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深強行壓下內心的激動, 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羞澀一些,雖然他覺得自己什麽時候都可以,但安排在白天,還是忍不住湧動一股羞恥感。


    孟驚蟄見這人站在那裏, 半天不說話, 還一定要將其他服侍的人趕出去, 便忍不住問道:“趙卿,你有何事稟報?”


    這話落入趙深的耳朵裏, 自動翻譯為“你願不願意”。


    趙深趕忙抬起頭來, 說道:“陛下,微臣願意。”


    “願意什麽?”孟驚蟄特別怕別人說話說一半。


    趙深不好意思了, 扭扭捏捏的道:“陛下, 您明白的。”


    孟驚蟄頓時一臉詫異,問道:“朕明白?明白什麽?”


    趙深朝著孟驚蟄望去,挑了挑眉毛, 試圖來一次眉目傳情。


    他不動時孟驚蟄便已經忍得十分難受,他如今動起來,孟驚蟄恨不得上前幫他開刀整容。


    “陛下……”趙深刻意放柔了聲線,心裏已經在幻想著自己靠著魅惑君王,走上人生巔峰的好日子。


    他本就是走的柳忠國開的方便之門, 才能勉強擠身眾輔臣之中,此時柳忠國倒台, 他除了要用力踩一腳這位舊主,自然還要謀求新的法子。


    相比較節操來說, 趙深覺得還是自己能夠一步登天比較重要。


    他刻意嬌柔的嗓音,落在孟驚蟄耳朵裏,卻隻覺得矯揉造作, 本就忍他這張臉忍得十分辛苦,此時見他竟然連聲音都亂了,孟驚蟄沒好氣的說道:“好好說話。”


    趙深聽他這麽說,也沒有害怕,反而向前走了一步,情真意切的說道:“陛下幾番賞賜,如此心意,微臣都懂。”


    孟驚蟄本就覺得不適,此時見他突然靠近,立馬覺得像是有什麽髒東西離自己更近了一般,指著他道:“退後,退後。”


    趙深不情不願的往後退了幾步,說道:“陛下何必如此,微臣都懂。”


    孟驚蟄第二次聽到他說懂,沒忍住直接問道:“你又懂了,你到底懂了什麽?”


    趙深快步上前,湊到孟驚蟄身邊,直接拉住孟驚蟄的手,說道:“陛下第一次賞賜的物件,陛下一份,微臣一份,這意味何其明顯,微臣如何能不懂?”


    孟驚蟄用力將自己的手拉扯出來,盯著趙深,但對方的表情此時實在太過詭異,孟驚蟄聽不明白他的話,也讀不出他的情緒。


    “你到底懂了什麽?”孟驚蟄又問了一遍,強行忍著內心的不適感,盯著趙深那種左右天差地別的臉。


    趙深捂著自己的胸口,繼續說道:“陛下第二次賞賜,是將之前賜給微臣的東西又收了迴去,雖然第二次賞賜之物更加貴重,微臣倒更願意要先前那些物件,因為那是陛下對微臣心意的證明。”


    孟驚蟄頭頂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來。


    “陛下,微臣早在多年前,便對陛下情根深種……”


    孟驚蟄先前那些亂七八糟的話聽不明白,聽到這句話如何能不明白,原本他還好端端的坐著,聽了這話,當場就坐不住了,險些從椅子上翻下來。


    趙深趕忙上前攙扶孟驚蟄。


    孟驚蟄用力甩開他攙扶的那隻手,用一種非常驚恐的眼神看著趙深。


    趙深見他望著自己,又忍不住說道:“山有木兮木有枝……”


    “夠了!”孟驚蟄忍不住嗬斥道。


    趙深趕忙住嘴,但雙眼中依舊滿是情意。


    孟驚蟄也不知道到底是腦子出了問題,還是當真暗戀暴君已久,但他卻不想接這筆爛攤子,惡狠狠的說道:“你這些心思,朕不允許!”


    趙深見孟驚蟄不似是開玩笑,頓時臉上神情一頓,委委屈屈的說道:“陛下可是嫌棄微臣迴複得遲了,所以才這般生氣?”


