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馬戲團的成員來說,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讓他們脫離苦海的機會。


    另:苦海的名字叫做曲老大。


    這個陰險,狡詐,狠毒,毫無人性的家夥,隻有在他女兒麵前才會披上一件名叫慈父的外衣,從禽獸變成衣冠禽獸。


    “徹底脫離苦海是不可能的。”一個剛剛表演迴來的少年歎息,“但在小姐目光所及之處,是一方淨土。”


    於是,競爭開始了。


    外貌上最有優勢的陳君硯,成為了第一個遇難對象。他夜晚睡到一半,忽然被人拿被子一蒙,然後劈頭蓋臉一陣猛打,還專門招唿臉,第二天他腫著半邊臉列隊,曲老大慢悠悠在隊列前走過,右手的鞭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在左手手心裏,路過陳君硯麵前時,忽然停下腳步,鞭稍抬起他的下巴,淡淡問道:“你們打的?”


    眾人不安,曲老大難不成要為他出頭?


    曲老大環顧眾人,冷笑一聲:“你們沒腫,還沒他腫了好看。”


    是夜,陳君硯又被人揍了一頓,這一次大家吸取了上次的失敗經驗,沒有專攻一邊臉,而是將兩邊臉都勻稱的打腫,確保將他的顏值拉低到大眾水平以下。


    第二天,看見這張臉,曲老大嘿嘿一笑,用鞭子指著他說:“是你了,跟我走。”


    被騙了!!眾人心中一片哀嚎,他是故意想帶醜逼去小姐麵前,好襯托出自己的英俊和偉岸的吧??


    “你的臉怎麽了?”院子內,寧寧好奇的問。


    陳君硯瞥了她身旁的曲老大一眼,低頭道:“昨天晚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寧寧從椅子上起來,走到他麵前,慢悠悠繞著他轉圈,繞到他身側的時候,忽然伸手端起他的下巴,讓他轉頭看著自己:“你這傷,看起來可不像是摔出來的。”


    曲老大咳嗽一聲,寧寧若無其事的收迴手,接著聽見曲老大涼涼道:“既然受了傷,你先迴去歇著吧。”


    ……這才不是什麽一方淨土,這分明是苦海無涯也無舟!


    陳君硯不甘心這麽迴去,下次過來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不,以小姐今天對他表現出的親昵來看,他估計一輩子都別想再出現在小姐麵前。


    必須得到小姐的青睞,必須解除曲老大的戒心。


    兩個必須一定要同時進行!他該怎麽做才好!


    “還不走!”曲老大眼神不善。


    ……算了,有命才有未來,先迴去吧,此事從長計議。


    陳君硯垂頭喪氣的迴到馬戲團,跟他想得一樣,之後他再也沒被曲老大挑中過,隻能眼睜睜看著同住一個大通鋪的人接二連三的被選中,迴來的時候,或者聚成一團,或者三五成群,討論著有關小姐的事情。


    “小姐真是菩薩心腸,不但問我累不累,還給了我點心吃。”


    “她跟班主一點都不像……一定不是親生的!”


    “菩薩保佑,希望明天也選中我,希望明天的點心不是榴蓮味的。”


    陳君硯為他們感到悲哀,幾塊點心收買了他們,全忘了自己到底是因為誰才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也忘了未來等待他們的是什麽。


    又聽了幾句,陳君硯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一掀被子坐起來,對眾人冷笑道:“你們忘了李秀蘭的事了嗎?”


    屋內一靜,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談聲,眼睛望著他。


    “別忘了她現在的下場。”陳君硯沉聲道,“她的下場是我們的下場。”


    想起李秀蘭如今的慘狀,眾人不由得心有餘悸。


    這裏一共八個人,加上李秀蘭跟另外一個女孩子,一共十個人,都是馬戲團的預備役,跟別的地方不一樣,別的地方的預備役都是千方百計的想要上台,但他們不同,他們沒有一個想成為馬戲團的“大明星”。


    “也別忘了被拐來之前,我們也曾有家。”陳君硯環顧眾人,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少年身上,“我記得你說過,你家裏是做海運生意的,賺了不少錢,你打小吃燕窩魚翅,吃一碗倒一碗。現在呢?幾塊點心讓你忘了你是誰嗎?”


    那少年被他說中心事,低下頭去,嗚嗚哭了起來。


    其他人也不大好受,這裏沒有人是自願加入馬戲團的,他們都是被拐來的。


    “……想那麽多,又有什麽用呢?”另一個少年似乎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甕聲甕氣的說,“反正都迴不去了,能活一天是一天,你們想搞事你們上,我反正不幹,我不想落得跟李秀蘭一樣的下場。我要試試小姐那條路,哪怕不當人,當她腳底下的寵物也好。”


    於是難過的氣氛一掃而空,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目光閃爍,顯然都存了同樣的想法。


