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怎樣的一個瞬間?


    上一刻, 整個極域內外,盡數沉浸在見愁那震天撼地的絕地大反擊之中, 彷佛與她一同沉浸到酣暢淋漓的爆發裏, 為這女修最驚豔的一擊所傾倒,拍桉叫絕;


    下一刻, 就聽到這禪宗小沙彌近乎爆炸般的一句話!


    “啥?”


    “崖山?”


    “見愁大師姐?”


    “什麽意思?”


    “我怎麽從沒聽說——等等,臥槽崖山?!!”


    太多太多人、太久太久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了。


    以至於在聽見小沙彌定能這一句話的時候,他們幾乎都沒有反應過來,甚至經過了很長時間的一段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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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


    就像是翻滾著滔天巨浪的深海,忽然安靜了一下。可僅僅是片刻後, 深海下積蓄了已久的火山熔岩, 便從地縫之中盡數噴發而出, 引起了一場毀天滅地的海嘯!


    無數人在聽明白這一句話之後, 莫不被炸了個暈頭轉向。


    “你娘開什麽玩笑啊!”


    “什麽情況?”


    “我他娘是聽錯了嗎?這小禿驢居然說這女的是崖山的?”


    “我靠啊……”


    “是那個崖山嗎?”


    “這屆鼎爭簡直你奶奶的中過邪啊!”


    ……


    一時間, 就是枉死城中最有素養的先生, 也不由得憋紅了臉, 握著玄戒的手指直發抖,大罵一聲:“老子信了你的邪!”


    除了髒話, 再沒有任何更具體的言語,可以表達他們這一刻懵逼的心情。


    幹他娘啊!


    不管是真是假, 先罵了再說啊!


    天知道這一屆鼎爭到底有多少人在關注!


    自打見愁這個“史上最弱魂珠境女修”的噱頭出現, 關注本屆鼎爭的人數較往年就高出了一大截。


    當初可是大部分人都壓她走不過三層, 勢必橫死啊!


    可誰能想到, 就這麽個看起來能被人一根手指頭摁死的女修, 弱雞仔一隻,非但沒被各大高手追殺而死,反而屢屢憑借各種驚人手段,反敗為勝!


    就連本屆鼎爭奪魁的大熱門張湯、厲寒二人,都跟她組隊同行。


    進入十八層地獄之前,反挫邢飛偷襲;


    初入寒冰獄,絕頂之上,又在鍾蘭陵與商陸化身的那紅衣女修對戰之際,夾縫逃生;


    寒冰掌獄司前,曾以虛魔傘脅退司馬藍關;


    熱惱獄火山岩湖上,更開虛魔傘,改換天地顏色,令鬼王族一代驕子潘鶴尋命喪九幽!


    這一路上,她遭遇了多少強敵?


    及至第十七層地獄,先遇雪域密宗伏擊,又戰商陸,待得要進入第十八層之時,又被司馬藍關打了個埋伏。


    一直到剛才,卻是以一擊之力,打得這兩位極域之中的新輩天才落花流水!


    那樣恐怖的、壓倒性的力量!


    那般前所未見的奇妙術法!


    還有那樣驚人的、令人忍不住要為之折服的強者之姿!


    盡管人人都好奇她到底有怎樣的背景,是怎樣的出身,又有過怎樣的經曆,背後站著怎樣的人。


    可這些好奇和懷疑,一點也不妨礙所有人對她的追捧!


    沒有人會懷疑!


    隻待出了這鼎爭,十大鬼族和八方閻殿的邀請函,隻怕就會如雪片紛飛一般落到她的手中。


    焉知,她不是下一個翻覆風雲的大判官,甚至……


    成為那執掌極域的新閻君?


    可是在這一刻,在勝負幾乎已經落定的這一刻,他們聽到了什麽?


    崖山!


    竟然是崖山!


    這兩個字,對整個極域來說,何異於噩夢?


    修煉年限不多,或者對極域的曆史不夠了解的鬼修們,或許還沒有特別深的感觸,然而對那些有過十甲子之戰的記憶,或者知道“崖山”二字到底意味著什麽的人來說,卻是倒抽一口涼氣,甚至連麵皮都跟著抽搐起來!


    要瘋!


    這屆鼎爭是真的要瘋!


    十甲子陰陽界戰後,十九洲修士除佛門外便再也不可入輪迴。


    可方才禪宗的小禿驢竟然說見愁來自崖山,還是崖山的什麽大師姐?


    尼瑪一聽就知道這名號不對勁啊!


    怎麽可能?


    在釋天造化陣根本沒有遭到破壞的情況下,在十九洲修士根本還未奪迴輪迴掌控的情況下,她是怎麽來到此處的?


    而且還膽大包天地參與了鼎爭!


    眾目睽睽啊!


    是她瘋了,還是小禿驢認錯了,或者整個極域……即將大難臨頭?