    孟驚蟄見這人完全聽不懂人話,忍不住說道:“你繼續胡言亂語,那就直接貶官三級!”


    趙深不在意旁的,但卻十分在意自己的官位,聞言立時垮了一張臉,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陛下為何如此?”


    為何如此?


    孟驚蟄還想問他為何如此。


    見他還委屈上了,孟驚蟄更是氣得不行,說道:“朕要怎麽賞賜,是朕的事情,你過度解讀什麽?”


    “可是陛下,此事不如此解讀,還能如何解讀?”趙深委委屈屈。


    孟驚蟄瞪了他一眼,但心下卻忍不住順著這人的思路去想,越想他臉色越青。


    趙深此時還眼巴巴的看著孟驚蟄。


    孟驚蟄麵色難看許久,因為是自己誤導了對方,又不能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對方身上,無奈之下,孟驚蟄隻能說道:“你既然無要事稟報,那就先退下吧。”


    趙深滿麵不舍,隻能一步三迴頭的告退。


    等到人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孟驚蟄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他此時看著宮殿裏這些規規整整的擺件,越看越不順眼。


    哪怕不順眼,因為強迫症的存在,他也不會將這些東西故意打亂。


    隻是一想到趙深那張磕磣的臉,以及一心魅惑君王的表情,孟驚蟄就沒忍住一陣難受。


    趙深個人帶給他的難受,竟然奇異般的,壓過了強迫症帶來的不適感。


    孟驚蟄一想到產生這樣的烏龍,是因為自己的強迫症,此時就尷尬得恨不得穿越迴去,想要拉住那個馬上賜下賞賜的自己。


    這般想著,孟驚蟄閉上了眼睛,他隻覺得依靠這樣的外力來破解強迫症,除了徒增誤會之外,幾乎沒有什麽作用。


    “來人。”孟驚蟄喊道。


    趙宣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一臉恭敬的看著孟驚蟄。


    “這些東西,收起一半吧。”孟驚蟄說道。


    趙宣心下暗道一句“又來?”,但麵上沒有半點變化,而是十分老實的招唿著人進來搬東西。


    他雖然不知道孟驚蟄這幾天,為什麽一直在折騰宮殿內的擺件,但趙宣卻能看出來孟驚蟄的心情不太好。


    “陛下,聽聞近日太子學業大有進益,陛下可要去看看?”趙宣輕聲問道。


    孟驚蟄給孟小甜的安排,是上午聽政,下午跟在皇後身邊看她處理公務,因此孟驚蟄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她。


    此時聽趙宣這麽說,孟驚蟄第一反應是懷疑,畢竟自家那個是個什麽樣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這才上進幾天,這就大有進益了?”孟驚蟄反問道。


    趙宣笑著應下。


    孟驚蟄見他神情不似作偽,心裏便起了些許好奇之心。


    等他帶著人抵達東宮之後,沒有讓下人通報,自己踮起腳悄悄走了進去。


    一進去第一眼便看到一個坐在那裏寫字的孟小甜。


    孟驚蟄微微點頭,心下暗道還知道寫字了,確實比以前進步了不少,隻是等他靜悄悄走進後,看到孟小甜在寫什麽字,立時笑出了聲來。


    看著那紙上寫的:桂花糕、八寶鴨、紅燒羊肉……


    “這都是你想吃的?”孟驚蟄輕聲問道。


    小太子忙不迭的點頭,頭也不迴的說道:“可惜這幾天被父皇禁食,我都吃不到,他實在太過分了。”


    說完,小太子才隱約想起來,似乎剛才說話的聲音過分耳熟,他緩緩的迴過頭來,一臉僵硬的看著孟驚蟄。


    “嫌朕煩人?”孟驚蟄好笑著問道。


    小太子倒沒那麽懼怕皇帝,聞言臉上立馬露出一抹討好的笑容來,說道:“父皇,是哪陣風將您給吹過來了?”


    孟驚蟄輕笑一聲,說道:“是你好學的這陣風呀。”


    小太子尷尬的笑了笑,他也沒有第一時間起身行李,而是十分熟練的將長榻讓出來一半位置,說道:“父皇,擠一擠?”


