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萬壑,奇峰兀立,晉地上黨一帶的山川籠罩在一片濃重的陰雲裏。[..tw超多好看小說]


    魏軍退卻後,秦國新設了上黨郡,新郡首府是長治。秦上黨郡史載當時可能共下轄14縣:長子、屯留、餘吾、銅?、沾、襄垣、壺關、長平(今日山西高平)、泫氏(今日河北元氏)、穀遠、潞城、涉縣等,其範圍應是東起太行山,西至太嶽山,南起丹朱嶺,北至八縛嶺的廣袤區域。古代地域區劃變動頻繁,到唐代時候,昔日的秦上黨郡就成了澤、潞、儀、沁等四州之地。


    晉中南長治城初秋的天氣依然燥熱難捱,人們急盼著能有一場急雨帶來清涼。此時此刻,眼望空中已是陰雲密布、悶雷滾滾,長安君成矯的心情稍稍好轉了一些,剛剛在府衙裏結束了一場沒有任何結果的爭吵,惹得年輕氣盛的長安君成矯不顧自己的老師、秦將樊於期的阻止,負氣拂袖而去。


    迴到下榻的府邸,這位大秦王國當朝秦王的異母兄弟、十八歲的年輕人,胸中的不快才漸漸平複了下來。成矯如今的身份是晉地秦軍的監軍,他其實並不大懂得軍事,所以,戰功卓著的秦軍老帥蒙驁、大將張唐、辛勝等人並不買他的帳,隻是出於對王室的尊崇,這些人才勉強忍耐住更加尖刻的言辭。


    “哼!張唐竟敢當眾拍案說俺少年輕狂,亂彈琵琶,一點也不把我這個監軍放在眼中。蒙驁這老東西看似勸解,可他一味責備樊於期,言外之意不就是說--樊於期,你教出的弟子可不怎麽樣。這個吾還看不出來!若是哥哥秦王在這裏,他們還敢如此張狂嗎?”


    長安君成矯與秦王嬴政在生活中雖然交際不多,但他對嬴政這個異母兄長還是欽佩、尊崇的,兄弟二人的關係也算是融恰。成矯作為王弟,他也沒有什麽大的誌向,隻想著能在王兄主政之後獲得一塊外郡封地、安然舒服地度日,當然這個地方最好離鹹陽越遠越好。


    成矯不會武藝,對比王兄的武威,他就隻能算是一個儒生墨客了,他也是樂此不疲。唯一讓他難以釋懷的是:當初,成矯率領秦國使團出使趙國邯鄲和談,竟然寸功未立。他們不幸正趕上趙國爭奪王位的內亂,雖然最終全身而退,可那是讓人家給驅趕出邯鄲城的,這讓他自覺很沒有麵子。在師傅樊於期的開導下,成矯後來謀了個秦軍監軍的差事,也是巴望著能立個功勞啥的,為自己、為圍攏在身邊的人將來謀求個體麵的王侯、爵位,因為按照大秦律法,即使是王室宗族,若是沒有軍功的話,待遇也好不到哪裏去甚至不及軍隊裏的低級將領,連個馬匹也不準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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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矯操起畫筆,在朱砂紅、桔子橙、雄黃、孔雀綠、野茄紫等的各色彩盤上蘸上一蘸,提筆耐心地寫意起來,他畫的是綠葉襯托下鮮豔的牡丹花和荷花,惟妙惟肖、煞是頗見功底。隻不過畫布比較特殊,那是兩具妙齡女子的胴體。


    這成矯敢情是先秦時代的“現代派”人體彩繪開創者?這他倒不是,古人繪畫的起源有兩個:其一,是岩畫。其二,正是在人體上描繪的紋飾。


    渾身上下塗滿豔麗彩繪的女子,更加熱辣與煽情!成矯目不轉睛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讓兩位女子擺弄出各種撩撥誘人的姿態,不禁自鳴得意起來。他也脫下短袖袍服,暴露出一身還算健美的肌肉,“美人,給本王爺我也畫上一幅。”


    兩個美女諂媚地圍攏上來,“小王爺,今日讓奴家給您畫什麽呢?”


