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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序需要小葉禪師幫忙的確實不是什麽難事,對於小葉禪師來說,不過舉手之勞。早在慶元府槐序就曾在城中開了一扇門,這次要托付給小葉禪師的,也是同一件事。


    他要在太乙山開一扇門,連通鬼市。而太乙山中,再也沒有比這裏更適合的地方了。一來小葉禪師可以幫忙鎮守鬼門,二來,也是給小葉禪師留的退路。


    天下若起烽煙,虞城附近必然是劫難重重,龍氣生滅,對一應妖魔鬼怪都是壓迫。槐序不樂意瞧見妖魔害人,也不樂意妖魔鬼怪無端而死。天地間的生靈都是無辜的,和種類沒有關係。


    太乙山的清淨不知道能有多久,虞城是是非之地,太乙山離虞城太近了,太容易受到影響。


    虞城這個是非之地,槐序是怎麽也要去淌一淌的。修行人不幹涉天地運轉,不幹涉朝堂更替、王朝興滅,但若是有幕後黑手試圖操縱天下,人為的掀起大劫,心中稍存正義的修行人,都不會坐視不理。


    說到底,仙從人旁,地仙神仙,妖仙鬼妖,都脫離不開人字。


    小葉禪師心中忐忑,槐序說簡單的事情,也許對小葉禪師來說就不是那麽簡單。槐序便把開門的事情告訴他,給他喂了一顆定心丸。


    浮水小道士坐到大春真人的身邊,細細擦拭著他額頭上的汗珠。大春真人是火毒入體,從內腑燒起,直入昆侖,燒得四肢火熱,法力沸騰。若非長春觀的煉氣術在吊命一道上頗有建樹,大春真人頃刻間就要燒成幹屍。


    小葉禪師道:“你送他來我這裏,我本想以藥救他,但火毒過盛,我這藥力本身又是烈性,隻怕會助長火勢,便不敢動手,隻以參露喂食,壓製火氣,補充元氣。”


    浮水的臉上並沒有意外,他輕輕歎氣,看著大春真人的臉色分外柔和,道:“小葉禪師已經幫了我不少忙啦,若非禪師,他未必能撐到這時候。他啊,就是性子仁善,過於溫吞,對生命極為看中。”


    “我長春觀在太乙山立足早已超過千年,曆來人丁不興。五百年前霸王龍興,斬赤蛇於長安,鎮壓天下十八路妖魔鬼怪。五百年前,霸王和正陽宮的地仙親在來我長春觀,求我太師祖碧水先生,請碧水先生鎮壓這最後一路妖魔——昔年的長安君。碧水先生本不欲趟渾水,但霸王皇命在身,不得長生,若無人鎮壓,長安君脫困必然生靈塗炭,便勉強同意。”


    浮水似乎在迴憶往事,幽幽道:“長春觀鎮壓長安君,太乙山上的仙門便漸漸離開。一則要鎮壓這惡鬼,非要集福地洞天的氣數不可,二則誰都知道,長安君必然有脫困的時候,此獠一旦脫困,太乙山上的仙門都要遭劫。於是這福地洞天便隻有我一家獨享。”


    槐序道:“祖師堂中鎮壓的便是長安君?”


    浮水道:“不錯,這本是我長春觀不傳之秘。”


    槐序道:“可你如今又告訴我了。”


    浮水道:“這個秘密不能被惡人知道,否則我長春觀這點基業便要毀於一旦。我之所以把這個秘密告訴你,自然是因為你是可以托付這個秘密的人。你有一顆真心,我不會看錯。再則,我若不說,你也要去探,與其讓你費勁心思,不如讓我直接告訴你。你如今知道了這個秘密,就不擔心你師弟嗎?”


    槐序笑道:“倘若長安君有能耐拿隔空拿下地仙,便不會被鎮壓這麽久了。”


    “也是。”浮水笑了一聲,道:“我師祖屍解成仙之前得窺天機,留下遺言,說長安君被鎮壓五百年,脫困之期已近,要我師父早日離開太乙山。隻是我師父這人,心太善,將生命看得太重,想著能多鎮壓長安君一天便是一天,果然,這便遭劫了。”


    他一個十來歲的小道士,說起這話,滿臉的恨鐵不成鋼,本應當十分有趣,但他身上似乎有著別樣的氣息,更或是有著另一人的影子,讓人忽略了他的年齡,感覺不出半點不自然。


    槐序看著他,眯了眯眼睛,道:“我確信在接任長春觀之前,你是不應當知道這些秘密的。然而顯然你對這些一清二楚。”


