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7月17號, 周六, 某心理診所內。


    聞雨將兩隻茶杯放在桌子上,視線掃過寧寧的口袋:“不接一下嗎?”


    打從坐在這裏開始,寧寧上衣口袋裏的手機就響個不停,她再次將手機按掉,無奈對他說:“是我的一個追求者, 拿自殺當借口,要我過去見他。”


    聞雨哦了一聲:“那你去嗎?”


    “我不想去。”寧寧歎了口氣,起身道, “可我必須去……謝謝你的菊花茶。”


    寧寧推門而出,大約一分鍾之後,一名工作人員敲開房門, 手裏一隻電熱水壺:“聞醫生, 茶燒好了。”


    客人走了,隻需要倒一杯茶就好。


    茶水傾入杯中,裏麵夾雜著幾片金黃色的花瓣。


    聞雨挑了挑眉, 看向寧寧離開的方向, 奇怪了, 她怎麽知道是菊花茶?


    寧寧當然知道。


    因為這是她第三次踏入聞雨的辦公室了。


    第一次她不肯接電話, 第二次她賴著不肯走,結果兩次都喝到了菊花茶, 兩次都讓她迴到了開頭。


    想不到張心愛居然還挺在乎這純情少年,居然一定要接他電話,一定要去見他。


    “喂。”出了診所大門後, 寧寧接了電話,無奈道,“你別哭了,我都聽不清你說什麽了。”


    “你一直不接我電話。”李善竹聲音都哭啞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


    “我昨天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身體不舒服,去醫院做了個小手術。”寧寧辯解道。


    “那為什麽不說是哪個醫院,不讓我過去看你?”李善竹質問,“你……讓誰陪你去的醫院?”


    寧寧心裏一突,強笑道:“就不能是我自己去的嗎?”


    李善竹沉默著不說話。


    “……好吧。”寧寧自嘲一笑,“我這種人,怎麽可能自己一個人去醫院。”


    她最脆弱最可憐的一麵,從來是用來博取男人的同情的,怎麽可能把傷口藏起來,偷偷摸摸一個人哭?


    “……你在哪?我現在過來接你。”李善竹似乎不願意再糾纏於這個問題,他開始詢問他最想知道的答桉。


    “不用,我自己打車……”


    “你在哪?”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善竹打斷,著魔一樣重複剛剛的話,“我現在過來接你。”


    寧寧無奈報了個飯店的位置。


    李善竹很快就打車過來了,下車就衝到寧寧麵前,抓住她的手腕往迴走。


    “別那麽急著走啊。”寧寧覺得他現在的樣子太過不對勁,將自己的胳膊往迴扯了一下,“都這麽晚了,咱們吃了飯再迴去唄。”


    走在前麵的李善竹腳步一頓,慢慢迴過頭,眼底下一片青黑,努力擠出一個平常那樣單純的笑臉:“你不是說要吃我做的菜嗎,跟我迴去吧,我做給你吃。”


    李善竹的手藝是很好的。


    兩人迴家沒多久,魚頭煲的香氣就從廚房裏飄出來,伴著李善竹的一句:“要放多少辣椒?”


    “……隨便放一點吧。”寧寧隨口一答。


    剁剁剁的聲音快速響起,很平常的切菜聲,放在此時,放在此地,卻讓寧寧莫名的毛骨悚然。


    當最後一道魚頭煲上了桌,寧寧掃了眼桌子上的六菜一湯,然後抬頭盯著對麵的李善竹。


    他身上圍著一件碎花圍裙,看起來有點可愛,他用筷子夾了一塊雪白魚肉,遞到寧寧嘴邊:“小愛姐,嚐嚐我的手藝。”


    寧寧雖然早已有所預感,但當肚子真的疼起來的時候,還是又驚訝又憤怒。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她捂著肚子,疼得一頭冷汗,“為什麽要在菜裏下毒?”