    孟驚蟄也沒那麽講究,直接脫了鞋,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你這筆字,還是這麽醜。”孟驚蟄說道。


    小太子聽了,臉上訕訕一笑,說道:“能看清楚不就行了,要那麽好看幹什麽。”


    孟驚蟄聽著這話有些耳熟,細細迴想,發現自己確實是聽過一次的,隻不過當時說話的人,還是個女孩。


    孟驚蟄從小太子手裏接過毛筆,在紙上隨意的寫了起來。


    小太子湊了過來,說道:“怎麽又是《勸學》呀,跟母後似的。”


    “嗯?”孟驚蟄微微詫異。


    小太子解釋道:“母後下午處理宮務,不讓我走就算了,還非讓我在那讀勸學。”


    孟驚蟄想到皇後這個別別扭扭的性子,暗道這確實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


    “父皇,小聲告訴您,母後昨天手忙腳亂的。”小太子湊過來,像是在說什麽悄悄話。


    孟驚蟄想到那一連串的宮務細則,暗道皇後要是能立馬就上手順暢,那才是一件怪事,便問道:“到底如何忙亂的?”


    小太子立馬開開心心的描述了一遍,說完之後,一臉討賞模樣看著孟驚蟄。


    孟驚蟄輕笑一聲,說道:“你母後讓你讀勸學,你還能注意到這麽多,你讀得可真認真。”


    [來自孟小甜的陰陽值:+0.2]


    孟驚蟄看妹妹陡然垮下來的臉色,倒是又找到了久違的為人父母的樂趣。


    小太子繼續怏怏不樂,問道:“父皇,我什麽時候才能好好吃飯呀?這兩天我可餓慘了。”


    他雖然用的是小太子的身體,但孟驚蟄看到的卻是那個熟悉的妹妹,聞言摸了摸的頭,說道:“等你不再想著這件事的時候,就是你能夠好好吃飯的時候。”


    小太子剛剛轉好的臉色,此時又肉眼可見的整個垮掉,說道:“父皇這樣,跟給了我一塊肉,卻不讓我吃有什麽區別。”


    孟驚蟄聽得這比喻隻覺得好笑,說道:“難得你還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小太子立馬打蛇棍上,問道:“那要獎勵我嗎?”


    孟驚蟄點頭,在他滿懷期待的注視下,開口說道:“獎勵你今晚少吃一口飯。”


    小太子麵上神情,從不敢置信,漸漸變成難過、絕望,最終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大騙子!大壞蛋!”小太子一邊哭一邊喊。


    孟驚蟄也沒有去哄他,而是用手撐著腦袋,半趴在案幾上,一臉好奇的看著便宜兒子哭得眼淚鼻涕齊流。


    孟小甜這麽多年雖然奇怪的毛病一堆,但總體上卻是個十分懂事的孩子,從來不會提什麽不講道理的要求,難得見她哭得跟個小孩子一樣,孟驚蟄忍不住多看了一會。


    他畢竟不是真的父母,雖然覺得孩子哭起來很吵,但卻不怎麽心疼妹妹會哭壞。


    小太子的哭聲傳遍整個東宮,但孟驚蟄就是跟沒看見一樣,扶著腦袋看得十分仔細。


    “哭的時候會流鼻涕,你是不是有鼻炎呀?”孟驚蟄問道。


    [來自孟小甜的陰陽值:+0.3]


    “你哭的時候,左邊眼淚掉的快一點,這是為什麽呢?”


    [來自孟小甜的陰陽值:+0.2]


    “你哭的時候,眉毛都不動的,這是怎麽做到的?”


    [來自孟小甜的陰陽值:+0.3]


    小胖墩紅著眼睛瞪了他一眼,緊接著默默轉過身去,拿背影對著孟驚蟄,嘴裏還說道:“你要是晚上不給我吃一頓紅燒羊肉,我就一直哭下去。”


    這樣的威脅,倒是半點都沒有影響到孟驚蟄,反而還十分感興趣的問道:“隻要一盤羊肉嗎?”


    小胖墩哭泣的動作一頓,片刻後說道:“那就再來一份八寶鴨!”