    浮水道:“我帶師父來找小葉禪師的時候,師父尚未昏迷,他自知難以活命,便把秘密告訴了我,囑托我帶著師兄逃出太乙山。然而等我迴去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天衣無縫。槐序打心底裏覺得這小道士十分可疑,但是他的話裏卻並沒有什麽漏洞。不好逼迫太甚,也因為沒感覺到惡意,槐序便輕輕放過。


    走到大春真人身邊,槐序伸手朝他的靈台探了過去,青色的光芒從他手上鑽進大春真人的靈台,探向大春真人體內的火毒。下一刻,火焰猛地從大春真人的靈台上竄出來,沿著青光繞道槐序的手上。槐序臉色微微一沉,雖驚不亂,隻是翻掌一收,赤紅的火焰在他手上靈蛇一般旋轉,卻始終無法下口。


    槐序曲指捏印,中台八院蓮台印,無形的之力收攏了赤紅的火焰,落到手上,化作一朵曼陀羅花。


    這朵曼陀羅花如同黑色的水晶,若隱若現的折射出赤紅的光芒。槐序吐出一口氣,道:“業火紅蓮……”


    業火紅蓮,花開見惡。槐序皺著眉頭,沒來由想到了數年前與水月庵妙諦禪師借止水鏡強行映照,觀照讓伽藍寺滅亡的兇手。伽藍寺的兇案,傳言都道是伽藍寺的僧人強行修煉業火紅蓮,導致業火失控而覆滅。


    但隻有槐序和妙諦禪師清楚,這背後分明有一個幕後黑手。一個邪惡而又強大的兇魔,能夠駕馭紅蓮業火的厲害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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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水小道士聽到槐序吐出的幾個字,臉色頓時就變了,顯然是知道業火的厲害。


    有道是“汝一念起,業火熾然,非人燔汝,乃汝自燔。”


    非是仙佛,誰無業果。


    若非大春真人心念通透,又地仙真人,已經能勘破重重執迷,不會自墮地獄,早就會在業火中化成灰燼。


    浮水小道士問道:“有沒有辦法救他?”


    槐序麵露猶豫。


    小道士臉上露出狠色,反手一掌朝大春真人的天靈打去,被槐序一把抓住。


    “你做什麽?”槐序嗬斥道。


    小道士麵露痛苦,道:“若是你不能救他,就讓我了結了他吧,至少能讓他逃得魂魄,不至於淪落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槐序不由得心中為他暗暗喝彩,也為他的果決所震撼。小道士對大春真人的愛護誰都看得出來,他既然要出手打死大春真人,就必然準備好要受自己一輩子的譴責。


    “換做其他人,大春真人必死無疑,但是有我在,他死不了。”槐序道。


    一驚一乍,小道士幾乎要撲過來,道:“你能救他!”


    “能!”


    浮水毫不含糊道:“需要什麽代價,隻要能救活他,你什麽都可以拿去!”


    槐序搖了搖頭,道:“我隻需要你幫我撐傘。”


    “撐傘?”


    槐序把大春真人帶出了榕樹的殘樁,避免驅散業火時傷到小葉禪師和榕樹的幼苗。把大春真人安置在空地上,小葉禪師也忍不住來見識見識。不同於小葉禪師這個半吊子禪師,槐序走得是正兒八經的佛門路子,或者說金仙道。同為草木精靈,小葉禪師也不由得豔羨。


    槐序逃出火羅傘,黑色的傘麵上火紋如同花瓣一樣分布,赤色和黑色深沉唿應,如同活了一般。


    槐序把傘遞給浮水,道:“撐開它。”


    浮水一愣,隨即將傘撐開,一瞬之間天黑了,陽光消失在視野裏,隻留下深沉的黑暗。隨後他才醒悟不是天黑了,而是傘張開了。


    他撐著傘,然而抬頭卻分明看見了黑夜,隻有槐序在發光,這光如絲如縷,有的如同繁星點點,從他身上迸發出來,又隱沒在他身上。


    浮水睜大眼睛,有幾分不可思議的神色。這種性光,他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小葉禪師激動的握緊了手,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佛門同修。


    槐序伸手剝開大春真人的衣服,露出他的胸膛。浮水的嘴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又沒有說出口。


