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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采臣在山神廟坐了一夜,閉目凝神,思考著過去一夜發生的一切,他見過神鬼妖魔,見過道士大儒。


    他在錢塘見過雷鋒塔,和種梨的道士有幾分緣分,他並非對另一個世界一無所知,相反,他知之甚詳。這個世界和他在夢中所知相差不大,甚至不如夢中世界玄奇。夢中世界沒有神怪,卻比有神怪更加神奇。


    黑山與他夢中不符,他產生強烈的願望想要見一見蘭若王和黑山君。寧采臣對自己的夢境深信不疑,他在夢裏活過一世,有時候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夢裏的人成了寧采臣還是寧采臣成了夢裏人。


    他很想問一問蘭若王,是不是也做過某種夢,是不是因此而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若非琥珀點醒,寧采臣恐怕自己也看不到自己心裏的破綻。佛家說四大皆空,凡有相,皆是虛妄。所以這個世界對寧采臣來說,是真還是幻,寧采臣自己也沒弄明白。


    倘若寧采臣其實隻是一隻蝴蝶,夢裏的世界,才是莊周,人生的意義在哪裏?


    寧采臣想過這個問題,卻無法求證,也不敢深究,所以他的心靈有破綻。他迫切的想要見一見蘭若王,見一見黑山山神,想要給自己找一個答案。


    人總會思考存在的意義,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是個可以擺在一邊的問題,這個世界和複雜的選擇與關係網,如同洪流一樣推著他們前進。沒有人能夠抽身,所以這個問題有沒有答案,也就無關緊要了。


    而對於少數人來說,他們的智慧,或者他們的情感,已經超越了一般人。他們在世事的洪流中掙紮著跳了起來,俯瞰了一眼洶湧的洪水,又落了迴去。他們被洪流震懾,也對自己的無力感到悲戚。


    生命的渺茫不僅僅是在宇宙乾坤中體現,也在洪流一般的世情中顯露。存在是否有意義,就關係到了,是否能夠活下去。人不可以選擇生,卻能夠選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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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行中人,就是這一小撮人。更往上,就有更少的人,開始抵禦洪流,逆流而上。不管修行什麽,若是對自己存在的意義產生動搖,就真的離死不遠了。


    佛法的根基從來不在神通,而在於智慧。凡有相,皆是虛妄。佛所追求的,是智慧和覺悟。六道輪迴,道法神通,都是表象,表象所代表的意義,才是佛法的真諦。


    儒家和佛法不同,但至誠之道,最後殊途同歸。但儒家在經世之學,若是連虛實和真假都辨不清,浩然之氣,隻是一句空話。至誠之道,心存疑慮,是誠還是不誠?


    枯坐一夜,寧采臣才從動蕩的心境中擺脫出來。他身上有一種使命感,有一種大義在。


    正如琥珀說槐序,身負黑山無數生靈的期盼,承載著大義,而寧采臣,承載著更多。


    從他知行合一,從聖賢書裏悟出道理,體會到了道和誠,養出了浩然正氣,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特殊。


    大義和天命在身,寧采臣自己便不簡單,一個晚上,足夠他想通一些事情。他仍舊想著見槐序一麵,卻不那麽迫切了。


    知行合一,寧采臣不需要窮究虛實真假,莫非這個世界是虛幻的,他便不需要認真?君子慎獨,獨處尚且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何況此時。至誠之道,做好自己才是第一步。


    天亮,紅日東升。冬日的太陽起得很晚,融融暖意的陽光並不刺目,寧采臣背著書箱下山了。


    他到金華來,是為了收帳。寧家本就窮困,他有今日,多是自己拚搏得來的,收帳收得自然不是自家的賬目。


    寧采臣為了生計,受同鄉大戶所托,前來金華收帳。


    本來若非紅鸞星動,姻緣線牽著,寧采臣並不會接受這單生意,但夢中的記憶,卻催促著他要往金華走一趟。


    鬼市要到十五日才開,寧采臣隻好先將賬收了。


    年節將至,又是隆冬,客棧的生意並不好做。


    王大富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笑得露出八顆大牙的書生,臉色就不太好看。


    這間客棧是王員外家的,王大富是他的侄子,為王員外打理產業。然而王大富並不甘心為他人做事,這間客棧生意紅火,若是他自己的,便不需要再勞心勞力,便可生活富足。


    每逢冬日年節將近,王員外都會派人來收帳。這一收帳,就會把客棧的利潤抽走十之七八。能給王大富留下的,少之又少。


    王大富並不滿意。他辛苦一年,到頭來,大頭被家裏抽走,給他留一點殘羹冷炙,這是打發叫花子。


    一開始王大富並沒有這麽大的心思,但是王家不在金華,天高地遠,老頭子身子不好,管不到這裏。於是近來三年,雖然有人來收帳,卻都沒有人迴去過。


    這些人或是半路失蹤,或是死於山匪之手,總之,是沒有錢帶迴王家的。王大富打著熬死王員外的主意,王家的兒女都是廢物點心,王員外年事已高,隻要他死了,這間客棧自然就是王大富的。


    “你是來收帳的?”王大富擠了擠臉上的肥肉,道:“來來來,路途遙遠,先歇一歇,吃口熱乎的。這冬天,冷著呢。不知道家裏怎麽樣了,老爺身子骨是不是還康健?”


