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中雙層窗簾遮得嚴密, 但還是有些許晨光穿過縫隙躍入了房間。


    朝辭的生物鍾很準,因為哪怕是周末,他也鮮少有歇下來的時候, 基本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六點半,他就醒了。


    剛睜開眼睛, 意識還未迴歸, 他第一反應便是覺得有些不適。


    好像肩膀和手臂都有些酸疼, 現在的姿勢也並不舒適。


    他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意識渙散了一陣,等先前的記憶迴籠,他才覺得心中一驚,忍不住往身旁看過去。


    賀律整張臉窩在了他的頸窩中,手壓過他的手臂摟住了他的腰, 腿也壓在他的雙腿上, 是一個徹底禁錮的姿態。


    青年窩在他的頸間,隻露出半張臉,一縷曦光透過無數浮沉的粒子照在他的頭發上, 他褐色的頭發也因此呈現出淡金的光澤,又密又翹的睫毛上像是盛著金芒。


    朝辭試著動了一下, 發現完全動彈不得。


    這點動靜也把賀律弄醒了, 他睫毛輕微扇動後露出了略帶迷茫之色的琥珀眼眸,嘟囔著:“……怎麽啦?”


    “小律”陽光溫柔,賀律自我獨斷, 朝辭還是第一次聽到賀律這樣近乎撒嬌的軟聲。


    “你為什麽壓著我?”朝辭問他。


    按照平時來說, 他會忍讓,畢竟賀律是他的“金主”。但是朝辭現在腦子還不太清醒,感到煩躁和怒氣後就忍不住出口質問。


    誰知賀律一聽卻是更委屈了:“明明是你昨天一直往我這邊擠,擠得我沒地方躺, 還一直動手推我。我沒辦法才壓著你的手腳。”


    朝辭轉頭看了看,發現自己身後居然真的是大半的床,而他和賀律兩人就擠在一小半的床上。哪怕賀律是側身躺著的,他離著床沿也隻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賀律迷迷瞪瞪地看了會兒時間,嘟囔道:“才六點半啊……再睡一會兒吧。”


    說著就把頭又埋進了朝辭的頸窩,沒過幾秒就睡著了。


    朝辭動也動不了,隻能閉上眼睛跟著賀律又眯了半小時。


    等七點了,朝辭無奈地推搡他。他今天還有很多工作,再不做的話就來不及了。


    賀律被他推行,撓了撓睡亂的頭發,無奈道:“今天周末啊,為什麽起這麽早?”


    昨天為了來朝辭這兒,他已經起得很早了,今天居然還這麽早,一整個周末都失去了快樂。


    “我還有工作要做,你可以繼續睡。”朝辭一邊平靜地對他說,一邊起床穿衣服。


    賀律聞言,卻是直接翻身起床了:“不行,我要跟你一齊起!”


    像是突然打了什麽雞血似的。


    他說著就去浴室裏洗漱換衣,隨後把他和朝辭昨天留在浴室的衣簍裏的衣服和抱出來,自告奮勇地說:“我去洗衣服!”


    朝辭還來不及阻止,他已經走出了臥室門。


    “……”


    算了。


    朝辭洗漱整理完,正準備去廚房做些早餐,卻見電飯煲裏已經煮著粥了。


    算了,隨他吧。


    既然都沒什麽事情,剛好去書房把工作先做一會兒。


    做了半個多小時後,他總覺得心裏有點不踏實。


    賀律那家夥……還在陽台折騰?


    朝辭忍不住站起來走向了陽台,看見賀律把洗衣機裏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掛上。


    那些衣服還是皺巴巴的,就直接被套上了衣架掛在了欄杆上,可想而知它們晾幹後會是怎樣一副車禍現場。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朝辭那件昨天還潔白如新的白襯衫,現在已經泛黃得不成樣子了。


    “我很快就曬完了,等我一分鍾我們就去吃飯。”見朝辭來了,賀律邊曬衣服邊抬頭對朝辭說道。


    朝辭扶額:“你……直接把這些衣服一起扔洗衣機裏洗了?”


    “不然呢?”賀律奇怪地問。


    他從前衣服穿一次就能扔了,再不濟也有傭人負責洗,他能知道洗衣服要扔到洗衣機滾一滾再掛起來曬已經是得益於常識的廣泛普及了。


    “白衣服不能和其他顏色的衣服一起洗。”朝辭有些無力地說道。


    他現在活像養了一個突然孝心大發的兒子,著急著幫家長做各種家務,卻總是越搞越砸。


    但作為家長,不能直接罵兒子。


    “這件衣服我拿去重新洗,你把其他衣服拿下來抖一抖再掛上去。”朝辭拿下了那件白襯衫,走向洗衣服的水池。


    賀律看了看那件被朝辭拿在手裏的白襯衫,終於發現了它好像的確跟洗之前有些不一樣。


    他剛剛還以為是衣服碰了水之後的正常反應。


    他有些心虛,隨後把一件衣服拿下來正打算依照著朝辭吩咐抖一抖,卻聽見朝辭突然又囑咐了一句:“小心別把水甩到自己身上。”