    槐序並指切開大春真人的皮膚,將七寶枝種進他的胸膛,七寶枝熠熠生輝,牽機之術如同無數根須探進大春真人的體內,一瞬間赤色的紅蓮業火沿著牽機之術的根須從七寶枝上盛開出細碎的赤紅槐花。


    七寶枝越變越大,如同一棵樹,槐序坐在樹下,赤紅的槐花盛開、剝落,剝落的業火化作細小的紅色蓮花,落在槐序是身上,在他身上鋪上一層火焰大氅。


    浮水瞳孔猛地收縮,小葉禪師幾乎要叫出來,常人避之不及的業火,就這樣落到槐序身上。浮水這才明白為什麽適才他問槐序能不能救大春真人時他會猶豫,若是救人的法子如此兇險,誰不會猶豫?


    槐序有苦難言,除了以他自己為容器,再也沒有第二件容器可以容納業火。業火以罪業為燃料,並不能久存。自從在止水鏡中照出那個幕後兇手的衣角,槐序就一直在思考對抗業火的辦法。


    真正有把握不被業火所困,還是在得了秦廣王的地獄圖和百鬼夜行圖之後。秦廣王殿下的真跡承載者地獄的道意,而業火,則是燃燒在地獄中的罰罪之火。


    地獄圖鑄就了火羅傘的根基,也讓槐序悟出了業火煉金身的法門。業火真正臨身的時候,槐序知道自己的路並沒有走錯。而這時候,他才有了幾分對付那邪魔的信心。


    大春真人被人以業火焚身,槐序見到業火的一刹那,就有了七八分把握,這和覆滅伽藍的兇手是同一個人。


    浮水說那傷了大春真人的壞人就在虞城,盡管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的,但是槐序還是把兇手和邪佛聯係在一起了。


    邪佛滅正法,最後被人皇奉為國師,就在虞城之中。覆滅伽藍寺,能掌控業火,又在虞城內種種線索聯係在一起,由不得槐序心存一絲僥幸。


    赤色槐花紛紛揚揚,團團簇簇,花開花謝,很快便不再盛開新的花,代表著大春真人的火毒已經拔除。待繁華落盡,小葉禪師和浮水緊張的動了動,卻仍舊不敢說話,怕驚擾了槐序。因為槐序仍舊被業火覆蓋,並沒有動靜。


    幾個沉重的唿吸之後,小葉禪師低聲驚唿道:“快看!”


    業火在收斂,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斂,隨後化作槐序胸口的一朵紅蓮。


    槐序站起身,感覺到自己唿吸時的灼熱。其實業火並沒消失,仍舊在他體內燃燒,而他卻漸漸適應了這種感覺。業火焚身,非人燔汝,乃汝自燔。當本性圓融,智慧通透,菩提心可去煩惱,業火就像大錘,將槐序精氣神上的雜誌全部敲出,這就是所謂的“業火煉金身”。


    槐序招了招手,浮水鬆了一口氣,將火羅傘收起。撐著這把傘,對浮水的消耗也不小,讓他臉色有些發白。


    把傘還給槐序,觸碰到槐序的手的一瞬間,浮水仿佛刺痛一般收迴手指,業火帶來的溫度縱然隔著一層皮膚,也猶如隔著江堤看錢塘大潮,震撼和威脅揮之不去。


    “你……你沒事吧?”浮水關切的問道。


    槐序唿出一口氣,略略收斂了業火的溫度,道:“還可以,有些消化不良。”


    浮水不明就裏,但是看槐序並不想繼續說下去,便識趣的換了個話題,道:“為什麽要撐傘?這把傘應該是護身之寶?”


    槐序道:“這是彌羅傘,以前我叫它火羅傘,如今它包羅萬象,便可以乘坐彌羅傘了。撐傘也是為了護身,起碼現在那個壞人就不會知道我來過,也不知道大春真人已經脫了火厄,更不會知道……我已經找到他的業火的破解之道了。”


    最後一句話槐序並沒有說出來,但浮水卻明白了彌羅傘的妙用,撐開傘即可擾亂天機,大春真人至少得了恢複的時機。


    槐序看著大春真人,道:“等大春真人醒了,你來通知我,我需要恢複調息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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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序調息的半日,大春真人尚未蘇醒,而槐序就已經可以控製業火了,不至於為其所傷。畢竟融入了六道輪迴盤這等異寶之後,他修行的速度一直不慢。


    浮水給大春道人擦幹淨了汗水,忽然道:“蘭若王,你對做長春觀的觀主有沒有興趣。”


    槐序眉頭擰了起來,道:“何出此言?”