    成矯脫口而出:“畫一條雲中之龍!----啊,不不不,畫一隻金色鳳鳥算了。”


    嬉鬧中,幾具男女赤條條、鮮活的肉體滾做一團,活色生香、春情蕩漾。


    入夜,正當長安君成矯與其侍女們聚集在臥榻上尋歡作樂,捉坎填離、恣意享樂的時候,天空終於下起了秋季罕見的大雨,長治城陷入一片泥濘之中。


    按照現代氣象按照降雨量分級的標準,雨勢可分為:小雨、中雨、大雨、暴雨、大暴雨、特大暴雨,小雨的特征是雨點清晰可見,下地不四濺;窪地少積水,屋簷隻有滴水,12小時內降水量小於5mm或24小時內降水量小於10mm的降雨過程。而中雨是指:雨落如線,雨滴不易分辨;落硬地四濺;窪地積水較多;屋簷有水流;12小時內降水量5~15mm或24小時內降水量10~25mm的降雨過程。大雨是指:雨降如傾盆,模糊成片;窪地積水極快;屋簷有很大水流;12小時內降水量15~30mm或24小時內降水量25~50mm的降雨過程,而暴雨就是指降雨量更多的了。


    我們為什麽要來強調這是一場大雨呢?因為先秦時代沒有柏油路,碎石路也很稀少,基本上都是人們時常行走所形成的土路。即使是國家的驛道或馳道,也是用土石隨意鋪墊起來的,隻是平整一些罷了。晉北的群山起伏,出行的道路都是山間穀地,大範圍不期而遇的大雨會造成山洪暴發,衝毀、淹沒道路、橋梁,使路上變得泥濘不堪、四處是水窪,給采取軍事行動帶來意想不到的困難。


    一個外著蓑衣、身披鬥篷的神秘的暗影冒著急雨,悄悄摸到秦將樊於期的府邸,輕輕扣動門環,“樊將軍,快開門!”


    院內的親兵喝問:“來者何人?”


    嘈雜的雨聲中,門外低聲迴答:“我是鹹陽贏倉大人派來的特使,有急事要麵見樊於期將軍。”


    “幾個人?”


    “隻有我一個,本人是贏倉大人府中的執事公孫穆。”


    “那你先等著!”


    親兵一溜小跑奔往燈火依然通明的書房,“樊將軍,鹹陽有密使前來。”


    正在夜讀兵書的秦將樊於期十分驚訝,騰身仗劍而起,“快讓他進來入見。當心一點,不要大聲喧嘩,鬧出大動靜來!--且看外麵有沒有人跟蹤?”


    不多時,密使公孫穆踏步入門,抱拳施禮:“樊於期將軍,別來無恙!”


    樊於期:“竟會是你?你不避風雨,來這危急四伏的上黨郡幹什麽?莫非是---”


    “先給我來點吃的,都快一天不見飲食了。”公孫穆在案前坐下,捧著親兵端上來的一大碗熱骨湯咕咚、咕咚飲用了幾口,又抓起兩塊炊餅狼吞虎咽、塞進肚裏去,方才打著飽嗝,扯開衣襟拿出一封密件,伸手遞給樊於期說道。“密件在此,將軍自己看吧。”


    樊於期神情惶恐地將密件湊到燭火下展讀,那其中的大意是:“樊於期將軍,近來國中大亂。呂不韋和華陽太後等人喪心病狂,迫害、驅逐贏姓宗親,群情激奮,內亂將成。當今秦王不是先君的骨肉,乃是呂不韋與趙國娼妓所生的孩子,欺騙先君、竊奪君位,妄圖鵲巢鳩占,毀我大秦先祖江山。請樊將軍務必要保護好太子成矯的安全,並擇機奪取上黨郡秦軍主力部隊的兵權,然後高舉義旗,麾軍攻打鹹陽,誅殺逆賊,挽救我大秦社稷於萬難之險境,則將軍可成傲世之功也!鹹陽城中的宗親已經做好準備,時刻等待將軍的到來。裏應外合,一舉成功!”