    “這麽點,夠你吃嗎?”孟驚蟄又追問道。


    小胖墩此時徹底不哭了,轉過頭來,雙眼發亮的看著孟驚蟄說道:“那就再加一隻雞。”


    孟驚蟄笑了笑,說道:“你怎麽連談判都不會呀。”


    小胖墩頓時一臉疑惑。


    孟驚蟄說道:“如果我是你,一定還要再加個時間,怎麽就隻吃晚飯這一頓呢。”


    小胖墩聽了覺得很有道理,立馬說道:“那以後你都不準禁製我吃東西了!”


    孟驚蟄見他如自己所願的做起夢來後,才笑著說道:“這麽會做夢,我答應了嗎?”


    [來自孟小甜的陰陽值:+1]


    小胖墩頓時氣炸,他又不能打罵孟驚蟄,隻能又氣鼓鼓的轉過身去,接著抖著身子繼續哭。


    “你又哭了?都不需要中場休息一下嗎?眼淚說來就來?”孟驚蟄問道。


    小胖墩不說話,隻是身子抖得越發厲害了。


    “哎,你這情況,像是病了。”孟驚蟄說道。


    小胖墩雖然還在抖,但一雙耳朵卻豎了起來。


    孟驚蟄接著說道:“這種病,先是手抖,緊接著就是渾身抖,渾身抖了離死就不遠了,可憐我年紀輕輕,就要白發……”


    孟驚蟄想到自己此時還是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立馬改口,說道:“就要黑發人送黑發人呀。”


    小胖墩也不知是害怕還是什麽,立馬止住自己的顫抖,轉而變成小聲的嗚咽。


    孟驚蟄忍住翹起的嘴角,又說道:“可惜有些人是個愛哭鬼,要是能乖一點,說不定我過兩天又能帶他出去玩。”


    小胖墩的哭聲立馬停住,他也沒迴頭,隻悶聲說道:“騙子。”


    “你既然不信我,那就算咯。”孟驚蟄說著,便轉身下地穿鞋。


    但他剛剛彎下腰,衣服袖子就被一隻小胖手拉住。


    “帶我一個。”小胖墩悶聲說道。


    孟驚蟄穿好鞋子後,站起身來,朝著他說道:“你要是能安安分分的,十天老老實實按照我的安排的吃飯,我就帶你出宮玩一天。”


    “九天。”小胖墩一臉緊張的看著孟驚蟄。


    孟驚蟄見他哪怕學會討價還價了,這討價的砝碼減少的也讓人忍不住好笑。


    小胖墩見孟驚蟄不說話,以為他不願意,隻能委委屈屈的說道:“九天不行嗎?那就十天吧。”


    孟驚蟄這才點頭。


    等出了東宮,趙宣又在孟驚蟄耳邊說道:“陛下若是覺得太子如今身寬了些,不若再請個武師傅……”


    孟驚蟄搖頭,說道:“他受不了這個苦。”


    孟驚蟄隻是想改掉妹妹貪吃的毛病,又不是真的想讓她減肥。


    見趙宣一臉疑惑,孟驚蟄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道:“為君者,應不偏愛、有節製,若無節製,萬事皆由本心,那如何還能治好一整個國家。”


    趙宣不懂這些大道理,但見孟驚蟄說得認真,便立時做出一副明白的樣子。


    孟驚蟄見糊弄過去,這才又起駕朝著鳳棲宮而去。


    皇後此時正在處理宮務,難得見孟驚蟄到來,臉上倒是沒有一點喜色。


    見她打算讓那些管事的嬤嬤退下,孟驚蟄便道:“不用管朕,皇後先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皇後聞言,當真不再管孟驚蟄了。


    孟驚蟄在一旁找了個椅子,盯著這些人處理宮務,雙眼一錯不錯。


    皇後倒還好,可那些管事嬤嬤們,卻覺得此刻渾身都不自在,說話漸漸的都開始磕巴起來了。


    皇後好不容易將事情處理完了,這些人立馬跟逃難似的告退。


    “宮規細則,皇後學習得如何?”孟驚蟄輕聲問道。


    皇後的臉色並不好看,那些細則實在太多太雜,稍有不注意就會出錯,因而相比較之前,此時雖然宮務更加有規矩了,但處理起來卻要耗費數倍的時間。


    皇後輕輕的搖了搖頭,朝著孟驚蟄說道:“這些細則實在太過繁瑣,陛下不若去找了那幾位大人們,讓他們稍稍修改一番?”


