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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獻之迴到香行時已經是後半夜,槐序的房裏還亮著燈。豆大的燈火,光影微微搖動,偶爾會有燈爆起。白獻之站在門口,見槐序身子傾斜,絞了燈芯,又斜靠著床鋪讀經。


    白獻之站了一會兒,就聽裏麵一聲歎息。


    “進來吧,站在門口做什麽。”


    白獻之推門進去,正對上槐序的目光。槐序的眼睛仿佛兩顆寶石,溫潤通透,一片碧色,瞧起來,像是□□浸染,溢滿了雙瞳。


    這是槐序度過雷劫後留下的唯一的妖的特征,就仿佛春雷喚醒一些生機,最後沉澱到他的雙眼裏。


    也正是這一雙眼睛,將槐序的臉龐提亮,整個人都通透得仿佛時刻在發光。有時候白獻之都懷疑這是槐序修行金仙法留下的毛病,金仙都如此,一身紫金銅臭。


    但槐序的光,是無形無色的,若真有顏色,也必定是和他眼睛一樣的碧色。


    這雙眼睛正看著白獻之,倒映著他有些不安和躁動的靈神——槐序看人總是從外表到靈神一起看個通透。


    “你心亂了。”


    白獻之有些煩躁起來,他高大的身形走到槐序身前,遮住桌子上的燈火,把陰影投向槐序。他就這麽看著槐序。


    槐序微微蹙起眉頭,道:“怎麽了?”


    白獻之看了他半晌,在他的溫和的氣息裏逐漸軟化,苦笑一聲,道:“遁地老祖找我尋求庇護,我答應了。”


    槐序微微挑了挑眉頭,白獻之能看到他眼裏的了然,以他的聰明,又怎麽可能看不透。


    白獻之的唿吸粗重了一些,道:“師兄當真不在意我以前做過什麽嗎?”


    槐序看出他的心亂,拍了拍床沿,讓他坐下,說:“你知道我以前做過什麽嗎?”


    白獻之想起黑山上的枯骨和人皮,以及被槐序焚毀的那輛車輦。


    “做過就是做過,做錯了事情就去彌補,犯下罪業就用善功懺悔,你已經受過罰,也答應我不會再誤入歧途。”槐序一笑,道:“大可不必因噎廢食,倘若一把刀,既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握在屠夫手裏殺人無算,握在俠士手中保家衛國。你知道該怎麽用,便想做就做吧,不必顧慮。”


    白獻之轉眼把遁地老祖賣了,也並不曾想過對槐序隱瞞什麽。


    槐序道:“其實你大可不必什麽都告訴我,你也長大了。”


    白獻之道:“我想要告訴師兄,我心裏想的,我想做的,我做過的,我都想告訴師兄。”


    他目光有些熱切,他被動聽過莫桑芷的牆角,又隨著莫桑芷連夜趕迴來。心裏有一股熱切蠢動,這無法言說的心思在他心裏醞釀,最終到了口邊,便是含蓄又隱晦。


    槐序道:“你想說,我就聽著。”


    白獻之有些失望,也說不出為什麽失望,便強自笑笑,自行迴房了。


    槐序瞧著他的背影,總覺得說不出的古怪,搖了搖頭,把手中的經書合上,吹熄燈火,合目存神。


    白獻之和槐序說過話,便不再顧忌,前生是前生,今世是今世,若是今生還怕受到前世的影響,他也就不會是白獻之了。


    白獻之垂目凝神,不再壓製過去,迴憶就如同江河滔滔湧來。一瞬間洶湧澎湃的迴憶讓白獻之房裏的氣息凝固起來,幽暗深邃的氣息在白獻之身上轉動。


    黑山老妖的那一部分以迴憶的方式在白獻之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白獻之的靈神也在迴憶中不斷完善,最後沉澱到一起,深藏在白獻之的識海。


    白獻之未曾修行時,他的靈台識海中有一口井,有一丸明珠鎮壓著這口井,鎮壓著井中的魔氣。等到他開始修行之時,他的識海化作廣寒闕,這口井就被封鎖在寒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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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這口井裏的魔氣沸騰,漫過井中明珠,從井口流淌出來。


    當年黑山老妖要重新蘇醒,斬卻一生而生白獻之,自然準備了複生之後的手段。白獻之跟著槐序之後,這些手段就被他放棄了。


    但這一刻,他接受過去的自己的時候,他埋下的後手也終於發作。魔井裏鎮壓著他修行的精純魔氣,繞過了奢摩大師的法印,蔓延在廣寒闕中,化作一條陰河,在廣寒闕中流淌,四處浸染著白獻之的靈台。


