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信君不虛此行搞定了李牧,拉攏到了一位極其重要的軍事將領站在自己一邊,自是滿心歡喜。辭行的時候,李牧叫軍兵給建信君的車隊上裝載了千餘張皮子,有豹子皮、鹿皮、狼皮、麂皮、狐狸皮、獺兔皮、沙鼠皮等等。


    李牧:“大人,臣駐守邊關,沒有什麽貴重東西相送,來報答大王和建信君大人您的恩德。這些是軍士們獵獲的一些皮張,請大人帶迴去進獻給大王和王妃們吧。這裏還有三件珍貴的白狐狸皮,是專門留給大人您的,可以用來做一件裘袍、圍巾什麽的。”


    建信君十分高興,從頭上拔下一隻工藝精巧的龍鳳金簪交給李牧,“將軍,這件金簪上刻有我的名姓,是大王賞賜給我的心愛之物,以後你憑這個,可以隨時派人與我聯係,包括直入邯鄲王宮亦可。”


    李牧悉心收好,彼此道別不提。


    建信君楚月又轉悠到井陘關,龐煖、慶舍等將領在晉中南戰敗後,在這裏扼守太行山通道抵抗秦軍。


    建信君登關西望,無限惋惜地說:“大好山川,盡皆陷落啊!此關不能再失守了,否則秦軍將長驅中原、入我腹心。”


    龐煖、慶舍自知有罪,誠惶誠恐。“臣等知罪,請大人訓示、責罰。”


    建信君:“汝等知罪就好。長平、邯鄲戰後,我國受創甚巨,一直在試圖修養生息。沒有20年的功夫,難啊!如此,晉地之失,也是天意,並非人力能為,現在看,秦國恢複的速度要遠遠快於我們。這是為什麽?”


    龐煖:“我們一直國戰不絕,跟燕國打了數次,還參與五國伐秦,勞民傷財、人力、物力消耗損失巨大,戶丁不旺、隴畝棄荒,國勢艱危呀。屬下以為--”


    建信君:“說下去!”


    龐煖:“就拿晉中南之失來說吧,其根源就是上黨的易手。本來,當年我們打長平之戰的目的,也正是為了奪取這一塊戰略要地。趙括將軍等人是為國犧牲的,趙汶將軍也是!廉頗也曾征戰長平,怎能不知其要害之處?可是,邯鄲反擊戰勝利後,竟然讓韓國收迴了上黨。韓國自己守不住,就將上黨托管給魏國,跟魏國的安邑(今山西夏縣,魏國以前的都城)連成一片。安邑失守後,魏軍退至河水以南,上黨輕易就落入了秦軍手中。這是為什麽?因為上黨是趙國的心腹大患,並不是魏國的直接威脅,人家為什麽要替趙國守備那裏?可我們趙國在幹什麽?坐視而已!上黨已失,就是一敗塗地了,--唉!平都侯、春平君、廉頗等人不智啊。(..tw)這些,大人當奏明王上,亡羊補牢呀。”


    慶舍:“大人見諒,龐煖將軍心直口快,他也是鬱結在胸,不吐不快呀。”


    建信君楚月聞言激動地說:“將軍所言極是!一將無能,累死千軍。再不做出改變,我趙國別說複興,繼續存在下去都困難重重。”


    龐煖:“好,有建信君大人這句話,老臣寧肯舍得此無用之身,鬥膽上書,彈劾廉頗等人!”


    慶舍:“我也算一個!”


    建信君:“老將軍為國事憂患,不計個人得失,本官十分欽佩。表章寫成之日,我也定會署名,並親自麵呈君王!”


    建信君叮囑:“此事當下還不宜發動,須靜待時機。要在最恰當的時候,給對手最沉重的打擊。眼下還當仔細謀劃,掌握平都侯、春平君、廉頗等人危害國家的確鑿證據。”


    建信君還意味深長地提醒道:“王宮裏也不安生呀,有人要鬧事。汝等需悉心明辨,不要上了壞人的當。”


    意指其誰,不言自明。龐煖、慶舍自然心領神會。“建信君大人放心,若是有人謀反,隻要大人一句話,我等必會帶兵勤王!”