    孟驚蟄聽了這話,卻直接搖頭,說道:“皇後最喜規矩,怎能不守規矩?”


    “規矩?”皇後不知道現在又是哪裏沒守規矩。


    孟驚蟄上前,在那一堆宮規細則當中,翻出最底下的一本,緊接著在皇後有些奇怪的眼神中開始翻頁。


    孟驚蟄翻書速度很快,就在皇後覺得眼睛都要看花的時候,孟驚蟄停了下來,指著其中一條,說道:“皇後來看。”


    皇後湊了過來,看著那一條整個人都有點傻眼。


    這一條是專門針對宮規細則修改的,按照要求,可以修改宮規,但卻有一大堆條款限製。


    比如必須在被修改宮規執行三個月後,且還有出具詳細的情況說明書,等等一係列讓人聽了就覺得頭大的條款。


    “皇後,對不住了,要想修改宮規,還要再等三個月呢。”孟驚蟄笑著說道。


    [來自夜生蘭的陰陽值:+0.5]


    見皇後不說話,孟驚蟄又問道:“差點忘了問,皇後到底想要修改哪一條宮規?”


    皇後在心底迴答道:“每一條。”


    她心中如此想,麵上倒十分收斂,隻說道:“這隻是妾身一時的想法,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說話間,外麵忽然有人稟報,隻道是二皇子和大公主上門請安。


    孟驚蟄來這個世界有不少時日了,但卻一直沒有見過另外兩個孩子,因而也起了些許興趣。


    兩個孩子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大公主是年紀最小的孩子,此時跟在二皇子這個兄長身後。


    孟驚蟄最先看見的是二皇子,是皇後口中那個“聰敏好學、孝順知禮”的好兒子。


    小胖墩因為太過肥胖的緣故,因而外形看起來並不是很好,而這個二皇子,明明不過十歲,臉上卻連嬰兒肥都沒有,身形十分苗條,皮膚白淨細膩,看起來倒是像那麽迴事。


    此時在皇後宮裏見到孟驚蟄,二皇子立馬眼前一亮,聲音都提高了些許。


    “兒臣拜見父皇,拜見母後。”


    隨著這小子行禮,倒是露出他身後的小姑娘。


    小姑娘臉頰肉嘟嘟的,頭上紮著兩個小包包,一雙大眼睛黑乎乎的,看起來不過四歲左右,就像是從年畫裏掉出來的小娃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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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紀太小,雖然之前乳娘已經教過,此時驟然見到孟驚蟄和皇後,還是傻呆呆的站在那裏,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


    孟驚蟄的迴憶裏,暴君雖然隻有三個兒女,但除了太子偶爾能得到幾個眼神,其他兩個大多數時候都沒有得到過半分關懷。


    孟驚蟄見到這小姑娘,心下忍不住一動,孩子雖然萌,但卻不至於將陰陽師萌得找不著北。


    “皇後如此煞費苦心,連才四歲的孩子都被你這樣折騰。”孟驚蟄說道。


    此時大公主已經轉過身去,朝著乳娘求抱抱。


    皇帝皇後尚在,乳娘就算再想抱孩子,此時也隻能忍著。


    “她都要哭了,你快抱著。”孟驚蟄看不下去了,便這般說道。


    乳娘趕忙俯身將孩子抱了起來。


    皇後麵上神色不變,說道:“陛下,二皇子近日學業大有進益,陛下可要考教一番?”


    孟驚蟄上一次聽到“大有進益”這四個字,還是用在小胖墩身上,事實也證明小胖墩雖然表麵老實了,實際上卻是在偷懶。


    孟驚蟄也沒有什麽考教的心思,而是朝著皇後說道:“皇後用言語勸說都不夠,還要這樣用實際行動,向朕證明,二皇兒是個怎麽樣優秀的孩子?”