    樊於期大驚失色,“不可呀!大秦國君還未親政,敵軍迫近,上黨局勢危急。怎能冒著族誅的死罪,犯上作亂?”


    公孫穆冷笑兩聲:“樊於期將軍莫非忘本了嗎?你的夫人也是贏姓宗親,先君待你不薄,你怎好看著大秦國被人篡奪江山社稷?”


    樊於期:“你們說秦王是呂不韋的私生子,可有憑據?”


    公孫穆:“當年在邯鄲的時候,趙姬是不是呂不韋的妻妾?在她委身秦王之前,會不會已經懷有身孕?趙政若真是先君異人的親生兒子,那麽先君離開邯鄲的時候,呂不韋為何不將趙姬也一並救出來?趙姬母子在邯鄲困頓九年,為何趙國不以秦國太子之禮待之?”


    樊於期:“這個?吾和長安君在邯鄲期間,也曾查訪過此事。可是,當年的已經改頭換麵,成了趙國的樂府,老鴇子玉翠已死,其他知情的人也找不到了。”


    公孫穆:“不是這樣的!不要低估了大秦贏姓宗親們發誓要將此事弄個水落石出的決心,我們已經找到和掌控了兩個關鍵人物。”“是誰?”


    “當年與趙婉同在紅樓的兩個姐妹!她們都證實,昔日呂不韋曾是紅樓的常客、傾慕趙婉的金主,兩個人行苟且之事不下百次,趙婉是因為意外懷孕才被迫從良,嫁與呂不韋做妾的,當初紅樓連她的贖身錢也沒有收,就是被掃地出門了。”


    “可是趙婉是與先君異人在青樓就一見鍾情,恩愛無間的呀!”


    “你不要聽信那些鬼話連篇的說辭!先王曾經親口對韓太後說過,他在邯鄲沒有娶妻,成矯是君王唯一的孩子。你們想過沒有,為什麽這個來路不明的趙政一到鹹陽,就被華陽太後、呂不韋一夥兒藏在身邊去?華陽太後還一度幽禁了趙姬,他們到底想隱瞞什麽?為何先君意外暴病而亡、連禦醫也不讓察看?一定是先王發現了呂不韋、趙姬等人的陰謀詭計,才悲慘遇害的。我王隻有37歲呀,正值盛年,此前未見有任何疾患,如何能猝死禁宮?”


    樊於期聽了腦門上冷汗直流,“這麽說,那就太可怕了,呂不韋等人豈不是弑君篡位?”


    公孫穆痛心疾首地說,“不是可能,而是他們就要陰謀得逞了!”


    樊於期:“我心境大亂,你讓我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公孫穆:“為了讓將軍確信無疑,我就再告訴你一件極為隱秘的事情。趙國的王後趙香君、相國建信君也都與呂不韋私交過密,他們都是昔日在邯鄲裏的一夥兒。彼此時常信件通達,密謀聯手篡奪大秦江山。當年,將軍和太子成矯去往趙國講和,盟約已經簽訂。趙國軍隊為何還要突襲晉地秦軍,王齕將軍為何還會戰死疆場?還有現在,呂不韋就要下令讓蒙驁老將軍出擊太行、進入趙國腹地作戰,這也是要勾連敵國、欲置這些前朝老帥們於死地,好助其奸謀得手呀!為什麽要這樣?因為這些老將們都是先王的忠臣啊!”


    樊於期有些不明白了:“可是,上黨秦軍還未曾接到如此軍令。”


    公孫穆:“軍令即刻便到,到時候便知我此言不虛。不但如此,太子成矯的監軍之職也被撤銷,換成了呂不韋、華陽太後一夥的親信孟琨。此事,將軍不日便知。何去何從?且容將軍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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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穆絕對是造謠惑眾的超級能手,一頓連珠箭般的發問,不容置疑的煽動,使得秦將樊於期半信半疑,又容不得不信。


    樊於期焦灼不安地走來走去,心中思量,“我應當站到哪一邊?哪一方陣營?且看一看形勢的發展變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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