    浮水道:“我師父如今遭劫,雖是救迴來了,一時半會也恢複不了元氣。以他這個執拗的性子,便是拚死也不會讓長安君脫逃。長安君氣數未盡,而我師父卻經不起折騰了。你若是願意接過長春觀,鎮壓長安君也並非難事,且太乙山乃是一等一的福地洞天,對你大有裨益。你若是願意,我可以將天元丹法傳你。”


    槐序失笑道:“正道魔道,修行中人的爭鬥,倒有一半是道統之爭,你如何就能將長春觀的掌門之位讓給我?”


    浮水道:“你隻需說你想不想要,怎麽做,我自有我的法子。道統再重要,又如何比得上他的一根汗毛,我隻要他平安,別的我都不管。”


    槐序搖了搖頭,道:“你便是有法子做又如何,大春真人醒了會原諒你麽?而且便是我來鎮壓長安君,你又怎麽能保證他不會因為別的事情而另陷險境?龍氣更替,大爭之世,妖魔鬼怪都要出來作亂,你攔得住長安君,攔得住其他妖魔嗎?”


    浮水慘笑了一聲,道:“我護不住他,也攔不住他,能躲過一劫是一劫,哪怕他怨我也是值得的。”


    槐序看了他一眼,忽然問道:“你絕不是浮水,不管是你對他的感情還是你知道的東西,你都不可能是浮水,那麽你是誰?”


    浮水一僵,苦笑道:“我不能說,但是你放心,我絕不會害你們,更不會害他。”


    槐序點了點頭,問道:“浮水還活著嗎?”


    “他是長春觀最後一個傳人了,我怎麽會害他。等我走了,他自然還是浮水。”小道士臉上流露出滄桑來。


    浮水看了槐序一眼,道:“你救了他,我無以為報,隻有這一道天元丹法可以傳給你,隻是不許你傳給其他人。”


    這樣的事情,槐序自然不會推拒。浮水傳了槐序天元丹法,道:“可惜他的兩個師弟太不爭氣,心思不正,早早破門而出,帶走了地元丹法和人元丹法,大春雖從他師叔那裏求來地元丹法,卻還少了一門人元丹法,功行有缺,不然不至於被傷得這般重。”


    “長春觀缺了一門丹法,到我這一代,大師兄和我修行的都是天元,二師兄是地元,連三才也湊不齊了。”浮水說話,仍舊用了“浮水”的身份。


    “如今大師兄和二師兄都被長安君暗施手段殺了去,便隻剩下我了。”


    槐序呆了一呆,道:“聽你之前所說,我以為長春觀的三元丹法已經聚齊了,不想還是缺了一門。”說著說著他便笑了,道:“正巧,我這裏還有人元丹法,等大春真人醒了,我便還給他。”


    這倒換浮水驚訝了,道:“你從何得來我觀中道術?”


    槐序便將二春和三春的事情告訴浮水,浮水不由得苦笑連連,道:“養不教父之過,我師祖長春真人沒有教好學生,致使我觀中蒙羞,實在是羞煞人。”


    浮水道:“你既然是來送還人元丹法的,這丹法還是要經由你手給他。”


    槐序知道這是浮水並不想讓大春懷疑自己的身份,便笑著應了。


    大春真人的手指頭忽然動了動,槐序看了過去,浮水便驚喜的叫了起來:“師父,師父你醒啦?”


    大春真人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一臉劫後餘生表情的浮水和從未見過的槐序。


    大春真人伸手按在浮水的頭上,輕輕揉了揉,道:“讓你擔心啦。”


    浮水一癟嘴,千種擔憂,萬種委屈一下子爆發,眼淚再也止不住,金豆子掛了一臉。


    大春真人伸手把浮水摟到懷裏,輕輕拍著他的背,又把目光投到槐序身上,道:“這位道友是?”