    皇後臉上一僵。


    一旁的二皇子,此時拳頭握緊,底下頭去,雙眼中滿是陰沉,等他再度抬起頭來,又是一副乖巧可愛的模樣。


    孟驚蟄雖注意到這孩子不同尋常,但也沒有給太多眼神,而是依舊盯著皇後,繼續說道:“朕一來皇後這裏,你身邊的大宮女就急匆匆的往這跑,如果朕沒猜錯的話,皇後是怕二皇兒一個人來太顯眼,便命人將大公主也帶來了。”


    皇後不說話。


    孟驚蟄又道:“既是凸顯二皇兒,那何必找大公主呢,找太子不好嗎?拿自己的親兒子,給旁人的兒子當踏腳石,不好嗎?”


    此時殿內的宮人們,都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帝後吵架這樣的事情被他們趕上了,他們隻覺得自己已經命不久矣。


    皇後依舊挺直著脊背,見孟驚蟄如此不顧及她的體麵,便朝著宮人們揮了揮手。


    宮人們立時打算退出去。


    孟驚蟄雖然對皇後不滿,但卻不至於這點體麵都不給她留。


    等到人全都退出去,連兩個孩子都被人帶出來了之後。


    皇後起身,朝著孟驚蟄鄭重跪拜。


    “請陛下恕妾身之罪。”皇後說道。


    “恕罪?你還覺得自己很有道理不成?”孟驚蟄問道。


    皇後抬起頭來,目光直直的看著孟驚蟄,說道:“陛下,雖說玉不琢不成器,但也要是玉才能被琢,太子是妾身的兒子,他就是一塊頑石,琢不成玉。”


    皇後想到這兩日,她隻是讓太子讀勸學篇,但這孩子讀了這麽久,依舊讀不明白,她也不得不承認,這樣蠢笨的孩子,真的是她生出來的。


    孟驚蟄聽了這話,問道:“你就認定了老二是塊玉石?”


    皇後點頭。


    孟驚蟄先前隻覺得別扭,此時卻覺得這人的迂腐也罷,規矩也好,實際上都隻是掩飾。


    掩飾她是一個固執的人,她的心中已經起了執念,便會想進辦法去實現這個執念,哪怕有欄路的,也會被她想盡辦法清除。


    這樣的人,若是不起執念還是個正常人,若是起了執念,便會讓人覺得不可理喻。


    就如同現在,誰也不敢相信,這天下居然會有不願意讓自己親子當皇帝的皇後。


    而這一切,隻是為了成全皇後心中的執念。


    孟驚蟄定定的看著她,問道:“你真的想讓二皇兒成為儲君?”


    皇後點頭,說道:“甚至妾身還希望,待二皇兒長成之後,為了社稷蒼生,陛下可以退位讓賢。”


    這樣一番大逆不道的話,從皇後嘴巴裏吐出來,孟驚蟄當真是半點不覺得奇怪。


    “這些朕都可以答應你。”


    皇後眼前一亮。


    孟驚蟄接著說道:“可有條件。”


    “陛下但說無妨。”皇後說道。


    孟驚蟄說道:“廢了你的皇後之位,誅了你的九族,將太子圈禁於城外大昭寺,永世不能外出,如何?”


    皇後頓時臉色慘白,麵上滿是痛苦之色。


    即便是有執念的人,麵對這樣的抉擇,也沒有那麽容易就接受。


    “怎麽,不願意嗎?”孟驚蟄問道。


    皇後身形搖搖欲墜,看著孟驚蟄,許久之後,方才說道:“若是必須如此,才能保百代基業,那妾身……”


    還沒說完,就被孟驚蟄直接打斷,道:“百代基業,你往前數幾朝,看看誰家能傳承百代基業?”


    皇後身子頓時委頓下來。


    孟驚蟄沒有放過她,繼續說道:“皇後覺得自己的犧牲很偉大?”


    皇後不言。


    孟驚蟄繼續說道:“連自己骨肉至親,都能舍棄,可實際上呢,能有什麽作用?”


    “衍兒就一定比二皇兒差?聰敏孝順,這對於君主來說重要嗎?先朝靈帝照樣幼有靈巧機變之才,但還不是做了亡國之君?”


