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都城邯鄲,寒風唿嘯,王宮內,落光了葉子的柞樹和蒼翠的古柏,在淒風冷雪中搖曳、發出悲泣的聲響,壓抑得令人窒息。


    趙王遷的登基儀式,已經簡樸到極致,除了必須要有的宗廟祭祀、拜祭天地,沒有喜慶的歌舞鼓樂、沒有豪華盛宴、也沒有國都民眾巡遊,就連國王的冠禮儀式,也沒有通知所有的臣子們到場祝賀。


    趙國經曆的這個冬天,十分難捱。


    趙王遷在即位之前,雖然並不被群臣看好,也沒有展現出足夠的人格魅力和聰慧才能,但他也絕對不是紈絝子弟。少年的輕狂、縱酒行令、鬥雞走馬、說唱吟詩等等,這些都是貴族子女的通病,趙王遷也不例外,但也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除了軍事才能不如趙王嘉,起初也並不是昏庸的君王。趙遷自己也知道:在當前戰爭隨時可能降臨的局勢下,群臣雖然迫於先王詔命,擁立了自己,恐怕心裏很不甘心。先前,趙遷也曾和母親和幕僚商議,準備放棄王位。但弟弟趙嘉在關鍵的時候,支持了自己一把,趙遷很是感激。


    現在,郭開擔任了相國,春平侯擔任禦史大夫,平都候任上卿,李牧任大司馬兼右將軍、扈輒為左將軍。君臣一心,共度難關。


    趙國當前麵臨的困難主要有:


    1、當年氣候異常,雨水不足。莊稼長勢和收成都不好,糧食產量隻有正常年景的一半左右。加上戰禍波及,北方的一些糧食產區陷落敵手,民眾紛紛遷往國都附近,糧食供應比較困難。秦軍封鎖切斷了趙國與齊國、魏國、韓國等國的聯係,想從其他諸侯國買糧運輸也不可能了。饑饉難熬,民心、軍心不穩。


    2、失敗的悲觀氣氛籠罩著趙國,一些國民開始搬遷去往他國,扶老攜幼,都是可憐巴巴的婦孺百姓,地方官員也難以阻止或不忍心去阻攔。秦軍趁機開放封鎖線,放任趙國人口前往魏國、燕國、齊國,以削弱趙國民力。


    3、軍隊的武備,尤其是鐵器、銅器、馬匹、鎧甲、棉衣軍服、食鹽供應困難,不敷所需。文武大臣們都清楚,就想上黨之戰後不久,秦軍就開始攻擊邯鄲。這次,秦軍試探過以後,來年春暖時節,必然發起新一輪攻擊,留給趙國的時間,大概隻剩這個冬天了。


    趙國相府,郭開憂心如焚,召集諸大臣議事。


    郭開:諸位,寒冬已至,春天也不會遠了,一場大戰迫在眉睫。現在,無論如何,必須首先確保大軍的糧草供應,這是當下壓倒一切的事情。饑腸轆轆,士兵們還怎麽去打仗?


    百官的祿米,已經削減了大半。朝官小吏,家中也是減量,旦夕敷衍兩食。


    老百姓就更不容易!昨日我同春平侯大人去城外鄉村裏探視,許多百姓也快無米下鍋了,民生不靖啊!再要強征軍糧,恐不可為之。民心既亂,則國將不存!


    秦軍封鎖我國邊境,異國買糧也受阻礙。諸位對此有何良策?且講來商議。


    春平侯:大敵當前,僅依靠我們自己的力量,不去爭取各國的同情和支持,趙國是撐不下去的。我們要派遣使臣,去遊說諸國,以獲取必要的援助。


    平都候:必須阻止百姓的逃亡,安定人心,對於組織百姓叛逃的主使,應明正典刑!對於秦國敵特的偵查破壞活動,內務府也必須嚴加查緝。


    李牧:軍隊現在就要行動起來,努力配合民眾,打破秦軍的封鎖線,從國外搶運糧食。


    司馬尚:在民間也要組織好民團,日夜操練,準備配合軍隊打仗!


