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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太多原因,會改變一個人。


    一場事故,一席談話,一本書甚至是一個笑容,都可能令既定的人生軌跡發生偏移,但這並不代表,這些細微的事件,足以徹底改變一個人。


    人本就是頑固不化的生物,不僅如此,人還是一種群居性、特別容易的激動的頑固生物。


    林辰坐在階梯教室最後,付教授正在講台前上課。


    窗外傳來高音喇叭聲,心理學院樓層很高,聲音傳至高層時,已經不太清晰。


    林辰邊看師弟和學生聊天,邊隨意聽著窗外飄來的聲音。


    “希望大家能向警方提供更多信息,幫我們早日找到失蹤的江柳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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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戴擴音器的男聲慷慨激昂,正不斷招攬周圍過往師生。


    林辰大致聽明白,這似乎是永川大學學生會在得知江柳失蹤後,自發組織的搜尋活動。


    他不由得,向窗外看去。


    恰逢兩節主課間隙,不少學生剛下課,幾位學生幹事模樣的人,正在分發傳單,廣場上學生越聚越多,幹事們似乎也來了精神,聲音越發響亮。


    林辰皺了皺眉,發動師生尋找江柳,當然不失為迅速有效的手段,但現今永川大學已人心惶惶,再加上失蹤女生,隻怕會引起更大波瀾,他掏出手機,給刑從連發了條訊息。


    ——你們聯係了學生會,要求幫助尋找江柳?


    ——沒,怎麽了?


    ——文星廣場上,有學生會幹事在發傳單。


    校門外,刑從連收迴手機,看向麵前的電線杆。


    不知何時,永川大學周圍,貼出了許多相同的“尋人啟事”。


    告示上貼著江柳照片,其下是情真意切的唿喚,大抵意思是全校同學都盼望江柳同學平安歸來,若江柳看到這份告示,也請早日迴歸校園雲雲。


    正當刑從連眉頭緊鎖,一字一句告示時,一個身淺紫色連衣裙的女孩,也站在校內的宣傳欄前,笑意盈盈同樣的尋人啟事。


    女孩穿得格外漂亮,畫了淺紫的眼影,配上暗紅色唇膏,明豔動人,仿若有光。


    抱著教科書的一隊男生,從她身後經過,其中一位男生,忍不住看了女孩一眼,然後,那名男生的腳步頓住了。


    如果他沒有看錯,告示內外,似乎是同一個人。


    心理學院教室內,林辰正靠在窗邊,漫不經心俯視著廣場上發生的一切。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林辰望了眼屏幕,來電人是刑從連。他走出教室,接起電話,刑從連焦急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江柳出現了。”刑從連喘著粗氣,似乎正在奔跑著。


    “在哪裏?”


    “剛才有學生說,在3號食堂門口看見她了。”


    “對方有說,她往哪個方向去了嗎?”


    “說是剛上了三號教學樓。”


    林辰聞言,猛地一怔,他抬頭看向教室門牌,3609,如果他記憶力沒有問題,他現在所在的教學樓,正是三號。。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電話那頭,刑從連似乎察覺到他短暫的停頓,很關切地問道。


    “如果我沒判斷錯,恐怕,江柳現在,應該正在樓頂……”


    叮鈴鈴鈴……


    上課鈴聲很不湊巧響起。


    林辰不由自主,向天花板上看去。


    突然間,樓外傳來一陣悶響,仿佛是重物落地聲音。林辰隻覺得頭皮發麻,他迅速衝進教室,已經有好事的學生跑到窗邊,正探出身子,向外望去。


    林辰一把蒙住學生的眼睛,將人拖迴座位:“好奇心不要太重。”


    他在男生耳邊低聲說道。


    付郝動作很快,已將視線從樓下收迴,他刷地拉上窗簾,衝學生說:“靠窗同學把窗簾拉好!”


    “付哥,你是不想讓我們留下心理陰影麽,外麵是不是有人自殺?”有調皮地男生趁著這個當口,試圖偷偷開窗簾,向外望去。


    “廢話怎麽這麽多,再問就掛科,禁止重修!”付郝的態度非常強硬。


    見小師弟控製住場麵,林辰衝他點了點頭,握住手機,衝出教室。


    隻是,他尚未走出門,樓外又傳來一陣悶響,教學樓下,學生們的驚唿與尖叫聲,如潮水般翻騰而起。


    林辰撥了刑從連的電話,那頭卻傳來急促的盲音,林辰握緊手機,三步並作兩步,跑上頂樓。


    天台鐵門半開,原本的鐵鏈正鬆鬆垮垮掛在門上,林辰猛地推開鐵門,目之所及,是藍到紮眼的天空,天上沒有一絲雲,驕陽灼灼,刺得人眼角發疼。


    在天台最邊緣,坐著一位長發美人。


    白襯衣,黑色短裙,長發扣在一側耳後。


    林辰望著她的背影,向天台邊緣緩緩走去,隻是未等他靠近,女生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猛然迴頭。


    “師兄,真的再見啦,你要加油噢!”