    皇後整個人跪在地上,低著頭,看不清楚麵容,許久之後,她方才抬起頭來,說道:“陛下,若是二皇兒繼位,縱不能讓國朝延續百代,但能多上一兩代,妾身的犧牲,便是有意義的。”


    “你的犧牲?”孟驚蟄聞言笑了起來,說道:“你隻是失去了皇後之位,你家九族丟掉的是性命,衍兒失去的是皇位與自由,這些是你的犧牲?這些是他們為了你的一己私欲,而做出的犧牲,不是你的犧牲。”


    皇後臉上一僵,說道:“舍小利而獲大義,他們能夠理解。”


    “能夠理解?但這些事情本都是全可以避免的,皇後可以討價還價,稍微努力一下,說不定就能少死幾個人,可皇後呢,卻隻是思考一番,就答應了。”孟驚蟄說道。


    皇後臉色一變。


    孟驚蟄湊近了,壓低了聲音,跟個大反派似的,問道:“還是說,皇後非要用這樣慘烈的方式,才覺得可以成全你的大義?”


    皇後身子往後躲,依舊堅持辯解道:“不是……妾身不是如此……”


    孟驚蟄聽著她辯解的聲音越來越低,將人從地上拉了起來,說道:“朕帶你去看看你喜歡的他人之子。”


    皇後一臉不解,孟驚蟄拉著人往外走,看向一旁的趙宣,趙宣朝著帝後二人輕輕點頭,緊接著引著二人朝著一條偏僻的路上走。


    “小東西,還敢叫?”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又伴隨著一聲淒厲的貓叫。


    “想你娘了?放心,等差不多,我就送你去見它。”二皇子殘忍的說著。


    很快他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聽到了腳步聲。


    二皇子本想著如果是個宮人,就順勢收拾一頓,但他抬起頭來,卻看到了他的父親。


    孟驚蟄上前,直接給了這虐貓的兒子一腳。


    “趙宣,讓太醫盡力救治。”孟驚蟄指著地上被折磨道奄奄一息的貓咪說道。


    二皇子此時心下大亂,見孟驚蟄動怒,趕忙從地上連滾帶爬的跑到孟驚蟄腳邊,抬起頭來,哀求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二皇子稚嫩的臉上,不知道何時濺上了星星點點的血液,此時交相輝映之下,顯得這孩子看起來十分詭異。


    “陛下,他也是過於想念德妃,因而才會有此排解之舉……”皇後輕聲說道。


    二皇子立馬像是得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馬跟著說道:“父皇,孩兒實在是太過思念母妃……”


    “所以你就看不得人家貓貓母子團聚?”孟驚蟄問道。


    二皇子愣了片刻,立馬用力點頭。


    “那你日後看著皇後母子融洽,是不是也要從中作梗?”孟驚蟄問道。


    二皇子頓時不敢迴答了,甚至還不敢看皇後。


    皇後卻在此時說道:“隻是一兩隻貓而已,陛下何必因此大動幹戈。”


    孟驚蟄看著皇後,說道:“你可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


    皇後低下頭,她心中早已搖搖欲墜,全靠一股子氣支撐著。


    孟驚蟄緊接著帶著幾人,直接朝著二皇子的住處而去。


    二皇子本不知道孟驚蟄要去哪,此時見著情形,如何還能不明白,頓時臉上緊張起來。


    他想要阻攔,但孟驚蟄冷著一張臉,他壓根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努力跟在他身後,心下祈禱著能有奇跡降臨。


    等到了二皇子的住處,孟驚蟄讓趙宣派人進去,很快,一大堆東西被扔了出來。


    每多扔一件,二皇子的臉色便更加難看一分。


    除了一些顯得殘暴陰暗的物事,最讓人心驚的,是兩個插滿了針的娃娃。


    “這就是皇後喜愛的皇子?聰敏好學,孝順知禮?”孟驚蟄指著地上那兩個巫蠱娃娃說道。


    上麵的針插滿了針,顯然這東西已經存在不是一日兩日。


    皇後臉色一白,不敢置信的看向二皇子。


    原本虐貓之事,皇後還能幫他洗一下,如今這巫蠱娃娃上的生成八字並不是開玩笑的,明顯指向皇後和太子。


    “你若是咒朕也就罷了,皇後對你還不夠好嗎?不隻是視若己出,甚至都超過了己出!”孟驚蟄話雖然對著二皇子說,但眼睛卻盯著皇後的反應。


    [來自夜生蘭的陰陽值:+0.5]