    群臣紛紛獻計獻策、同仇敵愾、義憤填膺。


    鏡頭1:無月的暗夜,清涼江(海河水係河流,流經河北平原東部。發源於河北省邯鄲市館陶縣境內,上源稱老沙河,以下稱清涼江,泊頭附近匯入老鹽河後稱黑龍港,經子牙河入海河)江岸,秦軍在營帳中酣睡。放哨的三兩個士兵,看四下沒有什麽動靜,就圍攏在篝火旁取暖,咒罵著寒冷的天氣,掏出酒壺飲酒。河岸幹草叢中,幾名匍匐前進的趙國壯士,猛然躍起,寒光閃過,那幾名秦軍士兵瞬間死於非命。趙國士卒穿上秦軍的鎧甲,將死屍推下河去,喬裝改扮後,繼續在火堆旁飲酒。


    大營裏一名將官遠遠喊道:汝等要小心提防!


    河岸上的士兵迴應:大人放心吧!野狗也不見一條。


    對麵河岸上,一隊來自齊國方向的民夫,推動滿載糧食的獨輪小車,迅速通過冰封的河麵,潛伏在河堤之下。


    又有幾名秦軍士卒,罵罵咧咧前來換崗,剛走過篝火邊,全部被一箭封喉!


    一名身穿秦軍軍服的趙國士卒,迅速潛入秦軍軍營,摸上木製望樓,將負責瞭望的秦軍士兵悄無聲息地放倒,然後揮手示意。(..tw好看的小說)


    一隊民夫,推起糧車,咯吱吱碾著冰雪,消逝在夜幕中。


    鏡頭2:太行山蜿蜒曲折的穀地,在當地樵夫的指引下,從韓國運來大批糧食的隊伍,趁著山間的濃霧,迂迴繞過秦軍的封鎖,與趙國前來接應的部隊匯合。


    鏡頭3:收受趙國重金賄賂的燕國將領,打開關口,運輸大量軍用物資的商隊,被放行進入趙國。


    鏡頭4:趙軍將領司馬尚,領軍攻擊防禦漳河沿線的秦軍,秦軍敗退。采購自魏國的糧食等物資,得以進入趙國境內。大批秦軍追擊前來,卻為時已晚。


    鏡頭5:化裝成送葬隊伍的齊國百姓,騙過秦軍,用棺木載運食鹽進入趙國。


    趙國軍民想盡一切辦法,從鄰國獲取寶貴的糧食。


    而附近齊國、魏國、楚國的國君,也紛紛指示臣子們,暗地裏要盡量扶持趙國一把,免得趙國輕易被秦國擊潰、唇亡齒寒--趙國,成了這些國家的擋箭牌。


    關東六國,搞了多少年的合縱抗秦,最後到了這樣鼠目寸光、苟且偷生境地,不被秦國逐一消滅,拿還有天理?


    趙國的民心逐漸安定下來,軍事鬥爭準備在緊張的氣氛中日夜進行著。


    秦國鹹陽,軍事統帥部裏。


    來自趙國等國的軍事情報,正源源不斷地匯集而來。


    秦王恨恨地敲擊著桌案:可恨!就連燕國,都給趙國援助物資。真是氣煞我也!


    王翦:封鎖線太長且薄弱,千瘡百孔,易於突破啊!


    李斯:那韓國竟然從秦國買糧食,用來援助趙國!臣已經下令,從現在開始,一粒糧食也不準賣給韓國!


    秦王:加強各地防禦,攔截運往趙國的物資。哪個方向要再出“大簍子”,拿防禦將官人頭試問!


    秦王嬴政訓斥:長史,你們怎麽搞得?怎麽多日不見有邯鄲的情報傳來?


    李斯惋惜地說:唉,樞密府最近也折損了不少弟兄啊,那李牧也不是好惹的。


    秦王猛推開戶牖,望著窗外的漫天大雪,自言自語地說:任務提前!絕對不能給趙國翻身的機會!!!


    李斯:大王不必過於焦慮!等來年天氣轉暖,魏國、楚國一打起來,我們就馬上橫掃趙國!


    秦王氣勢洶洶地說:派出使臣,去往韓國、齊國、燕國和魏國。告訴他們,如果不聽招唿,繼續援趙與秦國為敵,耍兩麵派,秦國將立即興師討伐!


    春天來了!南方飛來的燕子在屋簷下翻飛、銜來春泥修補舊巢。蜂飛蝶舞,傳遞著春的氣息。


    籬笆旁,紫荊花盛開的花枝,在春風中低垂搖動,庭院裏潔白的樹樹玉蘭花靜靜地綻放著---


    璟愛凝視著窗台上快要枯萎的水仙花,憐惜這樣美麗的小花,花期竟如此短暫。


    傍晚後很久,丈夫李牧終於迴來了。


    李牧牽著戰馬走進將軍府的大門,拍了拍馬兒的脖頸,誇獎了幾聲,那戰馬似乎通人性地噴幾個響鼻。幾名親兵接過韁繩,將將軍的坐騎牽去馬廄喂食。


    李牧走進門口,喊一聲:夫人,我迴來啦!