    建信君楚月向他們間接透露了另一個令人驚喜、振奮的消息,李牧已經倒戈!但是,他卻沒有直接說明。


    楚月將李牧所贈送的幾車皮張,大部分都留給了龐煖和慶舍,“諸將征戰勞苦,自當厚加補給。可我此行匆忙,沒有帶很多的東西。迴去後,吾將對大王明言所見外軍之勞苦,再厚加優撫吧。你們在邯鄲的親眷、府邸不用掛念,我會差人悉心照顧的。這些皮子,是李牧將軍所贈,就留給你們,給軍兵們製作一些寒衣吧。--李牧將軍,看似魯莽,可他心細,大事上不糊塗呀。”


    龐煖、慶舍等軍事將領承受建信君美意,感激涕零,更加忠心以報。


    至此,趙國一半的骨幹軍事力量已經納入建信君麾下,太子趙偃坐享其成,他是找了個好“內助”啊!但建信君對此還不滿意,他還要從敵對營壘中挖出另一隻屬於自己的關鍵力量,目標是武襄君樂乘。


    樂乘是趙國另一員赫赫戰將,他是前相國樂毅的侄子,本是廉頗的軍事搭檔,公元前251年他們一起征伐燕國大勝,戰後廉頗加封信平君、樂乘加封武襄君。兩個人本是一對兒好搭檔,這個本是不容易離間的。(..tw無彈窗廣告)可是,建信君對此卻胸有成竹!


    建信君打算從一個人入手,是誰呢?這個人就是樂間--樂毅的兒子!


    當年樂毅為燕國攻下齊國城邑七十多座,最後隻有莒和即墨沒有攻下來,長期相持。這時恰逢燕昭王死去,他的兒子立為燕惠王。惠王從做太子時就曾對樂毅有所不滿,等他即位後,齊國的田單了解到他與樂毅有矛盾,就對燕國施行反間計。燕惠王本來就已經懷疑樂毅,又受到齊國反間計的挑撥,就派騎劫代替樂毅任將領,並召迴樂毅。樂毅害怕迴國後被殺,便向西去投降了趙國。趙國把觀津這個地方封給樂毅,封號叫望諸君。


    替換樂毅的燕將騎劫果然在即墨城下把騎劫的軍隊打得大敗,接著田單追逐燕軍,向北直追到黃河邊上,收複了齊國的全部城邑,並且把齊襄王從莒邑迎迴都城臨淄。燕惠王很後悔派騎劫代替樂毅,致使燕軍慘敗損兵折將喪失了占領的齊國土地;可是又怨恨樂毅投降趙國,恐怕趙國任用樂毅乘著燕國兵敗疲困之機攻打燕國。


    燕惠王就派人去趙國責備樂毅,同時向他道歉說:“先王把整個燕國委托給將軍,將軍為燕國戰敗齊國,替先王報了深仇大恨,天下人沒有不震動的,我哪裏有一天敢忘記將軍的功勞呢!正遇上先王辭世,我本人初即位,是左右人耽誤了我。我所以派騎劫代替將軍,是因為將軍長年在外,風餐露宿,因此召迴將軍暫且休整一下,也好共商朝政大計。不想將軍誤聽傳言,認為跟我有不融洽的地方,就拋棄了燕國而歸附趙國。將軍從為自己打算那是可以的,可是又怎麽對得住先王待將軍的一片深情厚意呢?”


    樂毅寫了一封迴信,也就是千古著名的《答燕惠王信裏,樂毅迴顧了自己為報答燕昭王的知遇之恩,一心為燕國鞠躬盡瘁的經曆為自己鳴冤叫屈,痛斥進讒言的小人,反複說明自己被迫投奔趙國的無奈。他說:


    “開端好的不一定結局好。從前伍子胥的主張被吳王闔閭采納,吳王帶兵一直打到楚國郢都;吳王夫差不采納伍子胥的正確建議,卻賜給他馬革囊袋逼他自殺,把他的屍骨裝在袋子裏扔到江裏漂流。吳王夫差不明白先前伍子胥的主張能夠建立功業,所以把伍子胥沉入江裏而不後悔;伍子胥也不能預見君主的氣量、抱負各不相同,因此致使被沉入江裏而死不瞑目。免遭殺身之禍而建功立業,彰明發揚先王的事跡,這是我的上策。遭到侮辱以至誹謗,毀壞先王的名聲,這是我所最害怕的事情。麵臨難以預測的罪過,把幸免於殺身之禍作為個人漁利的機會,這是恪守道義的人所不敢作出的事情。我聽說古代的君子,絕交時不說別人的壞話;忠良的臣子離開原來的國家,不洗雪自己的罪過和冤屈。我雖然無能,但多次聆聽君子的教導了。我恐怕先王侍從聽信左右近臣的讒言,不體察被疏遠人的行為。所以獻上這封信把我的心意告訴您。希望君王留意吧。”


    於是燕惠王又把樂毅的兒子樂間封為燕國昌國君;而樂毅往來於趙國、燕國之間,與燕國重新交好,燕、趙兩國都任用他為客卿,一度還曾擔任趙國的相國,樂毅最後病死於趙國。樂毅的侄子樂乘擔任了趙國的軍事將領。


    公元前251年,燕王喜采用他的宰相栗腹的計策,打算攻打趙國,便詢問昌國君樂間。樂間說:“趙國,是同四方交戰的國家,它的百姓熟悉軍事,攻打它是不行的。”燕王喜不聽,於是攻打趙國。趙國廉頗還擊燕軍,在鄗(hao)地把栗腹的軍隊打得大敗,擒獲了栗腹、樂間。燕國割讓了許多土地向趙國求和,趙軍才解圍而去。