    六百年前那一戰的老家夥們,如今多已經身居高位。


    可此時此刻,坐在十大鬼族的門庭內,或者十八層地上樓的最高處,甚至八方城的某個角落,他們的內心,卻生出了一陣一陣的恐慌……


    但凡經曆過的人,都無法忘記……


    十甲子,陰陽界戰。


    十九洲修士,若潮水一般湧來;極域的萬萬裏惡土之上,盡是屍山血海!


    多少鬼修的魂魄,從此隕滅?


    更有那崖山千修,埋骨黃泉……


    極域那萬古幽暗的蒼穹上,那一天,卻亮如白晝。


    是崖山修士那上千把飛劍,自主人隕滅的戰場上,騰空而起,法寶的毫光將黑夜照亮,破開了冰冷的虛空,穿過陰陽兩界的分隔,迴到它們的“武庫”……


    那一天,是戰爭結束的一天。


    那一天,被極域幸存的修士們,稱為“白夜”!


    十甲子前,一戰近乎隕滅了整個崖山!


    十甲子後,他們是將卷土重來嗎?


    濃重的忌憚,伴隨著深藏的恐懼,在這一刻,從他們的魂魄的最深處湧出,重重疊疊,全部加到了十八層地獄那一道飛馳縱橫的身影上,變成了一種發自內心的顫抖……


    就連八方閻殿中,都是平地一聲驚雷炸響!


    崖山……


    對他們而言,這兩個字所帶來的恐懼,隻會比其他人更深、更重!


    先前他們才從這女修的術法之上,看出了“翻天印”的痕跡,甚至還猜測這女修與霧中仙可能有什麽關係。


    可如今這禪宗小沙彌,竟然如此篤定,說這女修來自崖山?!


    從秦廣王到轉輪王,一時之間,盡數駭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才有少年模樣的仵官王,將兩道好看的眉毛輕皺起來,眼底卻劃過了深重的戾氣:“之前他們與雪域密宗狹路相逢的時候,那個密宗的宗圖,是不是也叫過她‘大師姐’?”


    眾人一聽,自然是立刻就想起來這個細節了。


    隻是當時宗圖這麽稱唿,見愁並未承認自己的身份。而且那個時候,也根本沒有帶出“崖山”兩個字。


    可如今兩相比較起來,卻是出奇地吻合!


    可是……


    既然是崖山的女修,是怎麽可能混到極域的?既然是崖山的女修,又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就進入了鼎爭?


    而且最諷刺的,是這個女修還是本屆鼎爭最大的噱頭!


    就在他們眼皮地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卻瞞天過海!


    簡直就像是一個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到了他們臉上!


    幾位閻君,即便是當年陰陽界戰的時候,又何曾受到過這般的侮辱?


    一時之間,心底竟都生出一種滔天的怒意與殺意來!


    站在大殿最高處的秦廣王,一雙威嚴的眼眸,更是深藏了一層又一層的陰霾,濃鬱地像是一層血光,揮不去,抹不掉!


    本屆鼎爭,正是他主持。


    而見愁這麽個明顯有貓膩的女修,也是他親口定下,甚至還親自送了幾件殺手鐧過去,還安排了幾個人在鼎爭之中“照應”!


    崖山可是極域死仇啊!


    如今他這個第一殿的閻君,極域最高最強大的所在,竟然給崖山修士做嫁衣,還安排人去保護!


    “妙!哈哈哈,實在是太妙了!”


    那一瞬間,秦廣王想起此次鼎爭前後的一切細節,實在沒有忍住,也不知是真的欣賞見愁,還是笑他們這一群閻君瞎了眼,竟撫掌大笑起來!


    “不愧是崖山修士,當真是好來曆,好膽氣啊!”


    秦廣王素來位置最高,於極域乃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眾人又何曾聽過他這般反常大笑的模樣?


    一時心底驚駭,隻猜著了什麽,迴頭看去。


    卻見這一刻的秦廣王,一雙閃爍著幽深紫芒的雙眼,正定定地望著光幕上那一道身影。先前一直負在身後的右手,卻是猛然之間,高高抬起!


    “轟!”


    那一瞬間,整個閻殿,甚而是整個八方城,都被一股磅礴到恐怖的力量所籠罩!


    第十八層地獄之中的見愁,尚且淩立於虛空之中。


    禪宗那小沙彌的一句話,堪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震得極域內外一地驚雷,可落在見愁的耳中,又何嚐不是晴天一道霹靂?


    她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種關鍵的時刻,被人一口道破身份!


    西海禪宗!


    千算萬算,又哪裏算得到這個?


    佛門修士,本就可以進入輪迴。


    佛門更是利用這一點便利,將門派之中的修士,送入極域之中進行特殊的修煉。這一部分人,也就是禪密二宗的修士,乃是保有自己在十九洲的記憶的。


    因為九重天碑的關係,他們之中有人聽說過她,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有人親眼見過她,那就是幾率極其渺茫的事情了。


    可誰能想到,這裏恰恰好就有一個偷偷跑出去看過左三千小會,還對她印象深刻的?


