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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艘畫舫沿著婺江順流而下,八婺水國,都是水君的天地。此刻並非水君巡遊的日子,自然見不到婺江上無形的船舫。


    畫舫劃破水麵,一塊水晶掛在桅杆上,閃爍著朦朧的清光,照亮了周遭殘存的夜色,水晶上符文轉動,仿佛一個“婺”字聚散。正是八婺水府傳出的水符,有禦水和驅使水族的異力。


    畫舫即使在江心飛速南下,動靜不小,卻也不會有水族過來盤問。但這艘船下,卻有巨大的黑影拉著畫舫前行,並不受水符的影響。


    畫舫上生長著藤蘿和花草,從木頭裏延伸出來的藤蔓和畫舫融為一體,有序的排列著。這艘畫舫以前在槐序和燕赤霞爭鬥時不慎被打破,後來槐序索性用藤蘿修補,這艘畫舫便修煉變成一艘藤船,盛開著花朵,閃爍著靈光。


    舵手盤坐在甲板上,不發一言,亦沒有什麽動作,倒顯得有幾分孤寂。


    “燕赤霞,不進來坐坐?”小蝶撩開簾幕問道。


    燕赤霞並不想和妖孽為伍,甲板上風大露重,雖然不好受,卻比在船艙裏看到槐序心裏舒坦。


    燕赤霞本不想理會,然而知秋清霜隨後就在小蝶身後耳語幾句,便走開規勸他,道:“燕兄何必心中鬱鬱寡歡,便是易地而處,燕兄可能容忍被人三番四次挑釁?”


    燕赤霞雖然是個英俊的書生形象,脾氣卻並不好,許是山中養出來的孤傲,若是喚作他自己被一個小輩或是弱者三番四次的挑釁,必然是容不下的。


    “如此說來,我倒要感謝他寬宏大量了?”


    知秋清霜如何不知道他的憤憤,不過是前前後後丟麵子又被長輩訓斥,找不到台階罷了,當下便笑道:“燕兄怎麽這麽迂腐?燕兄在正陽宮時可有時時侍奉地仙尊者的機會?可能時時得到地仙尊者的指點?”


    說到這,知秋清霜歎了一口氣,道:“正陽宮、昆侖山、乃至巴蜀,竟沒有一個能破了蘭若王佛法的人,正陽宮的老祖宗沒能功成,我昆侖也沒轍。我師傅甚至帶我去了嶗山請大宗師相助,大宗師也說解不得,可見蘭若王不在大宗師之下。且燕兄沒有聽山中妖鬼說過嗎,不久前黑山君入法宴遍請神鬼,一山二地仙,燕兄便一點想法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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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頓時沉默不語,他並不願意和山中妖鬼混跡在一起,所以也不知道黑山君修成地仙的消息。此刻聽來,心中的震撼難以言喻。


    知秋清霜笑道:“我和你說過,之前拜訪嶗山大宗師之前,大宗師給我下過批語,說我運在東南。燕兄,你瞧瞧我們現在在何處?”


    “燕兄,十年驅使聽起來像是責罰,但若真是責罰,什麽手段不行,卻偏偏是受他驅使?地仙想要做什麽事,隻要放出話去,願意效勞的能從黑山排到婺水。不過是蘭若王與黑山君遺然世外,沒有門徒,缺少可用之人,才會有這十年之約罷了。他們看中也不是我們,而是我們身後的人脈。”


    天將破曉,東方漸漸發亮。燕赤霞頓時反應過來,眼中也不禁露出幾分精光。


    知秋清霜見他明白過來了,笑了一聲,道:“燕兄,進船吧?”


    燕赤霞別不過臉,隻好心中默念著大丈夫能屈能伸,隨著知秋清霜進了船艙。


    小蝶看了知秋清霜一眼,倒有些訝異。知秋清霜看著她笑了笑,倒好似單純一般。


    小蝶嗤笑一聲,化作一縷煙氣,飛入船中。


    槐序此次南下輕裝簡行,雖然乘著畫舫樓船,卻在身邊隻帶著黃家大郎二郎管家,小蝶晏兒照顧起居,剩下的便是受“徒刑”的三位了。


    燕赤霞進來時,正聽見槐序和白獻之說話,道:“此次南下深入毒龍國,卻沒什麽可用的人手了。”


    白獻之道:“師兄怎麽忽然來了興致要去毒龍國看看?”


    槐序正在看地圖,靈光浮空而起,在空中勾勒成一幅地形圖,這是他從大城隍那裏求來的毒龍國地圖,陰司和人間來往比天上還頻繁些,天神難見,地神亦尋,能求來地形圖全然不稀奇。


    槐序在毒龍國的地形圖上不斷標記,一點點綠芒在山水之中亮起,白獻之看了一眼,就道:“師兄這是標記神靈?”


    槐序道:“毒龍國水澤之地,北上即是虞國,近來毒龍國動亂,神靈都死了不少,不少妖魔和毒蟲趁機混入虞國,我怕會出問題。”


    槐序揮了揮手,毒龍國地圖上有數個綠點變成紅色,“青蛙神不僅東南一帶有人祭拜,毒龍國也有不少信仰,這是青蛙神所知的已經死亡的神靈。”


    白獻之閉關許久,才知道槐序已經選擇和鎮南王聯合,故而問道:“師兄是怕威脅到鎮南王?”