    在這裏,需要指出司馬遷的《史記》裏一處明顯的錯誤:


    《史記·樂毅列傳》中說:“於是燕王複以樂毅子樂間為昌國君;而樂毅往來複通燕,燕、趙以為客卿。樂毅卒於趙樂間居燕三十餘年,燕王喜用其相栗腹之計,欲攻趙,而問昌國君樂間。樂間曰:“趙,四戰之國也,其民習兵,伐之不可。”燕王不聽,遂伐趙。趙使廉頗擊之,大破栗腹之軍於鄗,禽栗腹、樂乘。樂乘者,樂間之宗也。於是樂間奔趙,趙遂圍燕。燕重割地以與趙和,趙乃解而去。”--被俘的是樂乘,樂間是自己逃到趙國去的。


    可是,《史記.趙世家》裏麵卻說:“十五年(公元前251年),以尉文封相國廉頗為信平君。燕王令丞相栗腹約驩,以五百金為趙王酒,還歸,報燕王曰:“趙氏壯者皆死長平,其孤未壯,可伐也。”王召昌國君樂間而問之。對曰:“趙,四戰之國也,其民習兵,伐之不可。”王曰:“吾以眾伐寡,二而伐一,可乎?”對曰:“不可。”王曰:“吾即以五而伐一,可乎?”對曰:“不可。”燕王大怒。群臣皆以為可。燕卒起二軍,車二千乘,栗腹將而攻鄗,卿秦將而攻代。廉頗為趙將,破殺栗腹,虜卿秦、樂間。十六年(前250年),廉頗圍燕。以樂乘為武襄君。率師從相國信平君助魏攻燕。秦拔我榆次三十七城。十九年,趙與燕易土:以龍兌、汾門、臨樂與燕;燕以葛、武陽、平舒與趙。”--被俘的成了樂間!可能是樂乘此時怕受牽連而逃奔趙國的?


    司馬遷這處錯誤很不應該,樂毅家族可是名門望族啊!二十年之後,漢高帝經過原來趙國屬地,還詢問那裏的人說:“樂毅有後代嗎?”迴答說:“有個樂叔。”漢高帝把樂卿封賜給他,封號稱華成君。後世經過不少專家考證,傾向於相信《趙世家》裏的說法,樂間是被俘的人!


    燕王恨不用樂間,樂間既在趙,乃遺樂間書曰:“紂之時,箕子不用,犯諫不怠,以冀其聽;商容不達,身祇辱焉,以冀其變。及民誌不入,獄囚自出,然後二子退隱。故紂負桀暴之累,二子不失忠聖之名。何者?其憂患之盡矣。今寡人雖愚,不若紂之暴也;燕民雖亂,不若殷民之甚也。室有語,不相盡,以告鄰裏。二者,寡人不為君取也。”


    這封信翻譯過來大意就是:“殷紂王時,箕子不被任用,但他敢於冒犯君王,直言諫諍,毫不懈怠,希望紂王聽信;商容因勸諫紂王而被貶謫,他身受侮辱,仍希望紂王改弦更張。等到民心渙散,獄中的囚犯紛紛逃出,國家已不可救藥,然後兩位先生才辭官隱居。因此紂王背上了兇暴的惡名,兩位先生卻不失忠誠、高尚的美譽。這是為什麽呢?他竭盡了為君為國而憂慮的責任。現在我雖然愚鈍,但還不像殷紂那麽兇暴;燕國百姓雖不安定,但也不像殷朝百姓麵臨的情況那麽嚴重。有道是,家庭內部有了紛爭,不盡述自己的意見,卻去告訴鄰裏。這兩種做法,我認為是不可取的。”


    燕王喜幹這個事情,無疑是想效法其先祖燕惠王寫信給樂毅,消除樂間投降歸附趙國的影響,甚至因禍得福取得趙國的諒解而自保。可這個時候,他又求救於秦國,將自己的兒子燕太子丹送去秦國作為人質,自稱秦國的藩屬國了。


    這秦國是趙國的死地呀!燕國投降了秦國,更加激起趙國的怨恨,第二年,廉頗就又一次麾軍進攻燕國,圍困了燕國的國都,燕國岌岌可危。正在這危險關頭,秦國出手了,它一舉攻取趙國晉地37城,趙國後顧不暇,燕國得到解救,但依舊割讓給趙國大片領土,補償趙國在晉地被秦國奪取的失地。


    所以,燕王喜這封信就自然而然地落入了趙國內衛的手中,成了樂間思念舊主,有通敵嫌疑的所謂證據。


    掌管軍事情報工作的建信君得到了這封密信,把它扣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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