    朝辭本來覺得沒必要說,但是想了想,又覺得賀律的確做得出來這種蠢事。


    隻是一句隨口的提示,賀律卻像是得到了什麽誇獎一樣,高興得不行。


    曬完衣服兩人去吃早餐,賀律煮的是黑米粥,配著一些小菜。


    早餐結束後朝辭繼續去工作,賀律好像沒什麽事情,但還是粘著朝辭一起去了書房。


    朝辭有些無奈:他來書房辦公就是想甩開賀律,賀律跟個跟屁蟲似的他來書房還有什麽意義。


    但是現在反悔也沒什麽意義,估計他迴臥室賀律也會跟著。


    朝辭在旁邊工作,賀律像個學生一樣拿著一本物理類的書籍在看。


    光是那個書名朝辭就覺得無法理解,更別說內容了。瞄上一眼朝辭就又被傷到了一顆學渣心。


    到了十點半左右,門鈴響了。


    “?”朝辭從電腦麵前抬頭,看向門口處,有些奇怪。


    難道是快遞?但是他最近沒買東西啊。


    卻見賀律直接起身走出去:“是我買的食材到了。”


    行吧,隨你折騰。


    朝辭都懶得理會了,繼續埋頭工作。


    賀律樂意幹活,他又不心疼,阻攔什麽?


    朝辭沒出去,他以為隻是賀律叫的什麽天貓超市之類的網上外送食材到了,卻不知道這些都是賀律從國外直接空運過來的最新鮮食材。


    朝辭現在不知道,不過等他吃飯的時候就知道了。


    什麽澳洲大蝦,法國鵝肝,朝辭平時吃上一頓就得花掉大半個月的工資,現在倒是隨便吃。


    問題是……這味道也太一般了吧!


    就算花的是賀律自己的錢,看他這樣霍霍食材,朝辭也產生了一種迷之浪費和心疼的感覺。


    “不如……以後菜還是我做吧。”朝辭忍不住說道。


    他完全是出自一片好心,至少他們兩個人之後都能吃得好。


    誰想到賀律一秒變委屈:“你嫌我做得難吃嗎?”


    “……不是。”


    不難吃,就是很一般。


    有點心疼食材。


    賀律廚藝雖然一般,糟蹋了這些食材,但是這些食材本身就品質上乘,再加成之下,賀律大鍋飯的廚藝也勉強升級了一點。


    但是仔細想想這也是他花錢買的,他自己愛怎麽霍霍怎麽霍霍吧。


    到了下午,賀律也有了點工作上的事情要處理,因此兩人一起並排辦公。


    有個朝辭私人接的單子明天就要交了,所以朝辭一直在趕進度。


    等到晚上十二點還在電腦前肝。


    “都十二點了,快去睡覺!”賀律放下手裏的《第三思潮》,對朝辭說。


    “你先睡吧,我這裏還有點事情。”朝辭頭也不抬地說。


    卻見賀律直接走到他背後,拿過朝辭一直沒用的無線鼠標,將文件點了保存後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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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辭有些煩躁了:“你幹什麽?!”


    “快睡覺!”


    “……”


    算了誰讓他是金主呢。


    其實這個單子明天趕也來得及,隻是朝辭習慣今日是今日畢。


    “以後那些亂七八糟的單子就別接了,也別天天加班,不然……”


    朝辭心裏一冷,這一刻他很怕下一秒,對方的口中出現“趙洛靜”三個字。


    “不然我就要鬧了。”賀律嚴肅地說。


    “……”


    哦。


    …………


    被賀律這樣強勢入侵生活,朝辭除了平時吃的飯味道一般般、衣服也變得奇奇怪怪、被人管著不能熬夜不能加班……其他的也還好。


    朝辭原本緊繃著渾身神經警惕著對方,但三兩個月下來,也漸漸放鬆習慣了起來,果然溫水煮青蛙的道理到哪兒都行得通。


    就當自己多了個傻逼室友,倒也還好——盡管這個傻逼室友跟他有著前仇舊怨。


    轉眼,賀律的生日到了。


    算上今年,這是朝辭跟賀律過的他的第三個生日了。


    但前兩年,他都是以“小律”的身份。


    這天早上,賀律難得醒得比朝辭還早。朝辭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賀律那張放大的俊臉占據了他整個視線。


    講真的,再好看地眼,貼這麽近也很難欣賞。


    朝辭剛想問他幹什麽,就見賀律先開口說:“今天我生日,快祝我生日快樂!”


    朝辭有些無奈。


    他當然知道今天是賀律生日,但問題是,他也不太想給他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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