    王大富客氣地將寧采臣引到座位上,使個眼色,便有小二瞧瞧溜走,鑽進後店。


    寧采臣笑得純良,順勢坐到座位上,很快就和王大富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到一塊。


    王大富在套寧采臣的話,寧采臣對他卻早知根底。王員外又不是傻子,一次是意外,三次還能是意外不成。這個侄子腦後生有反骨,能做出什麽好事?


    寧采臣曾在山中斬殺虎豹豺狼,雖然是書生,卻比武人還厲害。否則王員外是怎麽也不會讓他來收帳,平白害了他的性命。要寧采臣來收帳是一迴事,王員外雖然打定主意要對付侄子,卻仍舊給他留下一個機會,隻看他會不會悔改。


    寧采臣心安理得的吃了一頓早飯,去客房歇息。王大富的臉色在他上樓之後卻陰晴不定起來。


    王大富眯著眼睛,叫來小二,問他:“東西拿來了嗎?”


    小二點了點頭,王大富道:“好,未免夜長夢多,你現在就把藥下了,省得出現變故。”


    小二陰沉一笑,道:“掌櫃就放心吧,這迷香,就是老虎大象也放倒了,何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書生。”


    青天白日,店小二端著熱水進了寧采臣的門,敲開門,小二道:“寧公子,來泡泡腳去去寒氣,我給您換一壺熱水喝。”


    小二拎著茶壺出門,寧采臣看著被帶上的房門,嗤笑一聲。


    小二再進來的時候,已經換了熱茶。寧采臣坐著泡腳,小二倒了一杯熱茶,道:“爺,您請用。”


    寧采臣結果茶杯,歎了一聲,道:“你們這麽幹,不怕官府追究嗎?”


    小二臉色一變,道:“爺,您說什麽。”


    寧采臣冷笑一聲,伸手揪住小二的衣服,輕輕一拽,就把他拽倒在地。寧采臣順勢扣住小二的下巴,捏開他的嘴就把熱茶灌了下去。


    滾燙的茶水混著迷藥,寧采臣一鬆手,小二就趴在地上幹嘔起來。


    “你……你早就知道!”


    寧采臣身子未動,連洗腳水都沒撒出一滴,道:“我自然知道,本來還想給你們留個麵子,你們不要臉麵,我也隻好來強硬的了。”


    小二站起來,想往外走,搖搖晃晃走了兩步,便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寧采臣泡好了腳,穿上鞋,洗了臉,便陰沉著麵孔下樓。


    王大富見到下樓的是寧采臣而不是店小二,臉色有一瞬間的變化,強撐著道:“賢侄怎麽下來了?”


    寧采臣上前一步,揪住王大富的衣服,把他這一身二百斤的肥肉拎了起來,道:“我來收帳的時候,老員外告訴我,若是你老老實實把帳交了,就繼續留你在這幹,若是你起了歹意,便直接將你扭送官府,讓我代你暫時掌店。”


    寧采臣道:“你是心大了,連人名都不放在眼裏,我和你說過,我有功名在身,你也不當迴事。王大富,隨我上府衙走一趟吧。”


    王大富掙紮著要去抓寧采臣的手,寧采臣如何會叫他掙脫,輕輕一動手就卸了他的骨頭,把他反鎖在點裏,告上了府衙。


    官差來時,王大富就知道大勢已去,再沒商量。


    寧采臣奔波一天,最後迴到客棧時,已經是晚上了。王大富、店小二和賬房先生都被下了大獄,客棧裏隻剩下幾個打雜的小廝。


    寧采臣安撫了小廝,把老員外的書信拿給他們看看,讓他們各自去做事,自己做了掌櫃。


    寧采臣要送信迴鄉,等鄉裏來人,這一來一迴,也要十多天。等王員外派人來接管客棧,諸事順利,他也要在金華待上月餘。


    寧采臣歎了一口氣,把書卷一扔,叫來一個還算機靈的小廝,道:“我出去走走,有客人來了你就先招唿著。”


    小廝有些驚喜,努力做出沉穩的樣子,道:“掌櫃的放心就好了!”


    寧采臣看著他那樣子,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頭。


    金華的夜市也很繁華,華燈初上,流水潺潺。


    寧采臣走在夜市,看見許多人攜著女眷。白日沒有功夫,到了晚上,男人便溫柔起來。


    寧采臣跟著人走,漫無目的,偶爾問一問物價,聽著行人說著些沒頭沒腦的話。


    “蘭若香行上了新貨,你們去瞧過沒有?”


    幾個年輕的姑娘聊著天,吹噓著蘭若香行的好處。


    寧采臣心中一動,“蘭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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