    孟驚蟄看到這條係統消息,嘴角微微勾起。


    二皇子磕磕絆絆,說不出一個辯解的話。


    孟驚蟄看著眼前這個十歲的孩子,就已經壞的如此明目張膽,忍不住嗬斥道:“到底為什麽要詛咒皇後和太子!”


    二皇子麵色一白。


    皇後此時也看向他,皇後一心想要扶持二皇子這個非親生的兒子上位,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為什麽?我還想問為什麽?為什麽我不是皇後之子?”二皇子白嫩的臉上滿是猙獰,目光看向皇後,其中也沒有半分感激,反而滿是怨毒:“都說皇後對我好,為我母妃求情,可她的求情有什麽結果?”


    “裝好人誰不會,說什麽要扶持我當太子,可若不是皇後母子在,我早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若有一日我登基,第一個便要殺了皇後全族!”二皇子惡狠狠的說道,此時他已經是窮途末路,顯然再沒有什麽要遮掩的意思。


    皇後聽到這話之後,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她不是第一次聽到全族被誅的話,這一次從二皇子口中聽到,卻讓她覺得心涼入底。


    “皇後,你還要堅持那個想法嗎?”孟驚蟄問道。


    皇後臉上滿是希望破滅之後的絕望,看著孟驚蟄,忽然身子一軟,整個人朝著一旁崴去。


    索性趙宣眼疾手快,將人給扶住了。


    孟驚蟄也不再繼續折騰她,下令圈禁二皇子後,這才匆匆離開。


    孟驚蟄迴了自己的寢宮,他不知道皇後此番能不能克服執念,但自己卻覺得,如果不是下重錘,自己應該也是突破不了強迫症。


    孟驚蟄此時寢宮裏,經過他幾次折騰後,又迴到了最初的模樣,這裏的東西擺的整整齊齊,完全是讓他會覺得心安的方式。


    孟驚蟄拿起牆上掛的那把劍。


    先前沒有記憶時,他便覺得這把劍十分眼熟,此時細細看來,隻發現劍上寫著兩個字:龍吟。


    “這個幻陣,你進來了就算了,怎麽還給自己弄了這麽一個好看的外表?”孟驚蟄問道。


    不比先前龍吟劍上滿是鐵鏽,看起來十分磕磣的模樣,此時的龍吟劍劍身通體流光,看起來就是一柄絕世名兵。


    [來自龍吟的陰陽值:+5]


    “怎怎怎怎麽?我我我不能嗎?”龍吟劍問道。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孟驚蟄有些詫異,說道:“我以為以你的意誌力,你不會這麽快恢複意識的,卻沒想到你居然沒有被幻陣迷惑。”


    [來自龍吟的陰陽值:+5]


    “你你你你又瞧不起人!”龍吟劍氣唿唿的說道。


    孟驚蟄起了些許興趣,便問道:“你怎麽清醒的?”


    “我我我剛來就醒了。”龍吟劍十分自豪的說道。


    對於龍吟劍的話,孟驚蟄也沒有太多懷疑,畢竟對方不是人,而是一柄神劍,因而有和他們不一樣的遭遇也並不奇怪。


    “你清醒了這麽久,卻一直不說話,是在這裏看熱鬧?”


    “沒沒沒沒……”龍吟劍頓時心虛氣短。


    “那你為什麽不出聲?”孟驚蟄問道。


    龍吟劍不說話。


    孟驚蟄索性不管了,直接拿起長劍,對著自己的臉比劃了起來。


    “你你你你你你要幹什麽!”龍吟劍見他如此危險的動作,一個哆嗦,字都多重複了幾遍。


    孟驚蟄迴頭看了這小傻劍一眼,說道:“自然是帶你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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