    璟愛急忙迎上去,給李牧掀開門簾,欠身施禮:夫君可迴來了,妾身等了好久。孩子都吃過飯睡著了,菜都要涼了。我就去催促一下,再給夫君燙壺酒去。


    璟愛,可是當年李牧從戰場上撿迴來的媳婦。五、六年時光過去了,璟愛還是那樣子可愛。不施粉黛的圓臉嫻靜怡然,明淨的額頭上,濃黑的頭發,巧妙地盤卷起來,仿佛烏雲繚繞,中間插著一柄紋飾華美的黃玉簪子。淡掃蛾眉、明眸皓齒,儀態萬方。


    璟愛的臉上寫滿了燦爛的光華和如水的柔情,精致嬌美的身軀和柔媚脫俗的眼神,愈加令人愛憐。好象她身邊有一張無形的網,讓李牧迷醉其中,心愛不已。性如烈火的趙國大將軍,在璟愛跟前竟也變得溫柔起來。


    李牧疲憊地倚在榻上,長噓一口氣。


    幾個下人把酒菜端進屋裏,擺好在桌案上。


    艱難時候,李牧的飯菜也比較簡單:摻了野菜的饅頭,兩條小鹹魚,炒蘿卜條,幾塊紅薯,每人一碗碎米湯。璟愛拿著一隻小酒壺,給李牧斟滿一杯自釀的米酒,悉心地撇去那上麵漂著的細小“綠蟻”(新釀的米酒,在未過濾時,酒液麵上浮有一層酒渣,色微綠,細如蟻)。


    李牧湊過來,挨著璟愛坐下,接過酒杯淺飲了一口。“嗯,不錯!--夫人,一起用飯。”


    璟愛看著丈夫狼吞虎咽,風卷殘雲般的吃相,不禁輕輕笑出聲來。


    她低頭捧起陶碗,隻喝了一碗米湯,就推說不餓了。


    李牧憐惜地說:夫人,家裏的糧食不多了?我整日裏忙著練兵,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呀。


    璟愛:妾身知道的,夫君就放心吧。


    李牧:唉,等安定下來了,也要給愛妻添置兩件漂亮衣裳了。


    璟愛:我不要,這粗布的衣裳穿著也舒服嘛。


    李牧:俺是個粗人,就怕總是委屈了夫人呀!明日裏,我騎馬帶上夫人,咱們一起去城外山坡上,看看春色如何?


    璟愛:把明兒(李牧之子)也帶上,一家人一起踏青去。


    李牧:大戰在即,城裏也不安全,你還是跟孩子去鄉下躲避一下吧,我讓部將護送你們母子去齊國,如何?


    璟愛偎依到李牧懷裏,摩挲著李牧粗獷的臉:我們母子哪也不去,就跟夫君你鰾在一起。吃不好,喝不好也無所謂。隻要一家人,能在這亂世中廝守在一起就是福分。


    李牧愛戀地撫弄著璟愛的秀發:愛妻賢德如此,李牧心足慰矣!


    李牧牽著戰馬,馬背上坐著的是璟愛母子,溫馨和睦的一家人。


    他(她)們上到一處緩坡上。舉目四望,嫩草蔥鬱,春花燦爛,一派油油的綠色蔓延開去,大地就像一幅絲絨織就的巨毯。亮晶晶的小河蜿蜒流過原野,滋潤著沿岸的沃土。遠處桃林和杏樹、梨樹林已經漸次披上了彩妝。耕牛和農夫正在田間勞作,村舍裏的狗兒歡快地追逐嬉鬧,恬靜怡然的春日盛景!


    “爸爸,我要蝴蝶”,一個稚嫩的的聲音,這是李牧的幼子在媽媽懷裏唿喚著。


    “好勒!”,李牧撲捉到了一隻美麗的鳳蝶。


    璟愛:明明,你看它多美啊!捏住它,它會痛的,咱們放了它好不好?讓蝴蝶自由地飛,跳個舞給明明看。


    “爸爸,放了它吧。”脆嫩的童聲。


    李牧攤開手掌,蝴蝶從他的手心飛舞起來,幾隻蝴蝶一齊在草坡上盤旋起舞,美不勝收。


    和平是短暫的,一場殘酷的戰爭迅速降臨了!


    秦王和李斯的計謀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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