    槐序道:“黑山槐序,大春真人雖然不認識我,但是我對真人可是神交已久。”


    大春真人麵露疑惑,槐序便將二春和三春之事告訴了他。大春真人歎了口氣,道:“他們正是我的師弟,生性頑劣,我這當師兄的沒有管教好,卻叫道友受累了。”


    二春道人和三春道人作惡多端,實不值得痛惜,更沒有理由去責怪槐序下手太重。大春真人性格溫和,對生命極為熱愛,槐序收留了三春,甚至沒有害二春性命,他已經很感激,又聽槐序是來送還丹法的,便感到十分歉疚了。


    槐序將人元丹法還給大春真人,原本要將地元丹法一齊歸還,但大春真人已經將這丹法補齊,便不需槐序再想說辭。畢竟這地元丹法乃是從二春道人的夢裏學來的。


    槐序又將羽仙丹給大春真人,將三春道人的歉意、悔過與思念一起傳達給大春真人。大春真人聽了,也不禁有些熱淚盈眶,道:“我生平最對不起的,便是我兩個師弟。師父屍解成仙得早,我沒有好生教導他們,叫他們逐漸走了彎路,與我離心離德,我十分對不起他們。二春性子偏激執拗,但是三春卻是單純良善的……”


    說到這,大春真人想起他們滿手的血腥,又不由得住聲了。


    槐序知道他的心結,寬慰道:“大春真人不必多想,三春道友就在我蘭若寺,日後真人去看他便明白,他如今歲成鬼仙,卻過得十分坦蕩。”


    “坦蕩就好。”大春真人勉強笑了笑,“三春既然煉成羽仙丹,還勞煩道友送來,大春無以為報,隻有一篇羽仙訣可以與君共享。”


    大春真人不避諱浮水在當麵,將羽仙訣告訴了槐序。槐序聽了,仔細揣摩,就明白憑借肉身遨遊虛空,煉就羽仙之體,羽仙訣才是根基,羽仙丹雖不可缺,但沒有羽仙丹,羽仙訣也能起到六成以上的作用了。


    槐序雖然受得坦然,但一轉眼便湊齊了長春觀的真傳,心裏也不免有些感慨。


    槐序道:“大春真人可還記得是誰出手傷了你?”


    大春真人神情恍惚,又迴想起那個似神似魔的身影,道:“他戴了麵具,我沒有看見他的樣子,可我記得他的氣息,十分深不可測。”


    槐序點了點頭,道:“那人與我乃是對頭,我知其神通廣大,心中一直沒底。大春真人與他交手過,不知大春真人能否告訴我詳情。”


    大春真人迴憶道:“他是來釋放長安君的,無聲無息摸到祖師堂,將封印打出一個缺口,被我察覺,及時趕到。但若是說交手,恐怕並不適合。我是被他完全壓製,他出手時隻有一片烈火金光,恢宏浩大,我抵擋不住,盞茶時間就要敗亡。我怕他將長安君當初,隻好溝通祖師堂中的重重禁法,試圖將他驅走。即便如此,仍舊不敵,被他以業火燒到身上。我本來想著,便直接血祭了陣法將他擊退,他卻不知為何心有估計,被什麽震懾似的,反倒離開了。”


    “業火入體,後來的事情我便記不清了。那人神通廣大,我不是對手,我甚至懷疑他是否已經突破了那個門檻。”


    大春真人若說的門檻乃是此方世界數千年不出神仙,神仙境界,便是修行中人常說的門檻,數千年來,這方世界地仙真人隨時數百年難得一見,卻也不是沒有驚才豔豔之輩,但是能成就神仙的,一個都沒有。


    大春真人身為地仙,並且戰鬥力十分不俗,占據著地利也不是那人對手,自然會懷疑他已經跨過神仙門檻。


    槐序詳細問了當時的情況,心卻漸漸沉下去。盡管不知道那人是否已經修成神仙,但顯然現在的槐序還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留著大春真人好好休息,槐序和浮水退了出來,山風涼爽,讓人思緒為之一清。


    浮水看著槐序沉思的樣子,道:“你和他有深仇大恨?”


    槐序想起覆滅的伽藍寺,想起化為廢墟的蘭若寺,不由得神色沉凝,道:“就我個人而言,應當與他沒有深仇大恨,但是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對上。”


    浮水看著鄭重的樣子,忽然道:“他還不是神仙,充其量隻能算是摸到神仙門檻。”說完這一句,他轉頭便走,不肯再多說一句。


    槐序知道他必然有難言之隱,甚至,他已經大概能猜測浮水到底是誰,若他猜的不錯,那麽浮水能告訴他這個,便已經很難得。再說下去,便會暴露他呢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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