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鬧出了不愉快,興雲水君也沒有沿途欣賞海景的心思,便加快行程,隻想趕快把船上那個不識相的扔掉。


    龍遊大海,便好似風馳電掣。興雲水君全力催動樓船,這艘船潛入水中,化作一道幽影往深海行去。


    樓船裏哪怕有興雲水君護著,也能感受到巨大的壓力。直到樓船行至深海某處,這種壓力才驟然一鬆。


    流蘇在甲板上看去,便見樓船緩緩停在了水中,眼前忽得大放光明,一片明光勝景鋪陳在眼前。隻見有一座綿延數十裏的巨大宮殿徐徐展開,這宮殿通體由水晶磚鑄成,靈氣鬱結化作無數的靈光,其中種植著無數靈花玉樹,瑞氣彩雲霞光如絲如縷,恍如仙境一般。


    “這是……”流蘇睜大了眼睛,被這往的雄偉壯麗所震懾。


    水君帶著幾分自豪幾分遺憾道:“這是水晶宮。東海龍王的居所,四海的靈眼,水神的祖庭。天下有四海龍神,四瀆龍神,但是隻有東海龍宮才能稱作水晶宮。哪怕隻是名義上節製四海四瀆,水晶宮是水晶宮。”


    這已經不是水晶宮,而是水晶城,東海龍城。興雲水君的樓船停下,便立刻有水妖前來問詢,見到樓船上掛著八婺水符,船頭上站著以為龍神,便知道不是自己能接觸的,立刻低頭道:“請婺水水君在此稍後,小人立刻去稟報。”


    不一會兒,便有分水將軍前來將樓船引入龍城當中。分水將軍乃是一個羅刹鬼,見到興雲水君,便道:“原來是興雲殿下,殿下且去泊船,龍王已經在殿中等候殿下。”


    興雲水君道:“我已經不是太子,如何能稱殿下,將軍這話便是折煞我了。”


    分水將軍垂首道:“殿下是幻夢龍君獨子,不論何時都是殿下。”這將軍說著,便遲疑道:“殿下,龍王最近似乎有心事,您多小心。”


    這話出口,便覺失言,立刻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興雲水君看著分水將軍的背影,歎了一口氣,解釋道:“這是我父親的舊臣,我年幼時,他便是分水將軍。後來父親建立海市,他便是海市大總管。後來海市沒了,便有做迴了分水將軍。”


    流蘇道:“總聽水君提起海市,卻不知道海市是個什麽光景?”


    興雲水君臉上浮起追憶,道:“我父親在世之時,曾在羅刹國附近建立海市。海市蜃樓,那是我父親以自己的蜃樓神通為依托,聯通天地八荒,互通有無。因為蜃氣無形,可以寄托元神,海市中還時常有神靈化身前來,當時勝景,舉世難尋。隻是我父親死後,便無人可以維持蜃樓神通,也沒有蜃氣可以遮掩真容、寄托元神,海市便漸漸慘淡下來,到如今,除了羅刹國還有些許遺址,已經沒有那般勝景啦。”


    流蘇聽聞,動容道:“幻夢龍君真是不凡!”槐序在黑山建立鬼市,與這羅刹海市正有異曲同工之妙。隻不過當時海市主要是為了仙神所設,而槐序的鬼市則是為了妖鬼所設。


    流蘇央求道:“水君,你帶我去海市看一看吧,我想看看幻夢龍君的道政,瞻仰海市的遺址。”


    興雲水君不知道流蘇為何突然對父親如此崇拜,但心底卻泛起喜悅,有人認同他的父親,他便與有榮焉,道:“好,明日便帶你去羅刹國看看。”


    興雲水君將樓船停泊,將手下交給螺女安排,便帶著流蘇、馬家兄弟和從雲妖王往水晶宮中行去。哪怕是什麽都不做,流蘇都能感覺沐浴在靈光中的舒適。水晶宮所在,乃是四海靈機匯聚之所,得天獨厚,一等一的福地洞天,遠非黑山可比。


    要去拜見蒼靈龍君,從雲妖王也不敢造次。馬家兄弟取了壽禮,跟著興雲水君進了大殿。殿中一片空闊,沒有一個侍女,隻有碩大的燈燭照亮,陰影濃重。


    殿中擺著一個銅鼎,鼎中焚燒著熏香,青氣如同龍虎一半環繞。流蘇瞧了瞧,知道這還是自家所產的香料,換做菩提。乃是凝神靜氣,平靜心魔的上等靈藥。蘭若居產的這藥,一年也不過百斤左右,而這鼎裏燒得,便有三斤之多。


    蒼靈龍君坐在龍椅中,以臂撐首,似睡似醒。聽得聲音,龍王才睜開眼睛,目光掃過來時,精光攝人,仿佛電光在眼前閃爍。


    “侄兒興雲拜見叔父,賀叔父壽誕,願叔父壽與天齊。”興雲水君躬身垂首,將手中一個寶盒托起。


    馬家兄弟有樣學樣,隻有從雲妖王站著一動不動。


    蒼靈龍君緩緩開口,道:“是興雲啊,怎麽來得早了幾日。”