    廣寒闕是白獻之此世立道之基,若是損毀,便前功盡棄。但此時,廣寒闕的鎮魔之力卻毫無反應,白獻之恍若不覺,任憑井中黑水在廣寒闕中腐蝕出一條河道,浸染著整座宮闕。


    等到黑水流淌得差不多,井中明月都浮出來。白獻之忽然一笑,廣寒闕的鎮魔之力如同冰雪將整條黑河如同冰封在琥珀中,凝成廣寒闕的一部分。


    白獻之主動開辟,陰河在廣寒闕中環繞一圈,又迴到井中,周而複始,不斷反過來被玄陰氣浸染,井中明月洗煉魔性,留下精粹的陰性法力,這一口魔井,就成了白獻之法力的源泉。


    冰霜化開,白獻之房裏的氣息又開始流動。這時候,隔壁假寐的槐序才翻了個身,安心入定。


    槐序和白獻之的聯係到底有多密切,白獻之不清楚,槐序卻明白。從他給白獻之取名,把這個邪魔引入正途,他就和白獻之因緣相係。他一手把白獻之教養大,感情上的維係並不比因緣上的連結差。等他修成摩耶三相妙法,遁入白獻之的過去世,和黑山老妖共處一世,他在冥冥之中,就能隱隱約約感應到白獻之的想法。


    接受並反饋,很多時候,兩個人的想法其實是相通的。若是用他前世那個孤魂的記憶來描述,便是腦迴路相似。


    你說的我都懂,我說了你就明白。這種共通的感受,白獻之並不能察覺,但槐序修成地仙之後,就已經能略微的感知到一些。


    佛法用十二因緣來闡釋人生的輪迴,因緣糾葛,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槐序以此入道,對它更加敏銳。


    天明之時,羅刹神帶著玉夫人的迴信到了慶元府。槐序看過之後,才知道莫家是怎麽迴事。莫家三朝舊臣,西北望族,傳承千年。莫家的女兒,曾許給皇室為妻,身份高貴。隻是十多年前,莫家牽扯到平西王謀反之事,這一個千年世家,才毀於一旦。


    槐序的眼神晦澀莫明,道:“千年世家,百鳥朝莫,這才能對得上。莫家出過鳳命,如今再出鳳命,也說得過去。隻是莫家和皇室恩怨……這一棋,可不對盤呐。”


    白獻之已經從房內出來,整個人氣息沉穩了許多,從槐序肩上湊過頭來看信箋,道:“莫桑芷昨夜和項寧城一起……”他說著,又曖昧地低笑了一聲,道:“隻是趁著半夜又迴去了,想來是不想金玉閣看出破綻。隻是可憐鎮南王世子,恐怕是不記得昨夜發生了什麽。”


    白獻之聲音低沉,在槐序耳旁響起,槐序聽得耳朵有些癢癢。看了他一眼,道:“金玉閣倒是有些本事,早些年是一對合籍的道修所創,後來也不知怎麽,女修漸漸多了,而且變得越來越古怪。”


    白獻之道:“世上負心人多矣,也不奇怪。”


    槐序道:“你可有什麽法子討來白狐氅?”


    白獻之想了想,道:“最簡單莫過從莫桑芷入手,其次就隻能裝神弄鬼騙一騙,不過鎮南王世子,可不好騙。”


    槐序若有所思,道:“若是直接去換呢?”


    白獻之咦了一聲,半趴在槐序背上,道:“也未嚐不可,隻是師兄要破壞金玉閣的計劃?”


    槐序也沒趕他,這種親昵的動作,他早已習以為常,隻是如今人大了,身高上有些差異。


    “破壞倒不必,隻是讓這灘水更渾一點。等莫桑芷離了慶元府再說吧。”


    兩人安心等待,每日除了玩樂,就是修行。白獻之每一日都有變化,最大的變化莫過於沒臉沒皮。


    若是以前,必然是還有些自矜,雖然粘著,但有許多動作都不會做。


    如今隻要槐序在,他恨不得把整個人都拱到槐序懷裏。


    這點小動作,對白獻之來說實在不算什麽。


    智慧是曆練得來,白獻之消化了前世的記憶,不僅僅是心態和性格有變化,也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論是明麵上的依戀還是更隱秘無法說出口的心思。


    莫桑芷在綺雲閣安心修行,她無意中觸動了金風玉露訣最本質的修行之法——唯情而已,和項寧城情到濃時,自然金風逢玉露,功力大漲,項寧城也因此得益甚大。


    莫桑芷把項寧城的記憶封鎖,項寧城隻記得邀請她去過鎮南王府,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卻不記得到底發生過什麽,依稀記得兩人爭執不休。


    項寧城以為自己做錯了不該做的事,一時半會是不可能再找到綺雲閣。


    倒是晚晴,看莫桑芷法力大漲,心裏既是驚訝又是妒忌。隱秘,無法宣之於口的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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