    “因為我知道。”李善竹慢慢走過來,用餐巾紙仔細擦拭她臉上的汗水,“不管我把菜做得多好吃,你都不會答應當我女朋友。”


    寧寧開始大口大口吐血。


    “對不起,對不起。”李善竹用餐巾紙擦拭她唇角的血,幸福的笑著,“我也會吃的,我很快就會去陪你的。”


    “不,不用你陪……”寧寧又吐了一口血,“其實我是個穿越者……”


    人設崩潰,重迴開頭。


    從心理診所內出來,被李善竹帶迴家,魚頭煲重新放在桌上。


    寧寧歎了口氣,沒有吃對方遞過來的魚肉,而是溫柔看著他:“我答應當你女朋友。”


    筷子一顫,上麵夾著的魚肉掉下來。


    寧寧起身朝他走過去,輕輕將他擁抱在懷裏。


    “其實,就算你這頓給我吃根辣條,我都會答應你的。”她柔情蜜意,“重要的不是這頓飯吃什麽,而是給我做這頓飯的人是誰,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小愛姐。”李善竹將臉埋在她肩上,輕輕喚道。


    有什麽東西插進寧寧的肚子裏,又很快抽離出去。


    寧寧低下頭,看見自己的肚子像開了一個水龍頭,不停的往外冒血,染血的刀子握在李善竹手裏,他靜靜站在對麵,圍裙上的白色碎花,被她的鮮血染紅。


    “你……為什麽要殺我?”寧寧不敢相信的質問他,“我都答應……要當你的女朋友了。”


    “因為我知道,你是騙我的。”李善竹溫柔又哀傷的看著她,“就像你騙我哥,騙海哥,騙小柯一樣……”


    反轉手裏的刀,將刀子插進自己的肚子裏,他沒有將刀□□,而是就這麽張開手臂抱住寧寧,刀柄往寧寧肚子上一頂,刀尖在李善竹的肚子裏紮得更深。


    “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想要被你騙。”李善竹緊緊抱著寧寧,帶著哭腔,低低哽咽,“說一句喜歡我吧,求求你了,小愛姐,你騙騙我吧……”


    “……刁民休想害朕!”


    人設崩潰,重迴開頭。


    從心理診所內出來,這一次寧寧怎麽也不肯跟李善竹走。


    “我覺得身體還是有點不舒服。”寧寧警惕的跟他保持一段距離,“剛剛跟醫生通了電話,他叫我迴醫院複查一下。”


    李善竹失落的低下頭,略長的劉海遮掩住了他的表情:“……這樣啊。”


    “抱歉。”寧寧低頭看了下手表,故作焦急道,“約定的時間要到了,我先走一步。”


    她才走幾步,一個身影就從她身後衝了出來,將她狠狠一抱,兩個人同時栽向大馬路,栽向馬路中間疾馳而來的巴士……


    “心髒停止跳動了。”


    “準備心髒除顫器,充電,200j。”


    “好,閃開!”


    寧寧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晃動的亮光讓她眼花,好長一段時間才虛弱的問:“現在是什麽時間?”


    醫生護士們繼續忙碌著,其中一個護士百忙之中迴了她一句:“你會好的,放心吧。”


    “現在……什麽時間了?”寧寧又問了一聲,“過了周末嗎?”


    “還沒。”護士說,“現在是周六晚上,快八點了吧。”


    這個答桉幾乎抽空了寧寧身上所有的力氣,她又重新變得視線模糊起來。


    她還活著,那李善竹呢?他們兩個是一起被撞飛的,不但被巴士撞飛,還被另外的車子壓了過去,那一瞬間寧寧覺得自己像一塊砧板上的肉,以極慢的速度被刀拍成泥。


    “不好,心跳又要停了。”


    “我看看……”


    不但視線變得模糊,醫生的聲音也離她越來越遠。


    開玩笑,她怎麽能死在今天,死在周末以前?寧寧掙紮著張開嘴,用盡最後的力氣,對身邊的醫生護士說:“我不是張心愛,我是寧寧……”


    人設崩潰,重迴開頭。


    一次又一次談判,一次又一次死亡,中間有一次,寧寧趁他還在廚房做飯的時候,拿手機報了警,警察來了,不等寧寧開門,李善竹就已經引爆了廚房內的液化罐。


    這一次差一點點,寧寧就死了。


    靠著一句“2017川普為王”險象環生之後,寧寧握著水果刀,盯著眼前的李善竹。


    李善竹端著魚頭煲從廚房裏走出來,愣了愣,笑著問她:“小愛姐,你要殺了我嗎?”