    興雲水君道:“從雲表兄才脫大難,我想著表兄與叔父多年未見,便早幾日出門,帶從雲表兄來見叔父。”


    蒼靈龍君點了點頭,道:“你有心了。”他微微抬手,興雲水君和馬家兄弟手中的寶盒便被他攝起,他仿佛沒有看到從雲妖王一般,問道:“你們是馬驥的孩子,都長了這麽大啦。你們娘親時常念叨你們,稍後便去看看她吧。”


    龍王收了壽禮,眾人才敢抬起頭來。蒼靈龍君乃是一頭蒼龍,頭頂龍角,眉心懸著一塊深青的寶石,是龍人的形象。興雲水君和蒼靈龍君一樣,並沒有化成完全的人形。她看向蒼靈龍君的手,是一雙布滿青色鱗片的龍爪。隻看了一眼,便低下眼眸,免得露出眼神中的冷色來。


    大殿中空空落落,搖擺的燭光和熏香的氣息混在一起,拉出如妖似魔的陰影。蒼靈龍君極力做出和藹的姿態,但麵目上的陰影卻叫他看起來分外陰翳。許是自己也有所察覺,龍王說了幾句,便閉上眼睛打發他們下去。


    興雲水君帶著馬家兄弟和流蘇離開大殿,但從雲妖王卻一動也沒動。流蘇拉了拉興雲水君的衣角,水君搖了搖頭,要她不要管。


    大殿中陰影遊動,仿佛潛藏著無數魔怪一般。從雲妖王身著烏黑鐵甲,眉目間都是桀驁不馴,他一言不發,直視蒼靈龍君的眼神仿佛利劍一般。


    蒼靈龍君耷拉著的眼皮抬了起來,慢吞吞道:“從雲,你為何還不走。”


    “是你!是你對不對!”從雲質問道。


    蒼靈龍君半眯的眼睛裏露出幾分佯裝的疑惑來,問道:“什麽是我?”


    從雲冷笑道:“把我從司空山下放出來的,是你對不對。”


    蒼靈龍君睜開眼睛,大殿中仿佛有電閃雷鳴,他冷聲道:“你是這麽跟你父親說話嗎!”


    從雲妖王道:“你當初拋棄母親和我,便已經不是我的父親,又來做什麽好人,我何時需要你來解救!”


    蒼靈龍君大怒,一掌拍在龍椅上,從雲妖王隻見得眼前一片電光閃爍,卻又依稀間看到有一條血蛇在電光中遊弋,纏繞在蒼靈龍君身上,吞吐著赤紅的氣息。從雲妖王一個激靈,嚇得不敢說話。


    蒼靈龍君見他不言語,便按捺住怒火,道:“我終究是你父親,你母親已經不在了,哪怕你不認我,我也會好好照顧你。”


    從雲妖王再看蒼靈龍君,見他身上的血蛇遊動,對著自己眨了眨眼睛,心中頓時了悟,暗道:“母親可沒死,她還在你身上活得好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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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靈龍君身上的血蛇分明是從雲妖王母親所化的陰魔,附著在龍王身上,他自己瞧不見,也隻有與血蛇同源的從雲妖王能瞧得幾分蹤跡。


    從雲妖王道:“隨你罷,這次我欠你一個人情。”


    他服了個軟,蒼靈龍君的臉色便好看許多。父子之間又敘了很話,卻一個身不由己,一個心懷鬼胎。


    興雲水君帶著流蘇離開大殿,便去了螺母安排的住所重瀾宮。打發了馬騏和馬驍去尋母親,興雲水君又在殿中悶悶不樂。


    流蘇寬慰他幾句,道:“水君便是作態,也要作得像一點,若叫旁人見了,可不會覺得水君心無怨懟。”


    興雲水君受了教訓,卻覺得在理,道:“流蘇所言極是,這次見叔父,越發感覺到叔父龍威深重。”


    流蘇問道:“我看蒼靈龍君似乎是頭蒼龍,不知四海之中可還有其他蒼龍?”


    興雲水君道:“你倒問到了點子上,四海之中,隻有他是蒼龍。蒼龍血脈尊貴,還在我父親蜃龍之上,若非如此,他奪取寶座也沒那麽容易。”


    流蘇的眼神一下子便陰沉下來,她轉眸藏了藏眼神,道:“起先我在大殿中似乎感應到雷霆之威,蒼靈龍君修行化龍真訣所得的神通道法和雷霆有關?”


    “你這感應倒是靈敏,叔父所得確實是雷霆神通。”水君答道。


    這便真相大白了,流蘇也未料到,攻擊嶗山,使大宗師失蹤的高手竟然這樣出現在他麵前。


    “大宗師失蹤,此事不能不問,也許大宗師還活著。若是失手被擒,肯定被關押在水晶宮某處。這片海域,看來要好好打探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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