    祭壇上,站在定能身邊不遠處的禪宗修士,大半都還沒反應過來。


    可同樣站在這祭壇之上的傅朝生,卻是聽得手一抖,心一凜!


    那一個瞬間,若非他竭力克製,隻怕早就一掌過去,直接送這口無遮攔的小和尚去往西天極樂境!


    就連不遠處一臉肅然的張湯,都差點沒繃住,眼角幾不可見地抽搐了起來。


    他們兩個,對見愁的底細,可都是知道一二的!


    誰能想到,會在這最關鍵的時刻暴露?


    傅朝生已悄然將雙手負在身後,同時眸底微光一閃,已同時開啟了宇目與宙目,覆蓋整個龐大的極域!


    潮水一般的信息,頓時瘋狂湧來。


    而他隻站立著不動,緊繃了身體,看向見愁——


    那一刻,兩個人的目光相撞,都是一般的了然——


    跑!


    不需要有任何的猶豫,也不需要抱有任何的僥幸!


    誰都知道,眼下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方才她這一場驚世駭俗的戰鬥,即便沒有閻君們親自觀看,可十大鬼族的長老、八方閻殿的判官,卻不可能一個都不關注。


    一個崖山修士,神不知鬼不覺來到極域,還參與了鼎爭?


    這樣的消息,隻怕頃刻之間就會被閻君們知道,屆時怎麽可能有她好果子吃?


    見愁是何等果斷的性子?


    幾乎是在那一刹那,心中便已經有了決斷,竟然看都不看地麵上隻差最後一擊就能伏首的司馬藍關和商陸,毫不猶豫,折身便朝著廢墟的另一頭而去!


    那裏,是十八層地獄的邊緣盡頭;


    那裏,為一股奇異且混亂的混沌之力籠罩;


    那裏,流淌著一道時間與空間的亂流;


    那裏——


    佇立著分隔了陰陽兩界的釋天造化陣!


    身負帝江風雷翼的見愁,擁有何等恐怖的速度?


    略一振翅,便隻聽得狂風在耳邊唿嘯嘶吼,雷電在身周馳掣炸響,她整個人竟然直接化作了一道金色的閃電,將這黑沉的長空刺破!


    落在極域無數人的眼中,與當年那千修法器淩空飛去時的場景,何其相似?


    夢魘一般的相似!


    巨大的大願地藏菩薩虛像,一掠而過;


    一片狼藉的廢墟城池,一掠而過;


    那滿布著千溝萬壑的荒原惡土,也一掠而過!


    越是靠近,她的速度竟然越是加快!


    地麵上竟然有無數的天地靈氣,齊齊騰躍而上,像是終於找到了宣泄口一樣,齊齊注入了見愁的身體。


    這一瞬間的她,像是掛在天邊的烈日驕陽!


    一個振翅,一個瞬息,竟然就已經來到了釋天造化陣前!


    袖中那一枚霧中仙贈與的石珠,在這一刻,已經燒灼得近乎滾燙!


    時機到了!


    這一瞬間,她沒有半點猶豫,更沒有半點遲緩,寬大的袖袍直接朝著前方近在咫尺的陣法一甩!


    “咻!”


    一聲尖銳的鳴響!


    那一枚石珠,頓時如同離弦之箭一般,電射而出,不斷朝著釋天造化陣飛去!


    一寸!


    一尺!


    一丈!


    十丈!


    ……


    在其不斷接近釋天造化陣的過程中,竟然飛速地旋轉長大,不過頃刻間就變成了大得駭人的一顆石球!


    一股強烈的空間波動,出現在了石球的表麵!


    隱隱約約之間,一道月白的身影已經透了出來——那是被霧中仙存放於其中的,她的身體!


    這一瞬間,整個極域之中都是“轟”地一聲炸響!


    誰能想到,這女修竟然還有肉身在!她這是要跨越釋天造化陣,迴到十九洲啊!


    無數人驚唿出聲!


    就一線,就差那麽一線了!


    石珠即將放出見愁的肉體,她下一刻就可以身魂融合!


    可也就是在這一刻,那一股從八方城降臨的氣息,終於將整個十八層地獄籠罩,磅礴浩瀚,席卷天地!


    “我極域,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浩蕩的聲音,如同滾滾的雷霆,在整個十八層地獄的範圍之內炸響!


    那先前一直佇立在雪白神廟上空、頂天立地的大願地藏菩薩,終於在這一瞬間,睜開了祂緊閉的雙眼。


    卻不是任何佛祖菩薩慈悲的眼神。


    而是——


    秦廣王那一雙主宰生死的眼!


    “轟隆!”


    一聲巨響!


    那大願地藏菩薩原本合十的雙手,亦在此刻分開,巨大的金色右掌,攜裹著催山撼嶽之能,朝著釋天造化陣前的見愁——


    一掌轟去!


    沒有人分得清,這到底是來自佛國的一掌,還是地獄的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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