    槐序無奈的歎了口氣,道:“我是想少死些人,毒龍國的曆史比虞朝還要悠久,中土王朝生滅,但毒龍國的統治卻一直未變。這次動亂,我並不覺得這是意外。若是毒龍國忽然揮師北上,不僅虞國要遭殃,毒龍國自己也消耗不起。”


    槐序一直不曾告訴白獻之自己欠了千萬善功,白獻之便隻當他是想積累外功。槐序想做的,白獻之就會支持,也就不多問。


    白獻之道:“毒龍國曆來封閉,自給自足,除了通商,鮮少與外界交流,突然動亂,並且十多位神靈,確實有些詭異了。”


    “毒龍國有一位毒龍神,國號亦因此而來。除卻毒龍神,一些部落各自供奉神靈,但神靈之間縱有紛爭交替,卻很少傷及性命。師兄是想查一查這些神靈的死因?”


    槐序道:“不錯,而且我記得似乎之前說過要和你看看這大好河山,毒龍國風土人情和虞國十分不同,就當玩樂吧。”


    輕裝簡行,槐序對這一趟算不上重視。但燕赤霞三人卻全然不覺得輕鬆,凡是神靈,不管真偽,都是極難對付的。哪怕是相對封閉的水澤,神靈眾多,力量不強,殺起來也不會比殺死一個燕赤霞容易多少。


    也隻有槐序和白獻之這等地仙才能說得這麽輕鬆。


    畫舫駛出虞國之後,便不再適合在水道行駛,水澤之國水路發達不假,卻容不下畫舫這樣的大船。


    槐序就把畫舫停下,對著畫舫施法,把它變成浮空樓船,水中的黑影生出巨大的翅膀飛出水麵,露出真容來,卻是一隻渾身青藤纏繞的大蛇,頭頂上盛開著一朵巨大的花,肋間的翅膀也是兩扇巨大的樹葉。


    藤蛇拉著畫舫在水麵飛行,煙雲在畫舫上纏繞著,往毒龍國深處而去。


    傍晚的時候,畫舫在山間水道停下,槐序摸了摸藤蛇的頭,道:“留青自己去覓食吧,小心一些。”


    藤蛇點了點頭,卸掉無形的韁鎖鑽進水中。畫舫懸浮在空中,漸漸消失在肉眼中。


    “我們去瞧瞧這死去的神靈。”槐序說著,在畫舫上消失,畫舫上布滿青藤,盛開著花朵,槐序已經借著草木遁形消失在畫舫。


    白獻之沒有這樣本領,但槐序並不曾隱藏法力的波動,循著波動,一船人都駕著遁光朝山中遁去。


    槐序站在淩亂的山頭,這附近的山石早已破碎,樹木東倒西歪,火焰灼燒的痕跡遍布山野。


    槐序並沒有動手,而是道:“你們去找找痕跡。”


    這個你們不僅是燕赤霞三人,也是包括小蝶他們。


    槐序有意考教,眾人都精神一震,對著周圍殘留的紊亂的法術痕跡進行梳理。


    黃大郎和黃二郎嗅了嗅氣息,和小蝶、晏兒抓住了虛空中雜亂的氣息。


    知秋清霜第一眼就是去看那些燒灼的痕跡,這是法術的殘留。燕赤霞和夏侯儀都不擅長這方便,隻能憑借眼力去推斷。


    槐序在山上走走停停,隻有白獻之知道他在幹什麽。樹木的靈性隻有樹木能懂,但是山和樹本就是一體。山的靈性和樹的靈性有時候並不能分開,白獻之能從山裏獲取消息,槐序自然能從樹裏閱讀歲月。


    知秋清霜、燕赤霞和夏侯儀逐漸還原來爭鬥,而小蝶、晏兒和黃家兄弟則找到了神靈的巢穴。


    “這是個野豬神,已經成為了神靈,但是還保留著一些野豬的習慣。”黃大郎在洞穴裏找到了半顆牙齒。


    “果然是野豬神,神靈的牙齒,已經有了一些神力。”小蝶在野豬神的牙齒上輕輕一拂,牙齒上就泛起了黃色的光芒。


    晏兒道:“和大地有關的神力,大郎,這個已經可以製作一件法器了。”


    這邊知秋清霜已經探查明了,道:“戰鬥結束的很快,山石和樹木是被神力破壞,按大郎來說,就是野豬神了。而對方精通火焰道術,從灼燒的痕跡來看,火行道術極其高深。”


    夏侯儀指了指,道:“從這裏到這裏,一個照麵,就給了野豬神重創,隨後野豬神反擊,但是很快就就被擊潰。”


    槐序從黃大郎手上接過野豬牙,又從地上捧起一捧帶血的土,野豬牙在土中發光。槐序念了一個咒語,從他手上充起一團靈光,化作模糊不清的光影。


    野豬神死前的遭遇如同幻影一般閃過,依稀隻看得到一個赤紅長袍的人,用得一手火行法術,盛開如同紅蓮一般灼目。


    靈光散去,槐序把野豬牙拋到黃大郎手中,道:“打磨打磨,是個不錯的護身符。”


    “弑神,並且取走了神屍。”槐序垂了垂眼皮,道:“獻之,找一找周圍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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