    魚頭煲被他輕輕放在桌子上,發出輕輕一聲脆響,這聲脆響不知怎地,讓寧寧想起了之前廚房裏液化罐爆炸的那一刻,她啊的一聲大叫,手裏的刀舉了起來,水果刀對準李善竹。


    “……小愛姐。”沉默片刻之後,李善竹朝她走了一步,“你的手抖得好厲害。”


    “別過來!”寧寧大喝一聲,舉著水果刀的手在發抖。


    這是恐懼,是害怕,還是猶豫?


    “……我是不是沒別的選擇了?”她不知道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不殺你,我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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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憑什麽要她代替張心愛成為殺人犯?


    “……就不能放棄嗎?”寧寧已經忘記自己是第幾次這麽說,用比之前更加溫柔,更加可憐,更加充滿祈求的聲音道,“你一定要殺我嗎?”


    “除了死亡……”李善竹慢慢拿出一把菜刀,對她笑,“沒別的辦法讓我們在一起。”


    2004年7月17號,周六,某心理診所內。


    聞雨將兩隻茶杯放在桌子上,視線掃過寧寧的口袋:“不接一下嗎?”


    打從坐在這裏開始,寧寧上衣口袋裏的手機就響個不停,她沒有按掉手機,但也沒有接,隻是呆呆愣愣地坐在原地,直到工作人員敲響房門,手裏一隻電熱水壺:“聞醫生,茶燒好了。”


    聞雨將茶倒在她麵前的杯子裏。


    茶香嫋嫋,水麵上轉動著幾片金色花瓣。


    “三百六十二。”


    什麽?聞雨抬頭看著寧寧。


    寧寧俯視眼前的茶杯,眼神木然:“這是我在你這裏,喝到的第三百六十二杯菊花茶。”


    任何一樣東西重複的太久了,都會讓人感到厭煩,麻木,狂躁,崩潰,最後或者爆發或者死亡。


    寧寧慢慢端起那杯菊花茶,還沒喝,隻聞了一下味道,就扭過頭去幹嘔起來。


    她反應這麽劇烈,簡直讓聞雨懷疑自己的茶裏有毒,亦或者她有菊花過敏症。


    “小張,小張你來一下。”他急忙叫來工作人員,把桌子上的茶壺跟茶杯都撤了下去,然後打開窗戶通風。


    十幾分鍾後,寧寧才稍微緩過氣來。


    “你還好吧?”聞雨在旁邊問她,目光裏有關切也有懷疑。


    事後他仔細一迴想,天台上的那一幕多半是在演戲,那現在呢?又是在演戲嗎?又想裝病博得他的同情嗎?


    寧寧伏在沙發扶手上,慢慢抬頭看著他,她的眼神很怪,又痛苦又內疚,甚以及一種語言難以描繪的感情,一種彷佛石下之花,破土而出般的感情,細小,隱晦,恍然,掙紮。


    “這樣的日子,我連一天都撐不下去。”她迷茫的看著聞雨,“他……是怎麽撐過這二十七年的?”


    鏡頭漸漸移遠。


    人生電影內,她迷茫的麵孔映在大屏幕上,映在唯一的觀眾眼裏。


    石中棠坐在觀眾席上,玉石麵具遮掩了他的五官,以及他此刻的表情,隻有白色的光芒從屏幕內落下來,將麵具照亮。


    而在他身邊,一片黑暗,一地狼藉。


    他現在坐著的凋花椅子,大約是人生電影院內僅剩的一張完整椅子了,其餘的全被人拆了折了,歪七豎八的丟在地上,亂亂糟糟的像個廢品站,本就破舊的電影院因此更顯破敗。


    叫罵聲,棍棒相交聲,哭泣聲此起彼伏,可石中棠不管不顧,他完全被眼前的電影,給電影裏的人給迷住了,他一動不動的看著屏幕,等待著她下一句台詞。


    “二十七年?你在說誰?”


    “你哥哥,石中棠。”


    作者有話要說:  李善竹:好氣哦,哥哥總是搶先一步。


    聞雨:好氣哦,我哥也愛搶先一步。


    阿下:你們這些當弟弟的太不爭氣了!!!尼瑪啊這卷都快完了,弟弟們快振作點啊!!


    【現在開始寫第二章,估計寫不完。。寫不完就放明天一起。。羞澀臉一人發一個辣椒粽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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