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完整消息迴饋的梁安隻是挑了挑眉。


    他現在仍舊頂著一張黃囂的臉,還在外頭一邊裝著自己很忙一邊努力摸魚,確實不方便多作什麽驚訝的表情和反應,隻是靠在片場的欄杆上,仿佛不經意間左右一瞥,確認身邊沒什麽會注意到自己的閑雜人等,隨後才慢吞吞地在對話框裏輸出迴複。


    【俞隊後續應該會去調查丁為接觸過的人,雖然大概率是查不到匯款賬號真正的戶主,但總可以用最簡單的笨辦法,直接調監控,一路順著查過去。丁為有可能協助犯罪,但絕對不是什麽專業人員,行蹤不能保密。說到底,這需要一段時間,顧及得要一兩天,所以我們可以等二隊的結果,在這期間做點別的。】


    這是典型的梁安式做法。就像是農場裏種菜,提前預估好每一個植株成材的時間,卡在完成前的一會兒輕鬆收割。隻不過這裏沒有參考文獻,也不像網上小遊戲有倒計時提示,純靠經驗。


    ……以及寧可算出心理疾病也不浪費絲毫人力資源的摳門。


    無論如何,梁安此刻的指示都算得上明智,但明智也不意味著“完美無缺”。


    陸遙的吐槽一如既往的直白了當,完全不講情麵,【老大,我覺得你這樣下去二隊遲早會有意見。說是什麽這迴不參與,但還是時來時往光把髒活累活給他們去做,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她說的是事實,梁安不否認——但可以推脫。


    【二隊這種人多的地方稍微多承擔一些任務很過分麽?】梁安也有自己的說辭,【你如果覺得虧了他們的,那要不去幫忙排查一下監控,也算休息休息。隻不過是花幾個小時在屏幕前麵坐著,看的頭暈眼花而已,大概也能緩和一下兩隊關係?】


    道德綁架本是絕大部分場合下的絕殺,隻是陸遙陸大神浸潤互聯網風氣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主兒,拎得清:【老大你這是轉移基本矛盾。明明是你的指令,卻要我們來承擔。不地道!】


    梁安看到這種迴複也歎了一口氣,隻能用出絕招。


    【話說迴來,小陸,徐曉汀的事你查的怎麽樣了?】


    風頭一轉,陸遙瞬間不吱聲了。


    下達了指令也獲得了心靈的寧靜,梁安暫且關了手機屏。


    他非常清楚,查到徐曉汀這個人對陸遙來說自然不是什麽難題,她一開始就能弄清楚了徐天翼是這個人的弟弟就可見一斑。之所以為此困擾,說明陸遙已經察覺了徐曉汀涉及的案子不同尋常之處,隻是一直在忙於袁耀方麵的調查無暇他顧。


    ——對陸遙來說,她特有的“網上衝浪”能解決的事通常不會拖到線下。而梁安也清楚,要想真正理清楚徐曉汀被害的真相,就像自己來到了桑景大廈一樣,必須進行實地調查。


    提到桑景大廈,梁安迴頭看了一眼那棟靜默多年的建築,想起還有一個宋喬雨現在不知去向,也不由得左右看了看,確認那位視覺異常敏銳的同事不會恰好在場。


    按道理,他應該也得到了三隊群裏的線索。不過梁安也清楚一點,這位宋警官的自知之明堪稱極端,就算記住了個中線索,也不信自己能夠得到比旁人更優的結果。


    所以,他多半現在還根據梁安的指引,進入了桑景大廈進行調查。現在人也許就在周圍——也怪不得梁安警惕。


    雖然早有認知,但之前在丁為家附近駐守的宋喬雨沒被發現還是讓梁安頗感驚喜。隻能說宋喬雨真不愧是專業的蹲伏者。


    在梁安的認知裏,俞英健和邵梓這倆人可以說是昱州市局裏數一數二的角色,再加上二支隊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應該能對隔壁三支隊這位沉默寡言個兒還忒高的大帥哥有印象,卻一個都沒有把宋喬雨這麽大一個人當場逮住。


    而現在,為了避免一種“連宋喬雨都能察覺到自己額外關心”的情況,他可是刻意在之前的聯絡以後,就沒有再關照宋喬雨自己的調查進程。


    其實梁安也比較好奇,親自勘察過現場以後,雖然調查能力不佳,但畢竟是宋荊的親兒子,還有著和她近乎一致的職業履曆的宋喬雨最終究竟能得到什麽結論。


    但他也知道,好奇心不是應該隨時煥發的東西。


    起碼對梁安而言是這樣。


    隻不過當一個從來不用顧忌好奇心的危害,理論上又根本沒有好奇心的人聯係上他的時候,他也不得不專注的迴複。


    手機在剛才的褲兜裏忽然開始震動,特殊設置的鈴聲頻率讓梁安瞬間意識到了來人姓甚名誰,於是立刻做出決斷,就這樣默不作聲的走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角落,隨即立刻接起了電話。


    對方開門見山,“徐天翼說,‘你遲早把自己作死’。”


    能這樣直白、冷靜且不顧人死活的說出平鋪直敘話語來轉述另一個人尖銳言辭的家夥,除了江秋沒有第二個。


    “我對自己從來都相當有信心。”梁安笑了笑,並不吃驚。


    他這話一出,江秋自然會不知道如何應對,沉默了數秒。


    梁安本以為他又會迴避這種一看就沒什麽營養的話題,誰知道江秋竟然迴答了。


    “我最近學到,你這種症狀應該屬於自戀型人格障礙?”


    梁安沒想到他還能學到這種日常生活中沒什麽用的新知識,頗為訝異——他不是什麽雜學家,自己都不知道還專門有個病名,但既然是江秋說的,就意味著相當於百度百科的概要提煉。


    於是梁安就這麽坦然承認了自己精神狀態有問題。


    哪知江秋下一刻還能追根溯源,“按照你說的轉述了以前發生的那些事後,除了那句話,徐天翼還這麽對我描述過。”


    “……那他對我的認知還挺正確的。”


    是徐天翼當然不奇怪。


    梁安他也知道,自己那天一頓忽悠鐵定讓徐天翼這陣子過得頗為煎熬,不能說不敢妄動,但總歸疑雲遍布,後來派去了江秋在他眼皮底子下晃悠更是雪上加霜。


    身為不是那麽好對付的潛在合作者,徐天翼懷疑自己的重要理由就是一直和江秋保持聯絡,自己把江秋送過去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在於需要打消徐天翼的疑慮。


    得到江秋口中的情報,在最初震撼的衝擊後反應過來,也能推斷出真正的“罪魁禍首”便是自己這位深藏功與名的梁某人。


    “他好像非常不喜歡你。”


    梁安眼皮一跳。


    江秋對人的感情毫無察覺,他能這麽“覺得”,多半是徐天翼直接用把“不喜歡”的近義詞宣之於口,導致這位頓感的醫生都能夠翻譯出正確的意思。


    別的什麽人還好說,徐天翼現在怎麽說也是個大律師,沒點忍耐能力,在這個年紀也走不到這個地位。能讓這樣的人如此直白的表達惡感,想也不太容易。


    分析到這,梁安也隻能苦笑一聲。


    自己還真是怪惹人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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