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與夜郎國在南方戰事的失利,讓秦相呂不韋頗為懊喪,他深感未能約束好李楛、申屠竭等將領,致使其肆意擴大戰事,冒然侵犯夜郎邊境而挑起戰火並招致不應有的損失。


    巴蜀的叛亂雖然平定了,可是殺戮太重,兩郡人口銳減,工商凋敝,再不複昔曰的繁華,賦稅收入巨降,王國隻能對兩地采取更加優惠的政策來安撫民心。呂不韋預想調整巴蜀兩郡郡守,尤其是巴郡鄒翼,以期實行仁善之政。可是,秦相呂不韋競連深陷敵境的那隻秦軍也無暇顧及了!因為,晉北上黨有事了。


    客觀來說呂不韋雖是商人治國但絕不是孬種,當初他走馬上任的時候,接下的也是秦國秦昭王以來連年窮兵黜武留下的爛攤子,軍事上攻城掠地取得的武功也因邯鄲戰敗大打折扣。秦國與三晉諸國在河東地、河水南部大轉彎之地的攻防也隻能算僵持狀態。


    呂不韋輔佐異人削弱商君之法的酷烈,竭力改善民生,發展生產,促進商業流通,倡導尊禮崇文是下了大力氣的。秦王嬴政即位以後,呂不韋與華陽太後監國輔政也搞得有聲有色,鹹陽的城市建設有了曰新月異的發展,諸國商旅雲集,秦商也通於四海,秦國成為了重商主義的大國。門類齊全的冶金,鑄造,車輛,兵器工業等等都有了長足的進步。如果沒有這些國力基礎來作保障,很難想象秦國隻憑借智謀能夠挨過五國伐秦這次驚天劫難?


    呂不韋秉持講信修睦、交好諸國的外交政策,與關東諸國以及西部、北部的羌戎、匈奴等國友好通商,力保邊境穩固、商旅通暢無阻,眼看其“天下和”的策略就要達成,不成想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五國伐秦之戰擊打得粉碎,對此呂不韋備感失落。


    這是因為,呂不韋主導的秦國新一屆文官政府同時也是一個跛腳鴨政府,王國的軍事巨頭們例如蒙驁、鑣公、李信、昌文君、昌平君都是聽命華陽太後的人,呂不韋能夠完全信賴的隻有張唐、章邯兩個,軍政兩架馬車分庭抗禮,呂不韋隻有軍事參議權、沒有貨真價實的兵權,也就是說他指揮不了軍隊。(..tw好看的小說)


    華陽太後勢力集團走的依舊是軍事擴張的路線,不斷打擊、蠶食鄰近韓國、魏國,終於在趙國新君初定、積蓄樹威的時候,三晉(魏國受過裹挾)聯手並聯絡楚國、齊國、衛國組織了五國伐秦(其實是六國),險些滅亡秦國。又是呂不韋殫精竭慮、使出吃奶的力氣才穩定住局麵,挽救了秦國。


    戰後,呂不韋的相權得到加強,其主導下的貨幣戰爭和戰後重建工作都取得了極大的成就,秦國又一次快速複蘇振興了起來。痛定思痛,這一次呂不韋在國家軍備和軍隊建設上下了苦功,秦軍從軍事裝備的標準化、軍服軍銜軍餉製度方麵都進行了改革,尤其是加強了常備軍和地方軍團的建設,秦軍已經基本恢複了戰前的威勢。


    作為輔政大臣,呂不韋的使命即將終結,因為秦王嬴政就要成年、親自理政了。他心知肚明、自己自由出入鹹陽宮發號施令的日子即將結束,呂不韋急切需要一場軍事勝利來為自己的執政生涯打下一個完美的注腳。


    巴蜀平定了叛亂,人口國力卻大損,秦軍還被夜郎國砍殺了近萬人、至今還有一隻兩萬多人的軍馬陷入敵境、生死未卜。


    秦相呂不韋密切地關注著晉北上黨的動態,那裏已經是狼煙四起,一切跡象都表明:趙國很可能對秦軍采取一次大的攻勢,目的還是謀求控製上黨戰略要地。這簡直就是第二次長平之戰啊!


    呂不韋很想打這一仗來揚眉吐氣,但一個政治家的遠見卓識又迫使他費盡思量:趙國此番殺氣騰騰、秦軍避戰是不可能了。(..tw)但是,這一戰要打多久,打多大規模,會不會給國家又一次帶來覆水難收災禍?呂不韋左右權衡、決心難下。


    還有一件事情讓他看的朦朧難解、心中頗為不安,那就是華陽太後對此戰的真實心思。這個婆娘此次處事頗為詭秘、好像在故意隱瞞著什麽--


    夜色闌珊,長樂宮中的燭火影影瞳瞳。剛剛結束了一場無邊的風月之旅,呂不韋悉悉簌簌地穿上袍服,又溫柔地給華陽太後披上錦被,“太後安歇吧!”,華陽太後笑吟吟攬住他的肩膀,“呂公且莫走!”


    呂不韋隻得在榻上坐下來,借著燈火給華陽太後撚下頭上的一縷白發,感慨地說道,“太後的青絲已漸成白發,我們都老了啊!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了。”


    華陽太後也歎息,“是呀,秦王即將臨朝親政了。作為輔政大臣,呂公也該交權卸任了。對了,在夜郎國的那隻秦軍有消息嗎?”


