼她身後,“那麽就必須有一個人選擇電影院外,這樣,將來電影院如果出了什麽事的話,至少還有一個人,至少還有我……”


    你看著他,有些心酸:“……可這樣不大好受吧?”


    “嗯,不大好受。”聞雨坦然承認了,卻反過來安慰你,柔聲道,“但我必須這麽做,我必須阻止自己……對他們的思念。”


    停下追逐的腳步,放下想要擁抱的雙手,關上想要說出那三個字的嘴巴,他會將自己永遠的放逐在外,思念他們,守護他們,卻不靠近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這篇文拖了很久,寫的很累,不是身體上疲憊,主要是精神上的,雖然還有一些地方沒說明白,不過大體上已經講完了,我覺得到這裏可以完結了哈哈。


    新坑可能這個月也可能下個月,為了調整身心,我決定先去打盤王者,話說王者今天出吃雞模式了,以吾之美技,一定能吃上雞。。毛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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