    生活不易,尤其是對他們這些苦命人來說,哪怕頭頂降下一根蜘蛛絲,他們也要拚命抓住,指望沿著它能爬出深淵。


    於是眾人又開始熱火朝天的討論起“接近小姐的一百種方法”“從每天賞賜的點心推測小姐的口味”“小姐喜歡的男孩子類型”……最後這條,所有人都認為小姐喜歡自己這個類型。


    陳君硯照例沒有參與進去,反正他已經找到他想找的人了。


    一個滿臉雀斑的少年沉默的坐在人群中,幾次試圖與旁人搭話,都被人忽略過去,最後隻能沉默的聽人說話。


    小雀斑。原名叫什麽大家都忘記了,曲老大這麽叫他,所有人都跟著這麽叫他。


    晚上開飯的時候,陳君硯領了自己的碗,坐到小雀斑身邊,小雀斑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吃飯。


    “怎麽樣?”陳君硯往嘴裏塞了口飯,一邊咀嚼一邊問道,“小姐喜歡你的跳丸戲嗎?”


    在他開口之前,陳君硯其實已經猜到了答案,小雀斑是他們當中技術最差的一個,同時也是樣子最難看的一個。所有人都在背地裏猜測,他會是第一個結束預備役,加入馬戲團成為“大明星”的人,連他自己都這麽認為。


    果然,小雀斑放下筷子,麵色蒼白的低下頭:“不大喜歡……”


    “是不喜歡你的跳丸戲,還是不喜歡你?”陳君硯問。


    “不喜歡我的跳丸戲,不,是不喜歡我……”小雀斑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她既不喜歡我的跳丸戲,也不喜歡我。”


    他總是自怨自艾,覺得別人討厭他。其實大多數人都不討厭他,而是直接忽視了他這個人的存在。


    陳君硯既不是他的仇人,也不是他的朋友,接近他隻為了自己的計劃。於是他歎了口氣:“那你怎麽辦?我聽說馬戲團裏有一個人受傷了,經大夫醫治,情況卻不見好轉,班主很快要在我們當中選一個替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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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小雀斑驚叫一聲,“不是才叫了李秀蘭過去嗎?”


    “噓!”陳君硯豎起一根指頭在唇前,又警惕的看了下四周,才壓低聲音對他說,“李秀蘭過去是受罰,選我們過去是正常的新老交替,能一樣嗎?”


    小雀斑信了他的話,臉色更加蒼白,抖著嘴唇問:“那,那你知不知道,班主相中了誰?”


    “這我怎麽知道?”陳君硯重新將注意力移到飯上,“快吃吧,隻顧著說話,飯都快涼了。”


    小雀斑哪裏吃得下飯,他失魂落魄的坐在陳君硯身旁,手裏的筷子一下一下戳著碗裏的飯。


    陳君硯沒再與他說話,沉默的將自己碗裏的飯菜吃完,洗幹淨碗迴房睡了。夜裏,小雀斑在他身後輾轉反側,陳君硯睜開眼睛,又無聲的閉上。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除了陳君硯,沒人發現小雀斑的不對勁。


    一來他沒什麽存在感,二來他也沒有朋友,而最重要的一點,則是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小姐給吸引走了,比起他,大家更關心小姐明天會叫誰過去。


    小雀斑這麽在眾人的漠不關心中,一點點崩潰了。


    陳君硯看在眼裏,幾次想要開口說些什麽,最後關頭,卻又生生忍住了。他知道小雀斑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甚至不需要對他說什麽,隻需要拍拍他的肩膀,或者在吃飯的時候把自己碗裏的菜夾一片給他,他會像抓住洞口垂下的蜘蛛絲一樣,緊緊這一線希望不放。


    “可我不能這麽做。”望著對方佝僂的背影,陳君硯在心裏對自己喃喃說。


    第二天,照舊是選一個人去小姐那表演。


    “小雀斑!”曲老大,“今天輪到你了!”


    人群中的小雀斑渾身一抖,眼睛裏剛剛燃起一點火花,又被曲老大給生生掐滅。曲老大走到他麵前:“這大概是最後一次了,你快去準備準備。”


    陳君硯望著小雀斑,恍惚之間,看見他身上的那根蜘蛛絲斷了。


    人有一線希望能忍耐,但如果連一線希望都沒有了呢?


    他會鋌而走險。


    “抱歉,我跟你無冤無仇,可我必須這麽做。”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陳君硯在心裏輕輕道,“你要是能活著迴來,隨便你怎麽報複我都行。”


    他閉了閉眼睛,又重新睜開,穿過人流,走向曲老大所在的方向。


    馬戲團正在巡迴演出,事情極多,所以曲老大大多數時候,都會處理完手頭的事情,然後再迴家陪寧寧一塊看戲法。話雖如此,卻也不會給他們單獨出去的機會,一路上都會叫人跟著,送到了也不會離開,會一直守到曲老大迴來。


    陳君硯天天聽身邊的人聊天,漸漸從中抽出一條重要訊息。


    那個守衛……他膀胱不行。最多一個小時,他要去上個廁所,來迴大約一分鍾,他已將這條訊息,還有另外一條更加重要的訊息拐彎抹角的透露給了小雀斑。


    然後他來到曲老大麵前,低眉順眼道:“班主,小姐有危險。”(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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