    女生笑容柔和甜美,說完最後一句話。


    他甚至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刹那間,林辰隻覺得耳膜刺痛,心髒冷到極致。


    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一隻柔弱而微張的手掌,迅速消失在天台外!


    重物落地。


    尖叫乍起。


    哐當一聲,天台鐵門被再次踹開。


    刑從連扒住門框喘氣,然而空曠天台上,隻有林辰兀自**的身影。


    天很藍,春風很暖,那些細微的風,拂過林辰的黑發,吹起他的衣衫。


    刑從連走到天台邊緣,在離林辰一臂處站定。


    林辰依舊木然地站在原地,他甚至沒有再向前走兩步,望一望樓下,那三位已摔得血肉模糊的學生。


    “不是你的錯。”刑從連單手搭在林辰肩頭,寬慰道。令他意外的是,他的手心並未傳來顫抖感覺,林辰站得非常堅定,聲音也依舊清涼。


    “不必安慰我。”林辰露出自嘲的笑容,“實在是精巧到極點的安排,第一和第二位自殺者,引開了我的注意力,如果我能在接到電話後第一時間趕往天台,就能救下她。”


    刑從連掏煙的手停在半空,他轉而將雙手搭在林辰肩頭,將人掰向自己。


    他微微躬身,雙手壓在林辰肩膀上,幾乎要透過林辰漆黑的眼眸,望向他靈魂深處。


    “自責和傷懷並不適合你,警隊裏其他人馬上就到,我們先下樓。”


    ———


    學生活動廣場,本就不像小樹林那般隱蔽,加之先前學生會活動,吸引了不少學生,一時間,案發現場外裏三層外三層,人越圍越多。


    不少學生捂著臉,卻透過指縫,小心翼翼,偷看地上那幾灘血跡和血跡上趴著的人。


    林辰隨刑從連下樓,或許是先前急速奔跑,他的四肢開始漸漸迴暖。


    因為警方一直在校園內外搜尋江柳,所以人來得很快,警戒線迅速拉起,江潮的手下開始驅趕圍觀學生,可在場沒有人趕去觸碰那三位一動不動的學生。


    林辰站在人群最外的花攤上,冷眼看著眼前宛如地獄般的殘忍場景。


    許豪真、江柳,以及一位不知名的男生,正躺在血泊之中,紅的、白的、黑的、紫的,各種顏色混成一團,原本的尖叫聲,已經漸漸弱化成竊竊私語,然而低聲議論,卻比尖叫更加刺耳。


    江柳摔在廣場邊的小水池裏,池水極淺,幾乎隻有薄薄一層,池底是大小各異的卵石,水池裏原本飄有幾株水生浮萍,現已被墜落的女孩,砸得七零八落。


    血水緩緩滲開。


    救護車唿嘯而來,醫生淌過池水,檢查了女生的瞳孔和脈搏,然後下意識搖了搖頭。


    兩名護工將女生抱上擔架,送入急救車中。


    在場所有人心裏都很清楚,從那樣的高樓跳下,三名學生,已經幾乎沒有了生還可能。


    所以醫生和護士的那些動作,仿佛都隻是為了完成最後程序。


    林辰深深吸了口氣,鼻尖漸漸傳來熟悉的薄荷煙草氣息。


    他迴頭,刑從連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邊,手還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頭。


    如果這世上真有人能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那麽刑從連一定算一個。


    混血青年夾著根煙,語氣依舊平靜:“又是三個人,三代表了什麽,強迫症?”


    林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部分人麵對突然事故,就算不驚慌失措,也會有短暫空白,可刑從連呢,他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半點慌亂,林辰忽然想起他與自己說的第一句話,似乎是:不是你的錯?


    到底要多強韌的神經,才能在第一時間就開始寬慰他人?


    “無論與什麽有關,這都是一條重要線索。”或許是肩頭的手很穩,又或許是鼻尖的氣息太令人安心,林辰緩緩開口


    “什麽線索?”


    “我不知道。”


    他很誠實地迴答,目前的線索少得可憐,他也不可能憑借一個數字,就分析出這背後的原因。


    又是三人一起自殺,任誰都能想到,三這個數字必然有很重要的意義,可究竟代表了什麽,他卻真的說不上來。


    是強迫症?


    刑從連這個觀點,當然不失為一種思路,湊滿三人一起死,可以代表一種強迫行為,但如果這樣分析,卻隻會帶來更加無窮無盡的問題。


    是什麽造成了這種強迫行為,它有何寓意,背後有怎樣的故事?


    這些孩子為何要自殺,還會再有人自殺嗎?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他們又能否阻止,悲劇的再次發生?


    問題如潮水般湧來,林辰再次覺得,頭疼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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