    呂不韋迴到,“罪臣慚愧!損失慘重呀,幸好羌戎國方麵出手相救了。”


    華陽太後:“楚國方麵楚相春申君助力如何?”


    秦昭王生母羋八子號為宣太後,原嫁到秦國的楚國公主。秦武王青年意外舉鼎失手,傷重而死,羋八子在異父兄弟魏冉的支持下立公子稷為王,即秦昭襄王。昭王年十九即位,以魏冉為相邦,封穰侯(穰在今河南省鄧州市),封同父弟羋戎為華陽君;封一子王子悝為高陵君,後又封於鄧(今河南孟縣西);另一個親兒子公子芾,封為涇陽君,封地在今陝西涇陽,後來又換了一塊封地是宛(河南南陽)。合稱“四貴”,富於王室。秦昭王四十一年(前266)用範雎為相,她失勢,次年十月去世,埋葬在芷陽酈山。華陽夫人是秦孝文王的妃子,她也是楚國貴族,同屬羋(mi)姓,與秦國的宣太後、穰侯和華陽君有近親血緣關係,應是宣太後的同宗晚輩,華陽夫人的弟弟陽泉君及姐姐也在秦國愜意地生活,呂不韋就是通過嬴政的生父秦悼襄王異人攀附上了華陽夫人。華陽夫人的夫君秦孝文王嗣立三天就暴病而亡,也因此造就了華陽太後這一悲情王妃。


    她此後將全部的精力用在培育年幼的秦王嬴政身上,牢牢控製住呂不韋為其效命,在戰國時代的驚濤駭浪中艱難地維係住大秦國的江山,成為大秦帝國一代雄主---秦王嬴政最可信賴的導師和靠山。


    呂不韋:“迴太後,楚國方麵倒是派出了使臣出使夜郎,盡管未見功效,但以此足見楚國未曾與夜郎國聯手,否則夜郎國應會釋放秦軍。可是,難道楚國會是借機煽風點火,鼓動秦國與夜郎國激戰巴蜀,再心有陰圖嗎?”


    華陽太後淡淡地說:“豈止是巴蜀?四域都會生出事端來,包括這鹹陽城及國中各地。”


    呂不韋大驚:“太後是說,大秦新王即將臨朝,恐怕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華陽太後憂鬱地說:“曆朝曆代新君即位就少有消停的,內憂外患呀!覬覦王位的人有之,心懷貳意的臣子有之,圖謀大秦的關東諸國也會趁機下手,給秦國年輕的君主一個下馬威。”


    呂不韋:“這我就不明白了!何為太後所指?秦王隻有一個異母弟弟成矯,成矯好文重禮,不是武夫。而秦王為嫡長,也已經嗣位多年了,太後習之以武、教之以文,苦心幫著嬴政打造屬於自己的勢力,為牢牢掌控軍權打下了身後的基礎,那麽太後何以有內患之說?”


    華陽太後不置可否,並不作答,而是問呂不韋,“呂公,上黨之勢如何?”


    呂不韋:“臣精心調動,秦軍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決心在上黨再殲趙軍,揚我國威。----唉,這也是我呂不韋輔佐大秦、建立武功,揚眉吐氣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華陽太後:“民生之計在於勤墾,國家之計在於武備和謀略。大國攻取出現亂象、離心離德的國家,討伐兼並昏庸無道之國,這是在奉行上天的旨意。國家就像大樹,樹冠是君王,枝葉是宗室,樹幹是賢臣和武力,植根為百姓。民生不易也!故君主應仁德愛民,德取天下。您為大秦立下的功勳有目共睹,無可置疑。呂公視民如子,秦人亦視呂公為父母,聽從您的號令而不畏懼犧牲。所以,呂公當退避了,此為不與王者爭權、爭民心也!”


    呂不韋:“不韋明白此意,秦王施成人禮後,不韋當立辭相國之職,迴河南封地養老。---可是,如今上黨怎麽辦?”


    華陽太後:“此戰要打,因為人家逼上了家門口,不得不打!可是,不能打贏,決不能打贏。隻要守住了上黨,犧牲一些軍馬也是值得的。”


    呂不韋麵如土色:“太後!此話怎講?----必敗之戰還怎麽打?又如何能守住上黨?”


    華陽太後:“出門去打,投虎以食!如果秦軍此次打贏了,就暴露了秦國的實力,等待秦王的就是又一次諸國共同伐秦的滅頂之災,我們就再不會有任何機會了。”


    呂不韋捶胸頓足、冷汗直冒:“晉地我軍數十萬眾,蒙驁、張唐、辛勝所部已經備戰多時,長安君成矯也在那裏監軍,太後欲讓哪個成為投虎的羔羊呢?”


    華陽太後慈祥地注視著呂不韋的眼睛,“呂公聰穎異常,本宮不便多說了吧?---好啦,你們相機而動吧,務要保守國之機密。另外,你要給我看好了嫪毐還有那個婊子!”


    秦相呂不韋心情沉重地出了長樂宮,一臉沮喪無助的神情。想那理國之難,莫此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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